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一輛挂着定王府标志的馬車,緩緩駛出城門,馬車内坐着衣衫雍容的定王妃和歪倒在軟榻下,一臉不情願的定王世子鐘離子然。
定王妃看到自己兒子那沒骨頭的癱軟樣,訓道:“然兒,你快坐好,等下見了你祖母,可不能如此沒有規矩。”
鐘離子然聽了垮着一張臉:“母妃,你要去見祖母,你自己去就是了,為何還要把我拉上。”鐘離子然也不知道為何,他對自己那個古古怪怪的祖母就是喜歡不起來,每次看着她就想遠遠的躲起來,可是他這祖母好像非常喜歡他,每次見面都會拉着他的手,表示一番慈愛。
本來吧,這樣的親昵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他總感覺他祖母的手和别人有些不同,他祖母的手是冷的,那種沒任何溫度的冰寒,被她的手觸碰着,鐘離子然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好像摸着他的不是活人的手。
定王妃并不知道鐘離子然心中所想,隻是以為鐘離子然任性淘氣,闆着臉小聲呵斥道:“這話你可不得在你父王面前說,你祖母這些年在寺裡苦,好不容易被你父王接回來,過上一陣舒心的日子,她心裡想你,時常念叨你,你也應該多抽空去陪陪她。”
鐘離子然見他母妃又開始念叨了,忙伸手把耳朵捂住,垮着臉道:“孩兒去,孩兒去還不成嗎?”
定王妃聽了這才滿意一些:“待會見了你祖母,要懂禮守規矩。”
定王妃一路上不斷的提醒鐘離子然,要他注意這注意那的,鐘離子然聽煩了,幹脆拿過被子把頭捂上,最後居然睡着了。
直到馬車停下,鐘離子然才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到了?這麼快。”
定王妃站起,幫鐘離子然理了一下衣裳:“你父王今日也在别院,然兒你可莫要亂說話惹你父王生氣。”
鐘離子然揉揉眼睛:“孩兒知道了。”鐘離子然有時候總感覺自己不是他父王親生的,他害怕他父王,他父王好像也不喜歡他,明明就是一對冤家,怎麼就成了父子,這讓鐘離子然每次見到他父王都覺得很壓抑,很頭痛。
鐘離子然掀開簾子,率先跳下了馬車,又伸手把定王妃扶下馬車,看着院子裡停着他父王的馬車,如果可以選,他是千百個不願意進去。一個威嚴的父親,一個處處透着怪異的祖母,鐘離子然暗暗搖頭,這都是什麼親人。
兩人剛走到後花園,一個頭發花白的嬷嬷就迎了過來,望着鐘離子然和定王妃熱情的說道:“王妃,世子爺,你們可算來了,老夫人念叨了好久,這會和王爺正在屋子裡等你們呢。”衆人也不知道何故,襲貴人并不喜歡下人叫她娘娘,都命衆人叫她老夫人。
定王妃點點頭,和鐘離子然一同去了襲貴人的屋子。襲貴人的屋子在西面,背面連着後山,院子隐在樹木裡,鐘離子然也不知道因何,每次進到襲貴人的院子,他都感覺有一股陰深深的寒意。
因為不喜歡這種感覺,鐘離子然的腳步特意慢了下來,隻是不等他有喘息的時間,屋裡襲貴人的聲音傳來:“可是然兒來了?”襲貴人的聲音很冷,這會特意說得有些柔,可是聽在鐘離子然的耳裡,就感覺怪得很,還沒見到古怪的老太太,渾身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定王妃看到鐘離子然還想磨蹭,拉着他快步進了屋子,定王妃一進到正屋,就對着主位上的襲貴人欠身道:“兒媳向母妃請安。”說着晃了晃鐘離子然的手,鐘離子然故作正經,躬身向襲貴人行禮道:“孫兒給祖母請安。”說完又轉身對着面無表情的定王,作揖道:“孩兒見過父王。”
定王淡淡的擺擺手,這個兒子沒點像他的,整天吊兒郎當的,他看着就來氣,要不是他母妃三番兩次的護着,他好幾次都想把他的世子之位給廢了。
和定王的冷淡不同,襲貴人看着鐘離子然,笑着招手道:“然兒,快到祖母邊上來,讓祖母瞧瞧,可是又瘦了。”
襲貴人面上長滿了皺紋,一笑那些深深的折子,很怪異的舒展開,鐘離子然的頭皮又是一陣發麻。有些不情願的走過去,離着襲貴人兩步遠的方向停住:“謝祖母挂心,可能是孫兒這些日子在習武,清減了一些。”
襲貴人聽了皺眉,向定王望去,有些責怪道:“不是要你由着然兒喜歡嗎?為何又逼他習武?”
定王站了起來,對着襲貴人躬身道:“然兒也不小了,也該習武養養性了。”定王對自己母妃如此偏癱鐘離子然很是不解,他當初不到五歲,他母妃就逼着他習武,可是如今子然都已經二十出頭了,他母妃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就擔心習武把她的寶貝孫子累壞了,硬是不讓他逼他。
要是說他母妃寶貝孫子,也不然,他有五個兒子,其他四個庶子,他母妃從來沒有袒護過,而且還一直要他嚴厲的教導他們,他真是想不明白,有那麼多孫子,他母妃為何獨獨鐘愛這個不學無術的嫡子。
襲貴人不滿地應道:“然兒不喜歡習那些,你就由着他去,定王府那麼多人,還怕保護不了老身的寶貝孫子。”
襲貴人說着伸手把鐘離子然拉過,細細的端詳着,就像在望一件珍愛的東西,嘴上隻用自己才能聽清的音調低喃道:“像,越發像了。”
鐘離子然被望得渾身不自在,再加上那冰涼沒溫度的手的觸感,這種感覺糟糕透了。鐘離子然掙了一下,把手從襲貴人手上掙脫,說道:“祖母,孫兒餓了。”
襲貴人恍然應道:“看老身,年紀大了,記性都不好了,還叫你們來用膳,一高興倒是給忘了。”說着對着邊上的老嬷嬷說道:“去廚房傳膳。”
鐘離子然正為自己的機智在心底暗暗竊喜,一轉頭忽然看見他父王和祖母中間的矮桌上,放着一張畫像。鐘離子然走過去,就見一個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現在紙上,腦子一轉,這不是木七嗎,木七的畫像為何在這裡?
感覺到鐘離子然的視線,襲貴人問道:“這畫上的女子,然兒你可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