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楚荀内心,不是幾乎崩潰,是潰不成軍一瀉千裡。
而當時他口腔中的細節是這樣的:梅千燈把手指塞進他嘴裡之後,楚荀整個人就蒙逼了一下,舌頭僵硬,下巴不動,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至于下一刻,他居然吮吸了一下那根手指,還咽下了那一口混合鹹香中略帶苦澀的口水
誠然,梅千燈的襲擊太突然,楚荀做出這一系列嘴上運動幾乎是無意識的,不由自主的。可對于幡然意識到自己方才行為的太子殿下以及明白了梅千燈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的太子殿下,無疑造成了毀滅性的心理創傷。
“呸!”楚荀吐出梅千燈的手指,往地上一個勁吐口水。他的眼眶瞬間潮濕,不知是給急哭的還是氣哭的,總之面部猙獰,猙獰中還帶着小媳婦的委屈。就是那種清清白白的黃花大姑娘被人強上之後的屈辱。
梅千燈:“????”她作為罪魁禍首,絲毫沒有負罪感,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了楚荀關于麻袋的真相,她當然覺得她沒做錯。
“梅千燈!”楚荀的氣血都沖到頭頂,他指着一臉淡然的梅千燈,“你這個莽夫!你你你你死定了!”
“你連鹽都不認識。”梅千燈從來就不怕太子,不客氣的揭穿楚荀的沒有常識。女俠你還記不記得離家前答應過你爹什麼?!
楚荀漆黑一片的心靈先被梅千燈炸得一陣電閃雷鳴,但很快恢複平靜,他覺得事态比他想象的嚴重。楚荀蹲身再次檢查麻袋中的殘留,眉頭緊皺,臉色難看。他自己在袋子内用手指捏了幾粒放入口中,果然是鹽。自開國以來,哪怕是前朝、前前朝,鹽鐵具是官營。
俗話說,天下之賦,鹽利居半。
他楚荀家的錢,有一半是靠這看似普通然每日不可或缺的鹽稅中得來,販賣私鹽無疑是在跟他家搶錢。盡管現在皇上政治開明,給老百姓減稅減賦,卻也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逾越政治的底線。
看來此事父皇是早已知曉的。既然父皇知曉,必然不是小私小偷,事态十分嚴重。他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那麼大,敢打他家國庫的主意。
“你這兩天盯梢可有發現可疑的人運什麼可疑的東西出客棧?”
楚荀邊問梅千燈,邊起身準備轉向她。
不料一道黑影襲來,楚荀被外力強拉着往門口帶。同時,聽到梅千燈小聲說:“有人往這兒來了。”她聽力極好,楚荀往外環視,并未看見來人。梅千燈本要原路返回,可很快停下步子,又帶着楚荀後退,“不行,兩邊都有人過來,會被發現。”
那怎麼辦?
楚荀拽進梅千燈的手,他心裡緊張死了,從來沒遇到過這種腹背受敵的情況。好在他腦子還算清楚。“梅千燈,你沒鎖門。”就算他和梅千燈順利溜走,那倉庫之門若敞開,幕後之人必定有所察覺。在還沒有找到更多線索之前,他們不能打草驚蛇。
于是極快的,楚荀跑回倉庫内,給梅千燈留了句話:“你鎖門,在外面盯着。”梅千燈的武功雖好,他卻是半點不會,如果不帶着他這個拖油瓶,梅千燈肯定能把自己藏好。
這幾乎是眨眼之間發生的變故,梅千燈難得的,微愕。随即真的鎖上倉庫門,不管太子安危,“咔哒”一聲,鎖落人匿,隻剩下晚風與月光。
而寂靜并沒有持續多久,不多時,兩個大漢從兩邊相繼出現,走到楚荀藏身的倉庫門前碰頭。其中一個摸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門。他們沒有起疑,顯然倉庫的鑰匙并不止一串。
梅千燈在暗處盯着,默默松了口氣。
“這批貨還差多少?”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聲音略帶沙啞的大漢問。
另一個答:“我們趁雪災混了許多私鹽在赈災物資裡,等這幾個倉庫收割完,就差不多了。”
“你們膽子也忒大,赈災的貨也敢順。”
那人就笑笑,“從來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然後帶着另外那個走進倉庫裡。
倉庫裡一切正常,來人并未點燈,隻憑月光檢查一番。左手邊堆着許多赈災物資,右手邊堆了一些雜物。楚荀套着個糞肥的麻袋,躲在最角落裡。當時他獨身折返倉庫,看見之前他和梅千燈一起研究的麻袋,壓根沒時間多想,整個套着身上,剛剛縮起來,人就進來了。
躲在麻袋裡的楚荀心肝“噗通、噗通”直跳,眼前一片暗黑,短短片刻的時間,他的背上已經濕透,可他的思路清明,他在想:萬一那兩個人發現他,他要怎麼逃出歹人魔爪,硬拼肯定是不行的,隻能智取……要怎麼樣在生死刹那之間,光憑二三句話保住自己的性命……楚荀突然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了。
他無助極了,無助到盡頭的時候,他進入一種荒蕪虛空的狀态,他耳朵失聰,身體麻木,似乎回到了娘胎的混沌之間。然後,他暗黑的眼前突然浮現出梅千燈的幻影。那張明明淡如煙雲又使人不斷咬牙切齒的臉,想起梅千燈在外面,楚荀的心便定了許多。
楚荀相信有梅千燈在,今夜他是死不掉的,頂多打草驚蛇,回去被父皇數落一頓。
嗯,就是這樣。
那兩個大漢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麼,楚荀聽到了“吱呀”聲,好像還有另外一扇門,可明明沒有人走動的聲音,最後那個聲音沙啞的大漢拍了拍,好像是在拍手上的灰塵,說:“很好。”便起身往外走。
楚荀心頭一喜,終于要走了!
可大漢又突然停下,視線落在一堆寫着“糞”的麻袋上,皺眉:“這些糞肥那麼臭,沒把鹽熏臭吧?”
“您放心,絕對不會。”
楚荀嘴角微微抽搐:“……”世上最完美的太子躲在一堆糞肥中間,簡直就是終究版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梅千燈再次回到倉庫,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楚荀,梅千燈驚訝,太子太會躲了。
“小籠……”她輕喚。
牆角有個麻袋動一動,梅千燈眼尖,立即跑過去幫楚荀把麻袋取走。楚荀發絲淩亂,小臉還處在極度緊張過後的僵硬慘白中,看上去楚楚可憐。
梅千燈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麼魔道,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練功受傷,她都沒哭,她爹卻抱着她使勁哭,繼而她覺得楚荀應當也需要安慰吧,她便學着她爹的樣子,抱住楚荀,還給他拍拍後背。
“你别哭。”
我*哪兒哭了!
楚荀大怒!
奈何他又沒梅千燈力氣大,掙脫不開。
他用盡皇家威嚴,磨牙吐字:“松手。”
梅千燈乖乖松手。
楚荀立即逃開,但他沒離開倉庫。他明明聽見有奇怪的響動,這倉庫之中肯定另有蹊跷。楚荀圍着方才那兩個人說話的方位找了一圈,有些雜物被拖動過的痕迹,“莽夫,你過來把這些搬開。”
梅千燈乖乖搬東西。
她有時候真的不明白,為啥太子會對她炸毛,你看她多乖,太子讓幹啥就幹啥。
雜物之下,有一口四方的井,與地面齊平,被一塊木闆遮着。梅千燈将蓋子打開,應當是年久的關系,旋轉處并不靈活,發出“吱呀”的聲音。楚荀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
被打開的黑洞四壁是石材修成,有一層白色的雪花,楚荀俯身去摸,摳下來一點,用指腹摩挲,接着他準備把手指頭塞進嘴裡嘗嘗味道。就在刹那之間,微涼修長的一隻手伸過來,阻止了楚荀的動作。
“小鏡子說不能讓你亂吃東西。”
說罷,梅千燈近身欲動。
楚荀在電光火石之間喊出了――“不要!”
梅千燈用另一隻也摳下些許壁上的“雪花”,放嘴裡嘗了嘗,還是鹽。她扭頭,茫然問:“你說什麼?”
楚荀耳根子紅透。
他以為梅千燈這個沒羞沒躁沒臉沒皮的,讓他舔完手指,還要來舔他的手指。
原來是自己沒羞沒躁……
楚荀尴尬,還好光線不好,也看不甚清楚。他立即掙脫梅千燈的手,俯身研究黑洞,假正經:“這是鹽蓋?”
梅千燈點頭。
走私販子把鹽帶到這裡,再從這條暗道運走,難怪隻進不出,抓不到線索。瞧這工程量,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來在父皇的人發現之前,此處已經是個巨大的鹽窟。
“走吧。”
梅千燈不解,“不查這暗道通向何處?”
楚荀搖頭,他剛想凹造型,凹成運籌帷幄的腹黑太子,不料後衣領被人一拎,整個人就被拎起來了。
梅千燈這個莽夫!!
門鎖了沒!!
“小籠,你身上怎麼有股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