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如狂,天地間一片蒼茫肅殺。
衆目睽睽之下,三人三騎對面沖刺,馬蹄聲震如雷,殺氣騰騰。
張魁的長矛,李丁的長槊,一左一右地揮舞着揮擊下來,若是孔晟被擊中,當場就得連人帶馬被砸成一團爛泥。
雷萬春等人在城樓上見張魁二人如此兇狠,出手毫不留情,憤怒地奮力一拳捶打在城牆上。
“鼠輩敢爾!”孔晟陡然間舌戰春雷,手裡的方天畫戟掄起卷裹着呼嘯的風聲向着張魁與李丁兩匹戰馬沖擊過來的中間部位泰山壓頂般劈去,一道銀色的閃電嗖得沖入地底!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漫天的煙塵彌漫而起,外界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阻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聽見幾聲人仰馬翻的嘶吼聲以及慘叫聲,旋即就沒有了動靜。
煙塵漸漸散去,衆人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望去,隻要孔晟白馬亮甲手裡的方天畫戟斜指地面,而在他的馬前不遠處,一個方圓數尺的小型坑洞赫然出現在衆人視野中,至于張魁和李丁,兩匹戰馬當時或是受驚或是被氣爆掀翻,總之撂翻在當場兩側位置,馬背上的人自然也随之落馬被摔傷。
兩匹戰馬翻滾了一下,起身來突然籲籲長嘶狼狽向遠方竄去。灰頭灰臉失魂落魄的張魁李丁從地面上爬起來,孔晟高舉方天畫戟,作勢欲劈,同時大喝:“爾等吃我一戟!”
城樓上,張巡臉色大變,急急揚手高喊道:“孔縣令,手下留人!”
張魁李丁臉色驚魂未定,作為當事人,他們其實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反正是隻見孔晟揮舞着方天畫戟劈下來,兩人正要躲避,就聽見爆響,旋即被受驚的坐騎給掀翻落地,險些被壓成重傷。
兩人畏懼如虎地擡頭望着孔晟,嘴角一陣哆嗦,雙腿都還在抖顫有些站不穩。
這已經是孔晟手下留情了。這樣驚人的力量若是劈向兩人,後果不堪設想。這一個回合下來,兩人中至少有一人要喪命在孔晟的方天戟下。
孔晟掃了兩人一眼,手裡的方天畫戟緩緩收起,呸了一聲,“滾!”
兩人眸光惡毒地掃了孔晟一眼,面色羞憤低頭掩面狂奔而回,連戰馬都顧不上收攏了。
神人一般的手段!神鬼莫測的力量!
城樓上所有觀戰的将領軍士目光複雜地望着橫戟立馬意氣風發的孔晟,片刻無言的死寂過後,雷鳴般的叫好聲喝彩聲此起彼伏。
李彪李虎身後的百餘陌刀騎兵更是興奮地揮舞着陌刀,霍霍作響,同時口中熱情高喊,聲震雲霄:“小霸王、賽呂布,白馬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無人敵!”
孔晟朗聲一笑,單手執戟,俯身挑起張魁遺留在地面上的那根長矛,略一挑,然後猛地格飛,長矛掠過半空,風聲嗚咽地向不遠處落去,嗖得一聲斜插入地,顫巍巍地晃蕩着!
“白馬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無人敵!”
騎兵隊呼喊的更加震天更加熱情更加狂熱。如果這個年月有娛樂圈的話,如果孔晟算是初出茅廬的新秀,那麼,這百餘陌刀騎兵就是孔晟第一批的鐵杆粉絲。
城樓上張巡臉色郁悶地揮揮手,黑着臉扭頭就走。他這一走,所有的睢陽守軍部将及各種大小頭目都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屁颠颠下了城樓,不知所蹤。
雷萬春微微有些震撼地依舊站在城樓上,凝望着城下神勇不可一世的少年孔晟,心頭百感交集。他的身手跟南霁雲差不多,如果南霁雲不是孔晟的對手,他一樣不如。
而從孔晟獨戰張魁李丁遊刃有餘且使出帶有神秘力量的驚天一擊來看,雷萬春判斷整個睢陽城無一人是孔晟對手。甚至可以說,如果是單打獨鬥,孔晟是真正意義上的萬人敵啊。
……
半個時辰後。
孔晟胯下白馬手中方天畫戟,身後是百餘陌刀騎兵,一行人神采飛揚地進了城,按照與張巡的官方約定,孔晟成功捍衛了自己個人的軍事力量指揮權,這支騎兵作為接受孔晟直接指揮的小分隊,将被安置駐紮在孔晟寓所旁邊的原屬于宋城縣的官倉及驿館内。
無論是城中百姓,還是守衛軍卒,都避在城中街道兩側,用無比敬畏的目光望着孔晟騎着馬神色平靜地走過,身後那百餘彪悍陌刀軍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浪,又讓衆人看得激情澎湃。
有這麼神勇的少年将軍,有如此軍容雄壯的精銳騎兵,何愁睢陽城落入叛賊之手?
這當然是一種阿Q式的自我麻醉的精神勝利法,但泰山不是一天形成的,長城不是一天砌成的,睢陽軍民的信心也是這樣一點一滴凝聚起來的。
所謂“白馬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無人敵”的口号,旋即成為睢陽城中家喻戶曉的熱門關鍵詞流行語,孔晟這個名字也幾乎是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而與孔晟預期的一緻,經過這一戰,他在睢陽初步站住了腳,也因此在睢陽守軍中立下了相應的威望。
孔晟與穆長風、聶初塵以及烏顯烏解住進了他的寓所,剛進門還沒有安頓下來,雷霆進就來拜訪。
“三弟,快哉,城外一戰大漲我兄弟的威風!”雷霆進哈哈大笑着與孔晟擁抱了一下,又向穆長風和聶初塵抱拳施禮道:“大兄!”
“聶姑娘!”
穆長風微微一笑:“二弟,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要找你!”
“這睢陽城中還是你最熟悉,你倒是說說看……”穆長風的意思是說讓雷霆進介紹下睢陽張巡這些人的基本情況,比如哪些人值得結交,哪些人需要提防,哪些人又需要敬而遠之等等。
雷霆進自然明白穆長風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略一遲疑,還是壓低聲音道:“大兄,三弟,你我兄弟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這睢陽城中,其實分為兩派。”
孔晟眼前一亮,突然淡淡插話道:“我明白了,無非是張巡張中丞一派,許太守和姚訚等原睢陽故吏一派。兩派表面上一團和氣,以張巡為首,其實背地裡自有紛争。當然了,許太守這一派力量很弱,幾乎沒有什麼話語權吧。”
孔晟心道:這也很正常,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隻要有權力的地方就有紛争,睢陽概莫能外。
雷霆進點點頭,又道:“其實呢,就算是張中丞麾下,也不是那麼一條心。我爹跟南八叔叔算是一心,張魁李丁那些人整日混在一起,當然了,關鍵時刻,面對叛賊,睢陽還是能一緻對外,這毫無問題。”
“不過,三弟在睢陽橫空出世,聲名鵲起,以你如今的威望,或許日後可以異軍突起,成為第三方力量也說不定。”
雷霆進望向了孔晟,眸光中泛起異彩:“無論如何,我和我兩位兄長,以及南八叔叔家裡的南勇兄弟,當唯三弟馬首是瞻!”
孔晟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心裡很明白,雷霆進此來,可不僅僅是為了表達結拜兄弟的情誼,應該是受了父親雷萬春的暗示或者點撥,過來傳遞某種結盟友好信息的。
孔晟的身份和他的神勇,讓雷萬春和南霁雲看到了他的發展潛力。作為張巡麾下的絕對心腹,兩人視忠誠為生命,不可能背叛張巡,自然是一條道走到黑;但對于自家的子女,雷萬春卻覺得可以鋪另外一條路。
孔晟是何等城府心機,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這一層。
但未來如何,他現在還沒有完全确定。在睢陽城算是勉強站住了腳,打響了開門紅,但留在睢陽,自己隻能成為張巡的一種陪襯,而看張巡如此剛愎自用,聽不進不同聲音,想必他的一些戰略思想在睢陽也無法實施,這與孔晟起初考慮的不太一緻。
而這,也是最令孔晟頭疼的地方。
他的戰略若是無法主導睢陽戰局,睢陽城破失陷的既定曆史宿命,就很難被打破。日後留在睢陽就是死路一條,孔晟覺得自己該當機立斷未雨綢缪了。
見孔晟默然不語,低頭沉吟着,雷霆進也不再說什麼,隻認真望着孔晟,沒有打斷他的思路。
良久,孔晟緩緩擡頭來望向雷霆進,微微一笑:“二兄,我來睢陽赴任,不隻是憑着一腔熱血,是想要踏踏實實地在睢陽做點事情,我并不想跟誰争什麼東西,也無意與誰為敵,但反過來說,咱不想惹事,卻并不怕事,若是誰想要拿咱當軟柿子捏把,那真是瞎了狗眼。”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作為睢陽宋城縣令,我當恪盡職守,做好我份内的事情。我不想擋誰的路,但誰若是擋我的路,那麼——”孔晟神色肅然,突然殺氣騰騰道:“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孔晟此刻陡然間身上發散出某種凜然的殺氣,近乎有形的氣機。不要說雷霆進一驚,就是穆長風和聶初塵也有些诶錯愕地望向了孔晟,不知他緣何起了森森的殺機。
沒有人理解孔晟此刻的真實心态。他要做的事,不僅關乎睢陽的命運,還關乎個人的命運,不成功則成仁,如此種種,若是有人擋路,他要不動殺機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