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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袁晁(2)

權唐 格魚 4026 2024-01-31 01:12

  第六百七十章袁晁(2)

  孔晟沉默着,突然拍案而起,怒斥道:“袁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诋毀官府,妄言士紳幹政、把持地方,該當何罪?!”

  袁晁眉梢一挑,拱手凜然道:“小人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妄言非議并诋毀官府。在這江南十三州,哪怕是三歲頑童,都知道士紳大族把持地方之害。袁某人一介匹夫,出身卑微,這些年深受其害,早已将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話已出口絕不收回,但憑郡王處置!”

  袁晁神色慨然不卑不亢,緩緩撩衣跪拜了下去:“豪門大族侵占公田和百姓私産,此風蔓延整個江南,江南十三州表面上歌舞升平安居樂業,實則百姓早已怨聲載道。若是郡王和朝廷對此依然置若罔聞,袁某料定其後必有後患,還請郡王三思!”

  孔晟再次沉默了下去。實際上,他知道袁晁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曆史上的袁晁等人起義就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轟轟烈烈數十萬人的大起義席卷整個江南山南,如果不是中興名将李光弼率官軍精銳剿滅,如果不是因為袁晁等人的起義軍本就是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衆,恐怕這場因為土地兼并和反抗賦稅而起的暴-亂-動-蕩,會持續很長時間,甚至會動搖大唐王朝的統治根基。

  “袁晁,依你之見,本王該如何革除這一弊政?”孔晟神色平靜,淡淡道。

  袁晁長身而起,神色凜然:“如果郡王當真有心革除弊政,就隻有降低稅賦和還田于百姓。将各地士紳侵占的百姓田産和官府公田,悉數收回,同時降低稅賦減輕百姓負擔,才有可能還江南一個朗朗晴天。”

  “但是――請恕小人直言,郡王要為民衆做主,就勢必要與江南豪門大族為敵,事關各族根本利益,沒有人會讓步。即便是郡王執掌江南權柄,想必要真正做到還田于百姓,也是很難很難,幾乎難以做到。”袁晁一字一頓道。

  孔晟嘴角一曬:“袁晁,你怎知本王做不到?”

  袁晁笑了笑,沒有吭聲。

  孔晟緩緩起身,聲音驟然拔高了八度:“袁晁,本王有意從江南州郡各衙抽調部分人手,組建革除土地弊政司,配合神龍衛在江南十三州推進還田于民,你可願意留下幫本王做事?”

  袁晁肩頭一顫,眸光中閃爍着某種震動:“郡王此言當真?”

  孔晟朗聲大笑:“本王從不戲言。”

  “先從江甯郡開始,一件案子一件案子的辦,一地一地的推進,将所有被侵占的百姓田産和公田重新登記在冊,發還于民或者收歸官有,絕不姑息養奸!本王會安排神龍衛和本王的江甯鐵騎營配合土地司辦案做事,誰敢抗拒不從,嚴懲不貸!”

  袁晁嘴角哆嗦了一下,神色變得有些漲紅起來,他定了定神,再次拜伏在地激動道:“郡王之命,小人莫敢不從!請郡王放心,小人一定竭盡所能,完成郡王使命!”

  “袁晁,土改之事,事關重大,單是指望官府之力是遠遠不夠的,需要發動百姓的力量。你要銘記,站在你身後的,不僅僅是本王和神龍衛以及江甯鐵騎營,還有數十萬江南百姓。”

  孔晟眸光中的光彩越來越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袁晁一臉興奮之色,躬身下去:“小人遵命!”

  孔晟從自己的宣撫使衙門、江南處置使衙門和江甯郡守衙門抽調了十三名幹吏入主自己新組建的革除土地弊政司做事,任命袁晁為郡王府親勳翊衛校尉、主簿,執掌土地司。孔晟作為一品郡王,總領江南山南兩道,擁有郡王體系中六品以下文武官員的任命權,這是皇帝當時在密诏中賦予的特權。當然,過後孔晟也要行文吏部和朝廷,進行備案确認。

  袁晁在台州不過是一介卑微胥吏,如今一下子躍身為六品官階,還執掌土地改革值司,自然是興奮和充滿着幹勁。

  袁晁做事老練、性格沉穩,他本為官府小吏,通曉官衙做事規則,知道這種攪動整個江南豪門利益的土改之事,急也急不得,深感孔晟信任之餘,自覺壓力很大,做起事來自然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袁晁比誰都清楚,要想在整個江南推開孔晟主導的土地改革,實現“打土豪分田地”天下大同民生安樂的目标,必須要拿下江甯郡。而要拿下江甯郡,就必須要拿下薛家等八個江甯大族。

  土改司第一個向薛家下手。一開始薛家百般抗拒推诿,串聯本城士紳乃至官府後台上蹿下跳,但奈何此事為孔晟主導,神龍衛執法鐵腕無情,按照袁晁土改司重新核準登記的土地田産名冊,動用強硬手段收回,除非薛家想要起來公開造反,否則也是無可奈何。

  土改司和神龍衛向薛家開刀,終于還是驚醒了很多正在觀望的土豪劣紳。在接下來土改司和神龍衛向第二家胡家下手的時候,就引起了胡家局部的騷亂和抵抗。胡家家主胡斌率三百家奴佃客嘯聚在田莊之外,抗拒土改司和神龍衛執法。

  上午。一輪紅日高懸在江甯郡城的城門樓之上,初夏時分,江南的氣溫逐漸升高,已經有了些許的燥熱。

  孔晟身着一襲單薄的青衫,書生打扮,隻帶着烏顯烏解兩人三匹快馬馳出東城門,向鐘山下而去。

  馳進半截,身後突然傳來奔騰的馬蹄聲。孔晟眉頭微微一皺,便打住了馬,回頭望去,隻見十餘騎如同青色的閃電一般飛騰而至,一望可知就是神龍衛江南鎮撫司的人馬。

  孔晟已經認出了帶頭的正是神龍衛江南鎮撫司羅勇麾下的神龍衛校尉林二。林二昔年在夏邑軍中也是一名悍卒,随孔晟南征北讨平定洛陽。

  林二在馬上定了定神,躬身為禮畢恭畢敬道:“郡王,屬下奉羅将軍之命,特來通禀。”

  孔晟笑了笑:“林二,何事?講吧。”

  林二呆了呆,神色驟然變得激動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卑微的小人物,不入流的神龍衛校尉,竟然被郡王識得和記得。

  “郡王,出事了,那胡家聚集三百家丁和佃客,持械圍堵神龍衛和土改司依法收回田産,羅将軍不敢擅專,特命小人前來向郡王禀報!”因為激動,林二的聲音都有些打顫了。

  孔晟眉頭緊蹙起來,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擡頭來望着林二,揮了揮手,森然道:“轉告羅勇,按律處置,如果有誰敢抗拒執法,那麼,一概嚴懲不貸!另外,持本王令牌,命江甯鐵騎營全體出動,若胡家嘯聚造反,殺無赦!”

  孔晟聲音裡的殺機溢于言表。

  “屬下遵命!”林二咬了咬牙,再次躬身領命而去。

  孔晟在馬上望着林二率十餘騎神龍衛飛馳而回的背影,嘴角略過一絲冷酷。“打土豪分田地”肯定要引起激烈的反彈,這是必然的,胡家的抗拒早就在孔晟的意料之中。

  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而是實打實要挖豪門的肉。和風細雨解決不了問題,隻能通過鐵腕和冷酷行動才能震懾所有人。既然胡家這一次站出來當出頭鳥,那就打了他!

  李彪李虎率五百江甯鐵騎轟然出城,手中長槍挺立如雨,殺氣騰騰地将胡家的田莊包圍了一個水洩不通。再加上陌刀如林的百餘神龍衛悍卒,威勢可想而知。李彪李虎的騎兵也好,神龍衛悍卒也罷,這些可都是神策禁軍精銳中的精銳,個個以一當十,勇猛過人,以這股強悍軍事力量,不要說區區胡家的幾百家仆烏合之衆,就是楊奇麾下的江南軍出動個兩三千人,也根本擋不住他們的沖擊和圍殺。

  在胡家幾名咋咋呼呼沖上來試圖進攻的家仆被李彪手下騎兵一槍貫喉死于非命之後,胡家人心驚膽寒毛骨悚然地棄械投降,胡家家主胡斌面色如土,高舉着自家的田産薄,一步步走出田莊來,噗通一聲跪伏在羅勇的馬前,口中哀呼連聲:“羅将軍饒命!我們胡家願意交出田産,請羅将軍放過胡家滿門老小!”

  胡斌不敢再抗拒了。他這才意識到,孔晟完全是動真格的,不是吓唬誰,更不會放過誰。胡家的遭遇隻不過是接下來很多江甯權貴的寫照,既然江甯權貴們無人對胡家施以援手,他又豈敢正面與代表江南官府的江甯郡王抗衡?繼續抗拒下去,與造反無二了。不要說田産保不住,就是整個胡家,都有可能在江甯鐵騎悍卒的馬蹄聲灰飛煙滅。他毫不懷疑李彪李虎這批郡王府嫡系護軍的冷酷無情。

  羅勇冷笑一聲,擺了擺手道:“胡家主,抗拒衙門和神龍衛執法,嘯聚圍攻,已經構成謀逆。但本将軍念在胡家一向奉公守法的份上,不為己甚,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若再有下一次,休怪大唐律法無情!”

  “來人,接管胡家田莊,袁主薄,請你速速帶人清理胡家田産,登記在冊,然後發還于應訴的苦主!”

  袁晁微微颔首,帶着自己土改司的人馬進了胡家田莊,開始做事。實際上,在對胡家動手之前,袁晁已經帶人翻出了衙門的陳舊卷冊,加班加點清理出了一個明細。哪些是胡家固有的田産以及合法獲得的業田,哪些是胡家通過各種非法勾當侵占而來,一目了然。

  就在袁晁的土改司和神龍衛在胡家田莊熱火朝天的時候,孔晟趕到鐘山南麓,在山麓下一間草廬外翻身下馬。

  這間草廬背山面水,竹籬笆圍成的小院中,綠油油的草地上,擺設着一張簡陋的案幾,而一個身着農人布衣的四旬男子輔佐在後,正審視着案頭上的一副殘局皺眉不語。

  此人眉眼清朗,面白無須,一頭黑發随意紮在腦後,連素常的璞頭都沒有束,整個人懶洋洋的輔佐在那裡,顯得随意自在,與周遭幽靜的山林融為一體。

  烏顯剛要開口卻被孔晟一把抓住胳膊,示意不要妄言。

  孔晟緩步走近,輕輕扣了扣竹籬笆,拱手為禮:“先生,有禮了!”

  那男子緩緩擡頭望向孔晟,聲音散漫慵懶:“在下一介山民,幽居山中,不知公子來我草廬所為何來?”

  孔晟笑了笑:“在下孔晟,久聞先生大名,今日特來拜訪。”

  男子似乎并不為所動,也不僞裝,隻是起身來草草還了一禮,淡然道:“原來是名動天下的江甯郡王,郡王何等尊貴,來我這草廬,讓山民如何敢當?按說郡王來訪,山民不能不識擡舉,隻是山民山居貧苦,無物待客,還請郡王回返吧!”

  這男子明知孔晟的身份,還要給孔晟吃一個閉門羹,這讓烏顯勃然大怒。烏顯剛要發作,卻被兄弟烏解抓住手往後一拖。烏解向孔晟努了努嘴,示意烏顯不要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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