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聞原本自信滿滿地神色終于一滞,他是想借齊傾墨的手做一些事,但誰能想到她一出手就是這麼狠的招數,冷笑一聲:“你是想讓朕斷子絕孫嗎?”
“斷子絕孫?此香藥隻對女人有用,男子喝了并無大礙,陛下日後還可以娶幾十個美人兒入宮,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如何談得上斷子絕孫?”齊傾墨反問。
“你與瑾君達成了什麼條件?他為會幫你做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殷笑聞聽她這樣說,也不糾纏于後宮女人是不是真的會生不出來孩子來一事上,問起了他最好奇的問題。
“陛下對我無所不知,難道不知道宣搖國國主瑾諾曾與我有約嗎?而公主葉淩奚與我更是以姐妹相稱,我要他幫我這點忙,他何樂而不為?”齊傾墨笑說。
“他難道不怕朕一怒之下将他趕出青沂國?”殷笑聞微眯了眼,透着些危險的信号。
“在女人和國事之間,我相信陛下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國事吧?瑾公子來青沂國會帶來多少好處,想必陛下很清楚,又豈是後宮裡幾個女人比得上的?”齊傾墨一早就想好了說辭,瑾君給青沂國帶來的好處若不夠多,又怎麼可能在宮裡長住這麼久?
殷笑聞朗聲一笑:“你倒是什麼都猜得通透,一早朕就說過,你想怎麼鬧騰都沒關系,不過你将此事惹得這麼大,必将牽扯到前朝,未必過了些。”
這不正是我想做的嗎?齊傾墨心想,如果不是為了讓前朝因為後宮之事有所動蕩,她怎麼會有心思跟那群女人玩這些心眼?
“陛下這是叫我逆來順受,不事自衛了嗎?”齊傾墨往後倚在靠墊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這若也算是自衛,未免太過毒辣了些。”殷笑聞斜斜看了這個稱得上惡毒的女人一眼:“不管你想做什麼,不許幹涉前朝,這是朕的底線。”
“那咱們走着瞧。”齊傾墨卻毫不示弱,“給陛下一個忠告,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朕還沒被哪個女人威脅過,走着瞧就走着瞧!”自大的人,總是對自己太有自信,殷笑聞就是對自己太過自信。
看着殷笑聞虎背狼腰健碩的身形走出殿外,齊傾墨漸漸收斂了笑意,柳安之從裡間走出來,搭了一方絲帕在齊傾墨手腕上診脈,神色嚴肅,認真仔細,許久過後才籲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對胎兒有影響。”
“解藥是你調的,你難道還不清楚?”齊傾墨指着桌上的苦茶笑道。
“以防萬一。”柳安之收好帕子坐在她對面,歎聲道:“你胎象不穩,本就不能太過操勞,可是你卻時時在費心傷神,不提靜養,連安歇的時候都不曾有過。前三月最為重要,你還是小心一些。”
“知道了。”齊傾墨小手撫上腹部,才兩個月的時間,肚子根本看不出來,依舊平坦的小腹裡,卻藏了另一個生命,這種美妙的驚喜,令她一想起心都會柔軟。
墨七大大咧咧往旁邊一坐,拍着柳安之的肩頭說:“柳安之,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婆婆媽媽了,孩子是她自己的,難不成她不比你上心?”
“她若是真上心就好了。”柳安之苦笑。
墨七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看着齊傾墨說道:“你現在想怎麼辦?這藥真的配不出解藥來嗎?你不會真準備讓今天喝了茶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來吧?”
“你以為那個唐貴妃那麼好對付,她能給我下這種東西就不知道怎麼化解?斷子絕孫茶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等着吧,好戲馬上就要來了。”齊傾墨冷笑一聲。
蕭天離每日三碟蜜餞已經成了習慣,有時候是自己親自送來,有時候是叫莫百衍送到齊傾墨房中,也不怕齊傾墨吃多了會發膩。倒是柳安之憋了一肚子的氣,他袖中的那包冰糖都快化成水了,也沒能放到齊傾墨手心裡,眼睜睜看着“瑾君”天天得宜賣乖。
斷子絕孫茶喝過後的第三日,陽光正好,秋葉飛舞,雖多肅殺之色但更具飄零之感,齊傾墨與蕭天離兩人各自用着僞裝的身份就着一盤蜜餞喝着甜茶,門外的下人來報,餘嫔娘娘來了。
齊傾墨很自然地再取了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香氣袅袅中等着餘嫔走進來。
出人意料的,餘嫔并沒有似那天在大殿上一般大吵大鬧,反而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倒在齊傾墨腳下:“聖女,我知錯了,求您賜我解藥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餘嫔有着青沂國人的特點,膚色偏黑,但是一種很健康的黑色,别具風情,此時哭得格外凄慘悲傷,緊緊拉着齊傾墨的衣擺不撒手,一個勁兒嗑頭。
齊傾墨沖墨七使了個眼色,墨七會意,上前握住餘嫔的兩隻手微一用力就将她推開,冷着臉說道:“聖女不喜歡别人靠她太近。”
齊傾墨撣了撣衣擺,看着下跪的餘嫔也不顧禮節,絲毫沒有起身扶她的打算,悠悠然說道:“娘娘這是何意?我如何承受得起?”
餘嫔跪在五步之遠的地方哭得滿臉淚水,連氣都喘不上來,隻能拼命吸着鼻子抽抽答答道:“聖女之前院中那棵樹的确是我們動的手腳,但我是被逼的啊,她們都說聖女以皇後儀仗入宮,對大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唐貴妃自陛下還是太子伊始便一直是側妃,隻等扶正為後,所以聖女,此事我真的是無辜的啊!”
“所以你還是知情人不是嗎?”齊傾墨并未因為她聲淚俱下的辯白有所動容,依然淡淡地說道,“你們在害我之前不就應該做好被我報複的準備嗎?”
“聖女,我知錯了,唐貴妃他們說解藥不夠,不肯分我,聖女菩薩,求求您了,我不想一輩子都生不出孩子來啊。”餘嫔哭喊着。
齊傾墨不知在想什麼,端詳了她很久,緩緩說道:“說了半天,娘娘也口渴了吧,先喝口茶如何?”
衆人皆是一愣,不明白齊傾墨突然問這話是做什麼,蕭天離則認真地看着齊傾墨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最細微的表情在他眼中看來也賞心悅目,百看不厭。
餘嫔看着桌上的茶不知如何是好,齊傾墨前一次請她喝茶可就讓她吃了大虧了,這一杯茶誰又知道放了什麼?看了看衆人,她不敢去拿。
齊傾墨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自己端起茶杯淺飲一口,蕭天離也極配合,捏杯輕嘗,裝模作樣道了聲好茶。見兩人都喝過了,餘嫔也打消了許多顧慮,捏起茶杯,一飲而盡。
“柳安之,給她解藥。”齊傾墨放下茶杯說道。
柳安之眉頭一皺,一副不情願模樣,癟了半天嘴才不甘不願的拿出個瓶子扔給餘嫔,悶聲悶氣:“以水沖服即可。”
餘嫔連滾帶爬地接回瓶子,感激涕零:“多謝聖女,多謝聖女,聖女大恩餘氏沒齒難忘。”
“若無他事,娘娘便請回吧,都說了聖女喜歡安靜了。”墨七心情有些複雜,她的确很讨厭這些勾心鬥角的女人,可是看到餘嫔為了以後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甯願向人下跪求饒的時候,又莫明心軟。
人總是都有好的一面的吧,她這樣想。
“我這就走。”餘嫔撐着膝蓋站起來,緊緊握着手中的解藥,臉上滿是歡喜的神色,連步子也走不穩,幾近摔倒。
柳安之不滿地嘟囔:“這女人分明沒安好心來。”
“我知道。”齊傾墨卻笑容詭異。
蕭天離心滿意足地看着齊傾墨自信張揚的模樣,這樣的齊傾墨似乎有了當年在臨瀾國的影子,而不是那個一心想着如何給鵲應的瘋狂模樣。他看着看着竟露出一絲懷憶的微笑來,在那張平凡的人皮面具上,居然格外的好看。
“瑾公子在笑什麼?”齊傾墨問道。
“在笑當初臨瀾國的三皇子蕭天離那般喜歡你,的确是有原因的。”蕭天離說這話的時候,心中有種古怪的感覺,怎麼要借着另一個身份才能承認自己的感情呢?
為什麼當時不早些跟她說這些情話呢?等到如今,隻能嬉笑怒罵,假以他人容貌聲音。
幾人臉色具是一變,這話無疑又戳中了齊傾墨的傷口,竟是連好臉色也沒有了,冷冷說道:“瑾公子真會開玩笑。”
蕭天離知她生氣,也不再多說,伸出一雙手,揭開茶壺上的蓋子,裡面竟别有洞天,分左右兩格,兩邊茶水互不流通,一邊的茶水清亮喜人,另一邊略帶灰色。
柳安之詫異地看着這茶壺,不明所以。
齊傾墨說道:“你以為餘嫔真的沒有解藥嗎?就算沒有,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來求我?我隻是在這茶水中加了些其它的東西而已。”
“你加了什麼?”柳安之問道,随即又失聲道:“難道你……”
“對,就是你想的。”
詭異且一頭霧水的話便截至在這裡,齊傾墨挑幹淨了茶壺中的殘渣,重新沏上了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