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總是會有些稀奇事,要說這到了洪武帝二十七年,大甯的稀奇事也不在少數。
先是大甯城内那位王府的主人突然對一個小乞丐疼愛有加,而後者據說還是白蓮教餘孽,其次從洪武二十七年開始大甯都司境内湧進了不少移民,這些移民全都被劃入到了軍戶,據說是要增設興州五屯衛。
前者雖說稀奇好在隻是那位王府主人的原因,但是後者卻是讓很多大甯人有些捉摸不透了起來。
大甯都司的衛所可不少,去年新增了營州五屯衛,而今年又是增加了興州五屯衛,這麼多的衛所,怕是即便是草原上所有的蒙古人傾巢而出也要掂量一番了吧。
為了興州五屯衛和重建新城衛,大甯都司上下官吏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一番年節的愉悅便又被繁瑣的公文壓的頭昏腦漲。
移民的安置和各衛所的駐地無一不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這些時日大甯城内那位主事的卻好像甩手掌櫃一般。
其實這倒是大甯都司上下官吏們誤會朱權了,眼下朱權卻是被一件事情給拖住了。
在張群向朱權禀報三兒乃是白蓮教後代之後,除了查閱這批河南白蓮教充軍的情況,另外朱權還特意讓陳堅派人前往河南當地明察暗訪,雖說沒查出三兒具體的跟腳,但是卻也摸了個大概。
而就是這個大概讓朱權更加頭疼了。
三兒的母親李氏原先是河南富裕人家出身,這倒是沒有出乎朱權的意料,畢竟能夠在貧寒之中并沒有抛棄風骨的肯定是有些家教淵源的。
讓朱權沒有想到的是,三兒的父親乃是祖父居然還是白蓮教在河南堂口的主事之人。
這普通的白蓮教後代,朱權因為同情或者說是疼惜親近一番倒也不會引起什麼波瀾,但要是三兒祖上乃是白蓮教在河南的主事人,那麼這問題可就大了。
自洪武帝開國之後,河南、四川、江西、山東等地多次發生白蓮教信徒武裝暴動,有的甚至還敢逾越稱帝,所以朝堂之上對于白蓮教看的也是很緊。
“殿下是不是?”
陳堅向着朱權試探着問道,說着手中還在脖子間比劃了一下。
陳堅這番動作的含義自然不用叙說,朱權能夠看得懂,但是關鍵是現在朱權實在下不去那個手。
若是這三兒與朱權不曾相識,或許對于朱權來說殺上幾個人已保證自己在洪武帝心中的地位不是什麼問題,但偏偏是兩人已經發生了交際,對于三兒一家,朱權下不去手。
朱權向着陳堅望了一會,直到陳堅有些堅持不住不得不低下頭去的時候,朱權這才開口說道:
“暫時不要動手,再看看,若是三兒一家還和白蓮教有聯系,那麼再動手不遲,但若是沒有聯系,那麼便靜觀其變吧!”
說着,朱權歎息了一聲。
沒等朱權喘口氣,陳堅又向朱權禀報金陵的事情,當朱權聽聞朝堂上有人彈劾郭英并請調郭英回京之後,朱權卻是笑了起來。
“十五哥這次可真夠賤的,打劫了四哥一次還不夠,居然還上瘾了,真當四哥是吃素的了”
“那,殿下,我們需要幫助遼王嗎?”
“幫什麼幫,有遼東都司上下彈劾再加上朝堂之上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必這次武定侯回返京師已經成了定局,我們就不要摻和這種熱鬧了,别忘了東宮也開口彈劾武定侯了…”
朱權說完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而後又開口問道:
“開原三衛現在歸哪裡在管理?”
朱權的二十弟朱松被封為韓王,隻是眼下還沒有就藩,不過他的藩地已經選定是在遼東開原,而韓王的三衛親軍護衛也已經在開原部署好了。
雖然陳堅并不清楚朱權為什麼要問到開原,不過還是立即開口說道:
“回禀殿下,韓王的三護衛眼下由遼東都司管理”
遼東都司,經過一年的了解和遼王朱植不時的來信抱怨,朱權也知道遼東都司充滿了燕王的人,要不然朱植也不會遲遲在廣甯取不到什麼進展,甚至連王府的修建,遼東都司都敢推延。
雖說遼東都司困難,但是北地有幾個行省不困難的,偏偏别的藩王就藩王府都修建的差不多了,隻有朱植的遼王府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修好十之七八,遼東都司欺人太甚也就怪不得朱植那麼大火氣了。
藩王的王府修建,自有戶部調撥錢糧,而各地隻需要出勞役民夫便可,一個遼東都司雖說地廣人稀,但是朱權卻不相信其連萬把民夫都出不出來。
從民戶數量來說,大甯和遼東都差不多,但是甯王府能夠修建好,遼王府為什麼拖了那麼久。
再者,從朱權往遼東派人了解之後得知,遼東每月的勞役足有萬人,隻是遼東都司并沒有将所有的民夫都調到王府修建上,而是用在了其他方面。
也正是因為看出這一點,所以當初洪武帝才會讓郭英前來督建王府,為的便是震懾遼東都司上下,即便是在修建王府過程中死了幾個民夫,洪武帝也忍住沒有調郭英回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開原三衛不能放在遼東都司手上,開原位置重要,回頭讓徐翰林上份奏章就說韓王雖未就藩,但是都司掌管王府護衛不合禮制,可由韓王指派人選,若不然,也可由遼王代管!”
開原地處遼東都司與朝鮮的交界處,從開原往東南百裡便是朝鮮的平安道,而若是在開原部署一支強大的騎兵完全可以輻射朝鮮的北部疆域。
遼東都司除了遼王三護衛之外,還編有二十二衛和二個州,而在其中開原三衛的前身沈陽三護衛算是實力強大的,若是能夠将開原三衛從遼東都司的管轄中剝離出來,無疑是對遼東都司的一大打擊。
“可是殿下,若是貿然摻和到遼東都司之中,恐怕朝上會對您有所非議”
對于陳堅的擔心,朱權卻是擺了擺手道:
“燕王既然打了遼王一個悶棍,那麼本王自然要伸出援助之手,再者遼東都司上下都快成燕王的狗了,若不敲打敲打,還怎生了得”
聽到朱權這麼說,陳堅隻能作罷。
“回頭,你去民間招募些民夫,工錢從優送到廣甯去,遼王府遲遲沒有建成,想想這天冷地寒的,遼王還住在城外,本王都有些舍不得!”
對于朱權的吩咐,陳堅自然第一時間記在了心中而後便告辭去辦了。
而遼王的處境正如朱權所言的一般,别人過年都在家,偏偏朱植以藩王之尊,這個年居然還是在廣甯城外過的,這讓朱植對遼東都司上下更加不滿乃至于憤恨。
為此,在正月裡,遼東都司上下官吏上門拜見遼王的時候,朱植完全就是拒之門外,連大營都沒讓這些人進。
“太過分了,居然說我豪奢,武定侯,您評評理,本王隻是讓他們加快些進度,他們居然這麼說本王,簡直太不像話了!”
本來正月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正月中,朱植前往廣甯城内查看王府修建進度,在看到王府前殿比照規程矮了幾寸之後,當即将修建前殿的官吏叫了過來罵了幾句,但誰知道那幾個小吏居然對他說矮就矮了。
而當朱植要求他們重新将高度加上去之後,那幾個小吏更是說起了遼王豪奢的閑話,這讓朱植當場便沒忍住怒氣将這幾個小吏重打了二十軍棍。
二十軍棍雖然沒讓這幾個小吏喪命,卻也能讓他們在床上躺上好久了。
回到大營之後,朱植便對聞訊而來的郭英抱怨了起來。
聽到朱植說完事情原委,郭英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起來。
遼東都司上下如此欺上瞞下,打的不光是遼王的臉面同時也是在打郭英的臉面,畢竟郭英可是奉了聖旨督建遼王府修建的。
“殿下,還請息怒,我那妹妹剛剛來信,京中又有人彈劾殿下與我了,這次連東宮都上手了,看來我這次是要回京了”
一聽郭英此話,朱植臉上一驚。
郭英的妹妹隻有一位便是眼下在後宮攝後宮事務的郭甯妃,郭甯妃傳來的消息自然不會是假的,連東宮都在此事上發言了,那麼看來距離洪武帝下旨讓武定侯返回京師也是不遠了。
雖說朱植不大瞧得起東宮那位侄子,但是奈何人家身份擺在那裡,而且洪武帝一心偏袒東宮,自從朱允炆得了皇太孫之位後,他的建議屢屢會被洪武帝所采納。
“嶽父若走,這遼東都司上下卻是更加難對付了!”
說着,朱植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愁容。
遼王府的建設遙遙無期,遼東都司上下陰奉陽違,這種情況直到郭英到了才好些,但是眼下若是郭英一走,恐怕遼東都司又要故态萌發了。
看到朱植的臉色不好,郭英的心中也滿不是滋味。
誰都希望自己的家人安好,郭英也是如此,郭英的女兒可是朱植的王妃,王府遲遲沒有修建好,他那女兒便要一直待在這廣甯城外,想到這裡,郭英真恨不得将遼東都司上下都吊打一番以洩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