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威震河西(上)
呂光死了!
曾經,那個骁勇無敵,刺張眊于馬下;縱橫西域,連破數十國的呂光死了。
消息傳出,整個河西一片失聲。
各方怎麼也想不明白,之前連戰連勝的呂軍,為何眨眼功夫便兵敗敦煌,連呂光本人竟也戰死疆場。
消息傳到盧水胡部落,沮渠鞠粥、沮渠男成等人興奮莫名。
衆人紛紛撺掇首領沮渠蒙遜再度舉兵自立,甚至還有人提出向東奪取姑臧。
不料,面對衆人一緻請戰,沮渠蒙遜竟毫不猶豫予以拒絕。
“蒙遜,你這是何意?”
“眼下呂光戰死,姑臧群龍無首,而衛朔部又傷亡慘重,正該我部大展拳腳,你為何執意不肯起事?”
一年多來,沮渠蒙遜早已褪去了年輕人青澀,變得愈發成熟穩重。
尤其經過第一次起事失敗,如今他更不願輕易冒險行事。
面對叔父、兄弟指責、疑問,沮渠蒙遜不緊不慢地問:“你們怎知衛朔部傷亡慘重?”
“外界都是這麼說的啊?”
“哼!安知不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謠言?”
自當初蠱惑衛朔不成,沮渠蒙遜就曉得衛朔不容小觑,如今連呂光都被他斬殺,他就更不敢輕舉妄動。
“謠言?為什麼啊?”沮渠鞠粥傻眼了,他從未想過這一點。
“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假若戰後傳來衛朔部傷亡極小,我倒覺得其有可能傷亡慘重。”
“而今各地瘋傳衛朔部以極大代價圍殲了呂光主力,嘿嘿!這反倒證明其中有詐。”
“首領之意是說,衛朔故意散播謠言,以引誘别人上當?”堂兄沮渠男成這才恍然大悟道。
“沒錯,仔細觀察此次河西之戰,難道爾等沒發現,一開始呂光就中了衛朔算計。”
“我現在甚至懷疑當初酒泉之失,很有可能是衛朔故意丢給呂軍,以此來引誘呂光深入腹地。”
聞言沮渠鞠粥拍拍兇脯,不由後怕道:“娘咧,幸虧侄兒你聰明,不然這一次咱們還得吃虧。”
“唉,說實話,我倒希望衛朔與呂光拼個兩敗俱傷,因為隻有這樣,盧水胡才有機會。”
看着沮渠蒙遜一臉頹敗,沮渠男成鼓勵說:“首領莫灰心,眼下衛朔隻是消滅了呂軍,距離其掌控涼州尚遠。”
“咱們還有機會,且我以為,西秦乞伏乾歸未必會眼睜睜看着衛朔占據河西。”
“萬一雙方爆發大戰,到時說不定機會就來了。”
“但願吧。”沮渠蒙遜不置可否。
他可不像堂兄那般樂觀,近來他仔細研究過衛朔,知道這個人文武雙全,而且手段相當厲害。
乞伏乾歸怕不是衛朔對手,一旦呂光、乞伏乾歸相繼敗亡,還有誰能阻止衛朔,日後恐怕又是一個前涼。
……
與沮渠蒙遜繼續選擇蟄伏不同,原本盤踞在廣武郡休養生息的鮮卑秃發部落,卻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河西秃發鮮卑一族原為拓跋氏旁支,漢魏時,秃發匹孤帶領部落族人遷徙至河西。
其轄地,東至麥田、牽屯,西臨濕羅,南抵澆河,北接大漠。
秃發鮮卑自遷入雍、涼後,曹魏及西晉統治者以其與羌、胡相似,設“護羌校尉”監領之,各部仍自有部帥。
西晉武帝時,首領秃發樹機能自持部落兵力強盛,遂舉兵謀叛,終為馬隆所破。
秃發樹機能起事失敗,導緻秃發部落實力大損,後人不得蟄伏以休養生息。
今秃發部落首領為秃發思複鞬,于公元365年即位,此時已經在位二十三年了。
在其小心謹慎領導下,秃發部落有了很大發展。
不僅勢力範圍擴大不少,而且人口數量也增加許多,是目前河西一支較強勢力。
秃發思複鞬一直想效仿先祖樹機能,當初張大豫從關中逃至河西,他曾派秃發奚于率兵兩萬助其起事。
不成想張大豫無能,被呂光輕松擊敗,連兒子秃發奚于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這件事對秃發思複鞬刺激很大,讓他意識到呂光勢大,絕非秃發部落可敵。
因此,他強忍喪子之痛,親自到姑臧向呂光獻上牛羊馬匹以示臣服。
回到部落之後,秃發思複鞬再三叮囑其餘兒子,隻要呂光活着一天,秃發部落就不要想着稱霸河西。
近年來,秃發思複鞬年事已高,身體漸漸不行了,也不大理事,部落事務大都已交給秃發烏孤處理。
原本秃發思複鞬以為,這輩子沒希望看到部落霸業有成,誰知在他快不行時,竟傳來呂光兵敗身亡消息。
一确定消息是真的,秃發思複鞬不顧病體垂危,立即召集兒子秃發烏孤、秃發利鹿孤、秃發褥檀商議。
這三人皆為其子,而且各個英武不凡,相互之間更是肝膽相照,不像呂光諸子相互傾軋。
三子秃發傉檀,年少機警,甚有才幹膽略,最受秃發思複鞬看重。
“咳咳,咳咳,呂光真死了?”
“嗯,十有八九是真的,眼下姑臧城已挂滿白幡,可見消息絕非謠傳。”
秃發烏孤說話時,滿臉興奮、輕松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住。
當年秃發奚于領兩萬雄兵協助張大豫,卻被呂光輕易擊敗,連本人也不幸罹難。
從此之後,呂光像一座大山,壓在秃發部落頭上,一直以來将衆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衛朔何許人也?怎會如此厲害?連呂光也栽在他手上?”
“回父汗,具體衛朔是哪裡人,兒臣也不清楚。”
“隻知道他原是高昌都尉,在呂光東歸時,被杜進收為徒弟。”
“後來河西大亂,其借師父杜進之利,趁機霸占了酒泉、敦煌兩郡。”
“以孩兒看來,這一次衛朔能将呂光斬于馬下,應該與杜進不無關系。”
“嗯,有道理,聽說衛朔還不到弱冠之齡,能有多厲害?倒是那個杜進不容小觑。”
“父汗言之有理,杜進原是呂光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若非呂光自毀長城,想來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地步。”
得知部落心腹仇敵死了,秃發思複鞬忍不住淚流滿面,喃喃自語。
“兒啊,今日你的大仇終于得報了!”
“不過,請你放心,有朝一日秃發鮮卑一定會打破姑臧,抓住呂光世子與你陪葬。”
說起秃發奚于,在場衆人紛紛默然,可以說那是秃發思複鞬即位以來,部落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
過了一會兒,秃發利鹿孤上前說:“父親有憂愁是兒子恥辱,您之所以憂傷,不都是因呂光嗎?”
“今呂光已死,後涼軍隊損失慘重,士氣又低落。”
“而我部恰恰是人馬強盛,幾乎用一個人就可以打敗後涼一百個人。”
“兒子不才,願親提兵馬去攻打姑臧,将呂紹抓來給父親賠罪。”
“二弟不可!”秃發烏孤急忙出言攔住自家兄弟。
“怎麼?大哥不願攻占姑臧?”
“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将兄弟安撫住,秃發烏孤起身面向秃發思複鞬解釋起來。
“父汗,雖說呂光已死,但姑臧城高池大,又有不少兵馬駐守,而我部多是騎兵,肯定攻打不下來。”
“再者,冒然出兵姑臧必引起其他勢力忌憚,萬一有人趁機偷襲廣武,豈不危哉?”
“依你之計,該當興兵何處?”
“如今我部根基尚不穩固,與其他勢力相比,沒有明顯優勢。”
“若是冒然北上,以後即使後悔,也來不及。”
“不如暫緩北上,轉而将兵鋒指向西南乙弗、折掘等諸胡部落。”
“隻要吞并西南部落,我部實力将會大大增加。”
“待時機成熟,迅速舉重兵南下,以攻打澆河、湟河兩郡,并西進占據樂都、西平。”
“如此洪池嶺以南,整個河湟谷地,将盡皆為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