随着呂光戰死，姑臧一下子變得危機四伏。

　　除了呂氏宗親還抱着萬分之一希望外，其餘人等紛紛暗中尋求出路。

　　世家再次不可避免地出現分裂，以索承明為首之死硬份子，趁着河西軍尚未東進，或向南，或向東投奔不同勢力。

　　還有部分世家如尹文等，不忍舍棄祖宗基業去投奔胡虜，隻好繼續窩在姑臧聽天由命。

　　在各方人心惶惶之際，唯有姜飛一人表現得十分淡定。

　　姜飛作為曾經功勳赫赫的西征四将之一，眼下卻早已被各方遺忘。

　　當初姜飛出鎮金城，卻屢遭尉佑陷害，他一怒之下起兵攻殺了尉佑一夥兒。

　　結果卻被呂光趁機虢奪了兵權，此後姜飛便一直賦閑在家。

　　近來當他得知呂光戰死的消息後，心中竟隐隐感到幾分快意。

　　在姜飛看來，若非呂光一意孤行，逼得西征功臣一一造反、出走，也不會有今日報應。

　　這日晚間，姜飛正一人在家中喝悶酒，忽然下人拿着一個拜貼進來，說故人來訪。

　　聞言姜飛一臉詫異，自他閉門謝客以來，已有一年多無人上門拜訪。

　　至于說故人？

　　他結識的人多為西征軍故舊，要麼遭打壓已銷聲匿迹，要麼舉兵叛亂被殺，哪裡還有什麼故人？

　　姜飛接過拜貼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原來上面赫然寫着杜進二字。

　　杜進是誰？正是如今威震河西衛朔的老師，他這時來拜訪，其目的不言自明。

　　姜飛臉色陰晴不定，拿着拜貼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見杜進。

　　眼下姑臧混亂不堪，呂家為了保住基業已快瘋了，萬一被呂家獲悉，他這一家老小肯定得搭進去。

　　可若是不見，他又不甘心。

　　說起來姜飛也不過才三十來歲，還沒到養老退休之時。

　　眼下正是搭上衛朔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誰知将來還有沒有機會？

　　“将來人領進來。”

　　姜飛猶豫半響，終究決定見上一見，起碼得聽聽人家說些什麼。

　　不一會兒功夫，管家領着個精明強幹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見來人不是杜進，姜飛并未感到吃驚，若真是杜進出現在眼前，那才是咄咄怪事。

　　“拜見姜将軍，杜将軍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杜将軍還好吧？”

　　“杜将軍最近身體不太好。”

　　“嗯？為什麼？難道生病啦？”

　　“不是，是為呂都督之故。”

　　聞言姜飛一時怔住，不由想起當初與呂光、康盛、杜進在西域，并肩戰鬥的場景，不由唏噓不已。

　　過了一盞茶功夫，姜飛才收拾好情緒問：“杜将軍派你來所為何事？”

　　“其實并非杜将軍派在下過來，是大都護親自下的命令。”

　　“大都護說姜将軍乃豪傑，呂光竟棄之如敝履，焉有不敗之理？”

　　“今呂氏餘孽盤踞姑臧，試圖負隅頑抗，大都護希望姜将軍在日後我軍攻取姑臧時，襄助一二。”

　　“飛不過一手無兵權的空頭将軍，哪有什麼本事幫你們奪得姑臧？”

　　“将軍過謙啦，大都護說您雖無兵權，但姑臧城内還有不少是原西征軍舊部。”

　　“如今呂光已死，衆人正是人心惶惶之際，若将軍出面安撫，必将事半功倍。”

　　聞言，姜飛忍不住感歎：“看來衛都護對姑臧是志在必得啊。”

　　“那是自然！”來人頗自傲道。

　　“回去告訴衛都護，就說這事老夫應了，但卻不敢保證有十足把握。”

　　“另外，回去告訴衛都護，事成之後還望能保全都督子嗣。”

　　“将軍無須有顧慮，隻需用心去做便是，将來無論成與不成，将軍都居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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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經過大半月整頓之後，衛朔親率兩萬步騎，以康龍為前鋒，出征姑臧。

　　大軍與杜進、李暠兩人彙合後，在張掖立下大本營。

　　衛朔拉着李暠、段業兩人忍不住贊曰：“玄盛、長緒，近來辛苦你們啦。”

　　大半月來，李暠、段業兩人轉戰千裡，相繼收複酒泉、建康、張掖等數郡之地，可謂是勞苦功高。

　　“為主公征戰沙場，末将不辛苦。”李暠、段業同時抱拳道。

　　“哈哈哈！”聞言衛朔發出一聲爽朗笑聲，其餘衆人亦紛紛笑了起來。

　　“諸位，敦煌保衛戰雖奠定了日後入主河西之基礎，但也不能麻痹大意。正所謂：行百裡者而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難也。做事愈接近成功愈困難，大家越要堅持到最後。”

　　“臣等謹遵主公教誨。”

　　“玄盛、長緒，爾二人身處前線，對當前形勢最為熟悉，且先介紹一二。”

　　“末将謹遵主公吩咐，大軍一路東行，最終止步于西郡，與盧水胡對峙。”

　　“屬下也曾多次派人進城勸降，但盧水胡似乎無意投降。”

　　“若能一舉拿下西郡，姑臧當盡在眼前。”

　　“西郡盧水胡不足為慮，等下你們可再派人告知沮渠蒙遜，若其現在投降，或可為部落争取更多好處。”

　　“待日後我軍奪了姑臧，嘿嘿，到時降與不降可就由不得他們決定。”

　　對于盧水胡衛朔并未怎麼放在心上，曆史上段業之所以會被沮渠蒙遜坑死，是因為段業本身實力太弱，不足以壓制野心勃勃的沮渠蒙遜。

　　但眼下以衛朔掌握的勢力，遠遠超出盧水胡，沮渠蒙遜除了投降外别無他途。

　　“對了，姑臧那邊情形如何了？可有人趁機落井下石？”

　　“嘿嘿，落井下石者還不少，除了大部分世家紛紛離開姑臧南逃外，連南邊秃發鮮卑也蠢蠢欲動，眼下正出兵攻打西南各胡族部落。”

　　“另外，西秦國主乞伏乾歸也在邊境不斷挑釁，有舉重兵北上姑臧之意。”

　　得知乞伏乾歸有意北上，才讓衛朔不得不重視起來。

　　西秦可比盧水胡強大多了，萬一最後被西秦摘了桃子，必将成為心腹之患。

　　“乞伏乾歸手挺長啊？”衛朔面上明顯帶着不屑笑容。

　　聞言段業冷笑道：“哼，主公親率數萬将士浴血厮殺，這才滅了氐胡呂光。”

　　“乞伏乾歸想不勞而獲？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要是敢伸手，無需大都護親自動手，末将親自領兵剁了他爪子。”

　　康龍亦附和道：“就是就是！乞伏乾歸若想占據姑臧，先從末将等身體上踏過去。”

　　“主公，西秦立國數年，乞伏乾歸不可小觑，還需謹慎應對，以免中了敵人奸計。”

　　“玄盛務憂，朔不會小觑任何人，乞伏乾歸既然能在呂光、姚苌夾縫中屹立不倒，足見其必有過人之處。”

　　“既然他有意北上姑臧，那朔便好好與其較量一番，也好讓外界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河西霸主。”

　　“主公威武！”

　　“許昭，姜飛可曾聯系上了？”

　　“回主公，姜将軍已答應為内應，助我軍奪取姑臧。”

　　“不過……”說到這兒，許昭猶豫了一下。

　　“不過什麼？難不成他還提了什麼要求？”衛朔眉頭一皺，頗不忿姜飛不識時務。

　　“嗯，他希望大都護能放呂光諸子一條生路。”

　　“唉，姜将軍跟師父一樣，對呂光還有感情。”

　　“也罷，不看僧面看佛面，事後放呂家一條生路又如何？

　　“再說誰知道生路不會變成死路？”

　　當然衛朔并未将最後一句宣諸于口，而是留在了心底。

　　原本他是要在姑臧，将呂氏諸人一網打盡，而今看來不得不修改原計劃。

　　既然要放諸呂逃命，那就幹脆将他們全都攆到西南山區，讓他們去跟秃發鮮卑争搶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