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原來在這兒等着
“昨晚你從尚書府吃酒回來不是累了麼,我也不想給你添亂,自己吃了些藥,今日已經沒事了。”雲微瀾垂着頭低低道,“你别這麼抓着我,皇上在上面看着呢,還不快放開。”
文璟聽說她沒事了,略略松了口氣,這時經她一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連忙将她放開,隻是仍然沉着臉道:“昨日中午叫你少吃些,免得入宮之後不便,你偏不聽,如今你看看。還不快謝過四殿下行你方便?要知道,你如今可是監察禦史,朝廷命官,你自己丢臉事小,若是丢了皇上的臉,那才是罪不可恕。”
“我昨天已經謝過了。”雲微瀾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文璟眉頭微擰。
雲微瀾撇了撇嘴,對慕容佩行了一禮,“再次謝過四殿下給下官大開方便之門。”
“罷了。”慕容佩轉過頭去,“若非看在安平王的面子上,我也是懶得替你做這個證,回頭我會讓府裡的人将你昨日用過的恭桶送去安平王府,你若不要,扔了便是。”
“……”
這話裡的嫌棄真是毫不掩飾,雖說這恭桶純屬子虛烏有,但被人這樣嫌棄還是很不舒爽的好嗎?
“下官不敢。”雲微瀾表現得誠惶誠恐,“四殿下送下官恭桶,那是下官莫大的榮幸,下官定然要好好供奉,每日瓜果香燭不斷,将贈桶心意牢牢銘記。”
“噗嗤!”有人忍得辛苦,終是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
慕容佩一拂袖,退回列隊中。
郁方臣被打一事,因為慕容佩的作證,而産生了意想不到的轉機,郁相的臉色極為難看,再怎樣懷疑是雲微瀾所為,也不能再堅持己見,否則便是質疑慕容佩作僞證。
朝中的大臣則各自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對于時局又有了新的思索,隻有少數中立不參與任何派系的官員神态自若,比如許伯年,許承玉。
“郁愛卿,既然事情已經明了,并非雲卿所為,那便是另有他人,那就到此為止吧。”在高位上許久沒有說話的皇帝道,“張同,你多費點心思,協助郁愛卿查查,到底是誰如此大膽,敢對相國之子動手。”
“臣遵旨。”張同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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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皇帝便說乏了,揮手散了朝,下了玉階,轉過鎏金玉屏離去。
朝中的大臣們也三三兩兩出了崇政殿,揣着各自的心思上了自家車轎,那些有心想與雲微瀾結識的年輕俊傑礙于文璟在側,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隻能想着以後再找機會。
雲微瀾與文璟走出正陽門,正要往馬車那邊走,忽見前面的慕容顯停下了步子,轉過頭來淡笑道:“雲大人,四皇子府中的恭桶比起安平王府的如何?”
雲微瀾腳步一頓,眼梢瞥了眼左後方的慕容佩,彎唇一笑,“四殿下府中的恭桶自然是極好的,隻是比起安平王府的麼……還是要遜色一些。”
“四弟,聽見沒?”慕容顯偏頭,“你府上的恭桶,雲大人似乎看不上。”
“看不看得上是她的事,她昨日将臣弟的淨房熏得無法進人,府裡的下人用上等香料熏了一晚上才算好些,臣弟總要将這恭桶送給她,讓她也感受一番。”慕容佩面無表情道。
附近還有未及離開的大臣,聽着這話想笑又不能笑,畢竟這種不雅的事上不得台面,聽見了也隻能當作沒聽見,更何況旁邊還有安平王站着,笑出來豈非不給安平王面子。
雲微瀾:“……”
好你個慕容佩,這是變着法地埋汰她是吧?好,你等着!
卻見慕容佩朝慕容顯與文璟分别一拱手,道:“二哥與安平王且叙叙話,臣弟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竟連看也不看雲微瀾一眼,徑直走向自己的馬車,随後,馬車緩緩啟動,駛向宮門。
“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儲君,當着諸位大人的面說恭桶這種污穢的東西不覺得與您的身份不相符?”雲微瀾心裡将慕容佩結結實實地問候了一遍,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挑起話題的慕容顯,“四殿下府裡的恭桶雖然及不上安平王府的,但好歹也算是皇家的東西,就算不是金子做的,也值得金子的價。下官有幸能用上這樣的‘金’恭桶,上輩子不知燒了多少高香,才能有這樣的機會,怎能不識擡舉。所以,這事兒就不勞太子殿下費心了。”
也不知是因為慕容丹的影響,還是昨日慕容顯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讓她不喜,她對于這個太子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
聽着這邊似乎起了火星味,那些磨蹭着想看熱鬧的官員連忙腳底抹油,快快走了,免得引火燒身,對兩人話裡的深意更是不敢多想。
說的是恭桶,誰知道說的又是什麼?
這太子最喜歡借物喻事,又是極重身份之人,怎會将“恭桶”這種穢物随意挂在嘴邊,若是将這恭桶比喻成站隊……
這雲微瀾還敢說什麼金恭桶,真是不知死活啊。
慕容顯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隻是不過一瞬,他短促一笑,看向一直負手立于雲微瀾身側笑而不語的文璟,“文璟,雲大人口才如此厲害,倒叫我都難以應付了。”
“小八就是愛調皮,說的話多半有口無心,太子殿下不必放心裡去。”文璟笑道。
“哪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會與他計較。”慕容顯大度地拍拍他的肩,随即語調一轉,道,“聽說昨日母後找你去鳳栖宮坐了會兒,可是談了些什麼?”
雲微瀾頗為無趣地扭開頭,皇後找文璟談了些什麼,慕容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也不必來問文璟,直接去皇後那裡一坐,皇後就該主動告訴他了。
再說,皇後找文璟,除了慕容丹的事,還能有什麼。
這一點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從昨晚文璟回來之後,她就連問都沒問,一是沒興趣,二是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左不過就是慕容丹那點破事。
文璟淺笑着看她一眼,道:“倒是沒談什麼,就是最近天氣轉涼,皇後娘娘知道我入了宮,便特意叮囑我要注意添衣,不可如長公主那般着了涼,若是纏綿病榻就不好了。”
果然。
雲微瀾歪着頭,等着聽下文。
“母後對我這個親兒子都不曾關照,就惦記着你了。”慕容顯有些無奈地搖頭,“不過,這兩日丹兒的身子确實不爽利,說是中秋那晚睡得晚,又貪涼沒有關窗,後半夜受了風寒,第二日便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皇後娘娘也是這般說的。”文璟點頭。
“說起來,我這幾日忙,都沒騰出空來去探望她,今日難得有空,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雲微瀾心裡哂笑,果然是親兄妹啊,如此用心良苦,妹妹想不到的男人,哥哥還得幫上一把,幫就幫了,還偏得繞個在圈子,從皇後那兒繞過來,真不愧是一家人。
“長公主身體不适,我們身為臣子,自然應當前往探望。”文璟向她望來,“小八,你說是麼?”
什麼?
雲微瀾正事不關己地掏耳朵,聞言一句“你想去你去,關老子什麼事”差點脫口而出,隻是對上那雙看似溫和無害,實則綿裡藏刀的眸子,她那句話就連同口水都咽了下去。
那是她家大爺,得罪不起啊。
“王爺,看望長公主是應該,可太子殿下是長公主的兄長,自家人不必顧忌,而你我可就不同了。”她皺起眉頭滿是憂慮地道,“你就不想想,你我身為臣子的同時,還是未婚男子之身,這樣貿然去長公宮的寝宮貌似不妥吧?”
得!她今天算是把人得罪遍了。
在早朝時将郁相又狠狠地得罪一回,結下的梁子怕是很難再有解開的一天,單看許伯年離去時看她的眼神裡那份滿意就知道了。
如今又徹底地得罪了慕容顯,看看他眼裡結起的冰霜,能将她凍死。
唉,她就是個天生當惡人的命……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我疏忽了。”文璟一拍額頭,像是經她提醒而猛然醒悟一般,充滿歉意地望着慕容顯,“長公主身份尊貴,一言不行都不可有行差踏錯,否則便會遭來禦史台言官彈劾,璟若貿然前去,自己遭人非議事小,長公主若因此而被人冠以言行失德之名,那可是罪過大了。”
“王爺所說的言官,可是在下我麼?”雲微瀾笑。
文璟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搖頭,伸指彈了下她的額頭,“淘氣!我倒把你給忘了,如今你也是禦史台的監察禦史,有些話倒是要小心着說了,免得被你拿去做文章。”tqR1
雲微瀾下巴一擡,傲嬌:“來巴結我呀,說不定我會給你開後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語自然,氣氛融洽,如同忘了眼前還是慕容顯一般,随意調笑,親密無間。
受了冷落的慕容顯卻有些微微失神。
最初看到雲微瀾,是在京都的街頭,那時他正從雲州回來,看到一名黑衣少年身姿矯健,英氣逼人,将郁方臣摁在街邊痛揍了一頓,下手兇狠,揍的卻是郁方臣的屁股,那模樣,如同教訓一個不争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