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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煙雨樓盟約(2)

權唐 格魚 2529 2024-01-31 01:12

  楊雪若果斷放棄了關于柳心如的任何話題,她是一個聰穎且頗有心計的女子,知道适可而止,不願意因此引起孔晟的不快,從而導緻兩人之間再生隔閡嫌隙。

  “褒姒本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紅顔,卻因為烽火戲諸侯而留下千古罵名,而貴妃與太上皇……如今雖因為郎君的長恨歌而傳唱天下,卻終歸還是香魂遠逝,令人嗟歎傷懷。”楊雪若揮了揮手,紅棉和酒樓的掌櫃孟沖一個手執筆墨紙硯、一個手持美酒香茶,并肩走了過來。

  “紅棉,孟掌櫃,就在回廊之上設下宴席,奴家與孔家郎君對飲小酌吧。”

  紅棉低頭應是。孟沖更是畢恭畢敬,親自安排人鋪設毛毯和案幾,擺上茶點和酒盞一應等物。

  孔晟掃了孟沖一眼,心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家煙雨樓的真正東家竟然是楊奇。楊奇作為江南的行政軍事首長,竟然幕後派人行商,不過這也不奇怪,朝中很多達官顯貴都是這麼幹的。

  孟沖親自執筆,趺坐在一側的書案後。而在他之前,孔晟與楊雪若對面而坐,舉杯邀飲,才子佳人煙雨樓相會的氣氛陡然而生。

  孔晟眼角的餘光從楊雪若輕靈的眉眼間掠過,心頭暗暗贊歎:這女子的心思玲珑,真非常人所及,她在輕描淡寫之間就将與自己的私會變成了一場半公開的文會,不要說讓楊奇夫妻知悉,就算是滿城皆知,她也堪可從容應對。

  紅棉是她的貼身侍女,孟沖是楊府忠誠不二的外派家奴,此二人在旁侍候着,洗脫了男女獨會的不良嫌疑,卻又不會洩露出半點風聲。

  “望江樓詩會之後,郎君詩才名動江南,奴家心有仰慕,不知今日之會,于這煙雨樓上,郎君又可有佳句吟唱?”楊雪若執盞半舉:“奴家敬你一杯!”

  孔晟心頭一動,微微一笑:“孔晟才疏學淺,小姐過譽了。不過,既然小姐有此雅興,就請小姐即興出題吧。”

  楊雪若深深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孔晟,目光如水般幽深清澈,她笑了笑道:“就以你我方才議論的博美人一笑為題若何?”

  孔晟緩緩閉上了眼睛,貌似沉吟思考,其實心頭頗為無奈和郁悶。他對于時下這種動不動就要吟詩作對的社會風氣非常不以為然,他真的是無法接受這種非此即彼的價值觀:衡量一個人的才學如何,隻能以吟詩作對來進行判斷?這不是扯淡的事情嗎?!

  但大環境如此,社會潛規則如此,他不能像堂吉诃德一樣無知無畏地騎着毛驢去抗衡,也不能像愣頭青一樣肆無忌憚地高舉盾牌去封堵,大抵隻能适應和接受吧。

  “漢川城上角三呼,扈跸防邊列萬夫。褒姒冢前烽火起,不知泉下破顔無。”

  孔晟吟完一首,楊雪若眼眸更亮,但還沒等她開口稱贊,孔晟就緊接着吟出了第二首――

  “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孔晟吟罷,借着掩面飲酒的架勢暗道一聲慚愧。

  “好一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楊雪若端甯的性子也因為如此清雅絕妙的詩句而打動,她稱贊連聲,回頭向着孟沖道:“孟掌櫃的,記下,記下來!”

  楊雪若緩緩回頭來,目光熱切,俏臉上滿是激動的紅光。若是她之前還懷有對孔晟浪蕩變才子的最後一絲疑窦,今日相會便再無任何猶疑:她的眼光沒有錯,眼前這少年郎是天底下罕見的天才橫溢之輩,不論他過去因何以浪蕩面目示人,他的真才學、大才氣是抹殺不了的。

  紅棉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天呐,這孔家小厮真是……看來,能讓小姐看上的男人,果然是非同凡響!

  到了這個份上,什麼孔家小厮、什麼那吃軟飯的軟蛋,種種不堪的名頭印象都在紅棉心中抹去,再次望向孔晟的目光自然與過去截然不同了。

  孟沖心神激蕩,他起身來走過去向孔晟深鞠一躬:“孔家小郎,詩才絕世,孟某今日大開眼界。孟某鬥膽,恭請小郎為煙雨樓留下些許墨寶名句,以壯煙雨樓名色!”

  孔晟輕歎一聲,起身微微颔首,卻是走向回廊,扶着闌幹望向了城外虎踞龍盤的壯美山景,良久才輕輕道:“煙雨樓台,江甯郡城,此間曾着星星火;風雲江南,逢春蟄起,到處皆聞殷殷雷。”

  孟沖聞言連忙記下,雖對孔晟這番佳句贊不絕口,其實也并不懂其中的深意。不僅孟沖不懂,就連楊雪若也是似是而非凝思不已,不知孔晟所發如此感慨之言,究竟是所為何來。

  孔晟仰望夕陽唱晚的天際,那西方最後一抹霞光正絢爛不可方物。他心頭暗道:江南這一場風雲際會想必也快要到了盡頭,頂多到來年春天,就要離開江甯郡城奔赴屬于自己的廣闊舞台,前途若何,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但是,不論前路艱難險阻,吾輩都要風雨兼程一往無前!

  孔晟心有所思眉宇間的堅毅情懷溢于言表,嘴角勾勒出昂揚的弧度,他的背影是如此的飄逸和挺拔!

  楊雪若也緩緩起身,凝神而立,望着孔晟被秋風吹拂而起衣袂飄飄的背影,眸光中的柔情越來越重。

  她越來越确定自己的心歸之處。若能與眼前卓爾不群的少年郎君花好月圓結成人生伴侶,無論花前月下還是風雨同舟,都不枉來人世間走這一遭!

  若是前番她還隻是想争一争與孔晟聯姻的“一線生機”,到了此刻,她滿心裡不再有别的念頭,除了眼前這個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郎君才學風度,世間罕有。若是郎君不嫌棄奴家蒲柳之姿,奴家願意傾身相待,從此與郎君永結同心,甘苦共享,至死不渝。”楊雪若俏臉微紅,但聲音卻是如此的堅定和通透。

  她這般當面自薦表白與前面的書信傳情還不一樣。在他如此落魄之際,能得美人如此垂青,要說孔晟沒有一點感動,那是假的。

  孔晟歎了口氣,回頭來望着楊雪若苦笑道:“小姐,孔某如今貧寒落魄、居無定所、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兼之前途渺茫,談何婚姻之事?小姐這般厚愛,讓孔某無言以對。”

  楊雪若微微上前一步:“奴家相信,郎君江南蟄伏,來日必将一飛沖天。哪怕日後郎君一無所成,奴家也義無反顧!”

  楊雪若這意思就是說,哪怕是我看錯了人,你将來一事無成,但隻要我認準了,也絕不回頭!

  孔晟嘴角一抽,面對女孩的熱情和執着,他很難強硬拒絕:“不是孔晟不識擡舉,而實在是未來難測,孔某無心、無力亦無顔高攀,輕言諾言,白白耽誤了小姐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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