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章钺和卞钰離開船隊沖進淺口鎮的同時,這些天來一直悄然尾随他們的一艘小貨船上,兩名灰衣勁裝男子也迅速離船上岸,另一名青衣男子則招呼水手們撐船離開碼頭,駛到河心時轉往上遊而去。
章钺可不知道自己被人盯梢,他帶着卞钰進了小鎮,找路上行人一問,很快就知道,鎮子上最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酒樓就在南面一點,名為和興酒樓,和為河的諧音,小鎮酒樓因河而興以得名。
進了酒樓一看,裡面食客很多,正是晚膳的時間,夥計忙得來回跑,也沒空理會他們。卞钰拉低鬥蓬默默跟在身後,章钺到櫃台前喊道:“掌櫃的!上等客房還有沒有?就是有房有廳的那種……”
“客官稍等!我查查登記名冊!”年老掌櫃擡頭飛快地掃了二人一眼,低頭翻看了一會兒才微笑道:“有一套,在後面那棟二樓角落處,客官要酒樓膳食的話,房價可以便宜點。”
“你們酒樓有什麼拿手好菜,撿最好的來個……三菜一湯吧!時鮮果品也來幾盤,酒也要!”章钺本想說來一桌,但考慮到吃不完,浪費就太可恥了。
“好咧!這是鑰匙,客官你拿好了!”掌櫃遞過銅叉狀鑰匙,喊來一名夥計帶章钺前去。
進了後面庭院,從房檐下樓梯上了二樓,店夥計指明了房間就走了。章钺上前打開花格白紙的房門,天快黑了,裡面有光線有些暗淡。卞钰跟上來閃身而入,取下鬥蓬,拿出火折子打着,找到燭台點燃了。
原來這是前面花廳,擺設家具也不多,隻有一張長方形高腳桌案,四個圓形坐榻,有點凳子的稚形模樣,角落處有個高高的立櫃,廳門邊和左邊牆上有窗,垂着長長的簾幔,右邊牆上挂着字畫,整個廳堂看起來倒還算寬敞。
“這廳好小……”卞钰撅着嘴,廳内四下看了看,又拿起燭台去看後面的房間。
“不算小啊!這種小地方有這樣的客棧算是不錯了!”章钺笑了笑,隻好跟進去看看,裡面有張垂着白色帳簾的寬大床榻,還衣櫃矮幾等,陳設比較簡陋。
“算了!先等晚膳上來吧!我餓壞了!”卞钰又到前廳,将燭台放在桌案上坐了下來,雙手支着下巴看着章钺發呆。
“看着你我就不餓,秀-色-可餐呐!”章钺在她對面坐下,也以手肘支着下巴說。
“就會說這些哄人家開心的話……哎!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笨,什麼都不會做,以後嫁了你我也幫不上你什麼,每天呆在家中我也坐不住,我喜歡到處跑,以前跟我哥哥行商走南闖北,都是我求他帶着的,還老是給他添麻煩!”卞钰看着跳躍的燭火出神,輕聲細語呢喃。
“沒有!你很聰慧啊!以後可以幫我管生意上的事,不想呆在家,也可以随我出征!去關西!去河西!我讓你做女将軍,像花木蘭一樣。”章钺笑道。
“呵呵……說得我真是很向往!可哪裡有女子帶兵了?士兵們也不服的!”卞钰想了想,不由失笑道。
這時,兩名店夥計端着托盤上了茶飲、果品、糕點以及餐具和酒,很快就退下了。果品有桃子、李子、櫻桃、切成薄片的西瓜等三盤。酒居然是白瓷壺裝的清酒,章钺拔出木塞,香氣滿室。
卞钰拿起一片西瓜遞給章钺,拈起一枚櫻桃看了看,上面還沾着水珠,似是剛洗過了,便剝去薄皮嘗了一個,稱贊道:“店家還算厚道,這櫻桃很鮮。”
“喜歡就多吃點,明天上船前再買點帶着路上吃!”章钺笑道。
“好……說起來你升官可真快,廣順二年我看到你時,是在滹沱河邊,那時我十六歲,隻知道瘋玩!還把你頭發給削了,你是不是很生氣?”
看得出,卞钰的心裡有點亂,很是感慨,思維也跳躍不定,章钺笑道:“是有點生氣!不過那不算什麼事,頭發是可以長的。”
恰逢店夥計端着酒菜上來,見原來的男子變成了妙齡女子,不由站在門口發楞,幾以為走錯房間。章钺招了招手,示意夥計拿進來,便打發他們走了。
“難怪了!那次在延州洛水客棧也是吃晚膳,你故意氣人家。還有前幾天,害人家把糖果囫囵吞了!你這麼輕薄人家,是不是心裡其實不喜歡我,又不想得罪我哥哥?”
“你都想到哪裡去了?”章钺苦笑,起身繞過桌案,坐到她身邊,伸出大手蠻橫地将她摟進懷裡,認真道:“不一樣!你将成為我的妻子!照顧你,讓你過得快樂是我的責任。你哥哥隻是兄長,他有他的家業,最多有可能幫幫我們!”
“說得好聽!就知道騙人!”卞钰莞爾一笑,又道:“聽說你會彈琵琶,可惜這兒沒有!我帶了鴛鴦钺來,跳一支舞給你看吧!”
“那個也可以起舞?好啊!先賞你一杯酒鼓勵一下!”章钺笑着斟了一杯遞過去。
卞钰笑着接過,豪爽地仰頭一飲而盡,不想這清酒有點辛辣,頓感喉嚨起了火一樣,不由皺了皺眉,臉頰飛起兩團紅霞。
她過去從鬥蓬裡取出兩支短钺來,在桌案前空地上起舞,她身手靈敏,腰肢柔軟,時而竄高走低,時而旋身彈腿,姿勢優美,步伐敏捷多變。火紅衣袂飄飄,烏黑秀發飛揚,寒光閃閃的雙钺,在她手中演化出各種小巧招式,配合拳腳腿法,别有一種剛柔并濟的美感。
一路钺法走完,卞钰放下雙钺,回桌案前坐下,忍不住有些微微喘氣。章钺遞上一盞茶,笑道:“你這钺法與雙刀、雙匕首有異曲同工之處,倒正适合女子用。”
“我不怎麼用功,練得不純熟,讓你見笑了!聽說你大槍耍得好,我哥哥從不服人,倒對你稱贊有加。”卞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說。
“那是!可惜你哥哥不肯從軍!”章钺拿起竹箸不停地給卞钰夾菜,又給她盛了一小碗魚湯,笑道:“快吃吧!等上了船就沒這些好吃的了!”
“我自己來吧!”看出章钺很盛情,卞钰笑了起來,感覺很暖心,但她有點不習慣。這年頭共餐的隻有底層庶民,上流富貴人家都很少,男女一起共餐就更少了,夾菜斟酒一般都由下人代勞,主人是隻管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