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所部打馬調頭立即現了,當下不惜馬力加,尾随追殺,但北面是成片的山梁溝谷,地勢步步增高,路很不好走,就算是打馬狂奔,度也快不了,還有可能人仰馬翻。﹤現在,賊軍慌不擇路,正在上演這樣的好戲。
落馬的不死也傷,自然沒人管他們,章钺在後緊追,忽然現一隊賊騎隊形很密集,甩開大部轉向東北面溝谷,而前面之人手提狼牙棒,應該就是渾天狼了,立即盯緊目标狂追不舍。
沖到一個大山窪時,賊軍沖過窪底平地剛要上坡,章钺率親兵在後俯沖下來,正要追上掩殺,但賊軍後隊三百餘騎忽地轉向調頭,斜斜地直撞已方側冀,眼見本隊後方大亂,一下被截為兩半。
章钺大怒,打算吃掉這支斷後的小隊賊騎,立即勒馬轉向,後面兩百餘騎自行靠攏,稍作整隊後,打馬加奔向正在調頭迎上來的賊軍。百步開外,領頭的賊将身披鐵甲,卻未戴頭盔,長随風飛舞,面相卻清秀儒雅,眼神淩厲。跨下大黑馬很是神駿,手中倒提的金色長槍更是顯眼。
雙方瞬間接近,對沖的馬頭即将相錯,章钺瞪目緊盯賊将,手中玄鹿槍一抖,使了個“纏槍式”,槍頭震動,出嗡的一聲,旋轉着直兜過去,對方上三路皆在這槍勢之内。
“好槍法!”賊将看出門道,居然大喝稱贊,對偌大的槍花視若無睹,手中金槍呼地一聲,竟後先至,橫掃章钺玄鹿槍槍杆中部。
“蒼龍擺尾!”看對方金槍的勁風和來勢,就知道其強橫的力道,章钺大喝開聲,吐氣力,緊急收槍格擋,借着複合槍杆的強大彈性,擊中對方槍頭下兩尺處,一舉卸去其力道,緊跟着一個“穿指槍”,使了個“搭落直入”,槍頭順着對方槍杆直刺對方腋下空門。
哪知賊将反應迅,變招也是極快,坐在馬背上猛地一擰腰,槍尾一擺自然收槍盤旋,舉重若輕地使了個極普通的“擡杆式”,一下将章钺的槍頭挑過頭頂,随之呼地一槍,以鞭槍式猛抽章钺後背。
匆忙之間,章钺使了個“蘇秦背劍”,雙手持槍護住後背,便聽“啪”的一聲,後背如遭錘擊,章钺身子向前一傾,差點掉下馬去。
他的玄鹿槍是軟杆,受力自然彎曲,跟着擊中後背,不過也有一定防護,否則這一擊就會是重内傷。好在此時雙方戰馬已相錯而過,章钺轉頭看去,賊将正一臉挑釁之色,朝他咧嘴得意地獰笑。
而身後不遠處,翻倒的戰馬在地上掙紮哀嚎,受傷落馬的士兵大多被踐踏得不成人樣,但看衣着大多是賊軍,卻誰也不去理會。雙方馬隊對沖而過後,幾乎是同時減、調頭、整隊,然後準備新一輪的對沖厮殺。
章钺暗罵一聲,臉色冰冷,目光沉靜,由着戰馬前行了百來步,再調轉馬頭回沖,老遠便聽賊将大喊道:“金槍太保郝天鷹在此,你若能再接我三槍,放你離去!”
“狂妄!”章钺大怒,同時也暗暗驚歎,這郝天鷹的臂力的确驚人,槍法也非常老到,看那金槍的份量至少有三十多斤。他剛挨了一擊,氣血都未平複下來,不由暗暗警惕。
“金風送爽!”雙方再次接近,郝天鷹厲喝一聲,人馬合一,手中金槍如閃電般直刺過來。
遇上這種強敵,最好的方式當然是以快打慢,以巧勁破其蠻力。章钺憋着氣不再開口,玄鹿槍抖出三朵槍花,使出封槍式“雲龍纏杆”,絞擊對方槍杆卸力,順勢一個“夜叉探海”,反刺對方中路小腹。
“詭異!”郝天鷹驚歎一聲,手中金槍猛力兜轉,當的一聲,擊中章钺的槍頭,巨力順槍杆傳遞入手,章钺渾身一震,手臂一陣麻,頓感酸軟無力,長槍差點脫手而飛。
此時雙方戰馬交股,眼看就要分開,忽聽哧地一聲,對方金槍跟進斜刺過來,章钺隻好再使了個“纏槍式”,勉力将其封擋,哪知郝天鷹卻猛地勒馬轉向,疾奔數步追趕上來。
章钺心裡大驚,自感難以招架,雙腿一夾馬腹,縱馬飛快地逃回本陣,卻見郝天鷹竟沒追上來,回頭看去,宣崇文不知何時趕了過來,正揮舞着一丈二的紫黑色鐵梨大棍,與郝天鷹在窪地邊緣處并騎奔跑纏鬥。看情形,宣崇文是略勝一籌,但一時難以擊敗對方。
章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右手手掌隐隐作痛,似有烏紫之色,再活動一下手臂,感覺酸麻的肌肉恢複了力道,便再打馬殺了回去。
趁宣崇文與郝天鷹兩騎剛剛轉向,戰馬減,郝天鷹無暇旁顧時,章钺打馬猛沖過去,閃電般一槍刺向郝天鷹戰馬腹股處。
“好陰險!”郝天鷹大怒,他一向愛惜自己這匹河西良駒,躬身避開宣崇文的長棍,金槍盤旋挑開章钺的長槍,冷不防宣崇文趁機順勢變招,一棍點中左側大腿,痛得怪叫一聲,又倒轉金槍應付宣崇文。
郝天鷹左支右拙,章钺也趁勢使了個“跟進趕紮”,槍頭直刺其腰肋,哪知這家夥封擋左側宣崇文手中長棍的同時,槍尾同時絞動,居然就格開了章钺的長槍。
“撥草尋蛇!”章钺卻大喝一聲,長槍被崩開的同時,收槍力劃了個半圓上撩,槍頭猛地拍擊在郝天鷹的後背上。趁郝天鷹悶哼,身體晃動時,宣崇文跟着補刀,又一棍擊中郝天鷹左側大腿。
他得勢不饒人,鑲了黃銅的棍頭閃電般向上一挑,抽擊郝天鷹腰肋,一絞一撩拔,頓時将郝天鷹掀下馬去。
大黑馬慣性不止,自行跑開,章钺一槍刺向郝天鷹小腹,這家夥落地反應也快,扭身一彈一個翻滾,想站起來追趕自己的戰馬,哪知左腿一陣巨痛,撲嗵一聲摔倒在地。
章钺不依不饒,又一槍刺出,宣崇文卻出棍格擋,搖了搖頭道:“殺了可惜!槍法确實不俗!”
“這該死的家夥!掩護折掘成通跑了,現在可追不上……”章钺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喘着粗氣,非常不爽。見郝天鷹仰躺在地,一臉沮喪之色,真想殺了這些擺了自己一道的家夥。
“金槍太保?倒也稱得上!你姓郝,想必練的是關中虢縣的郝家槍,卻為何又會麟州楊家槍呢?”宣崇文對天下武林名家都有所了解,忍不住就問。
“某本是郝家子弟,家父曾在鳳翔軍中任職,乾佑二年,永興趙思绾夥同鳳翔王景崇叛亂,家父戰死,族中子弟多被冤殺,我便逃到關北投了朔方軍。”郝天鷹緩緩坐起回道。
“崇文兄!交給你了!事情未了,我去善後……”章钺明白,宣崇文是起了愛才之心,當下也不打擾他們,打馬離去。
天色已經昏暗,從延川城西到北面五六裡的山溝谷地間,到處是賊軍人馬的屍體,還有些散兵遊勇遠離戰場向北逃跑。章钺分派小股馬隊向北追殺,同時抓獲俘虜,連夜駐營,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
主要是戰馬,無重傷的竟有三百多匹,其餘有少量雜糧和一些絲綢貨物,還有賊軍在路上丢棄的十幾輛大車,也派人看守了,次日率兵到延川縣城外駐營休整,以斥候搜索延、綏邊境,帶回不少受傷的賊兵喽羅。
隻是可惜騎兵太少,折掘成通逃入了綏州,據郝天鷹事後交待,說是要去太原,不過關北盜寇總算清剿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