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一場決定利的勝利很難,但是,站穩腳跟後的驚喜也會接踵而來。
小虞取得了龍須谷戰役的勝利,不管是瀾丘還是殷丘,所有曾經心懷兩端的,猶猶豫豫的貴族和領主們都改變了以往的态度,紛紛拜倒在她的馬頭前,恨不得把腦袋摘下來,把心掏出來,讓她看一看,他們是有多麼的忠誠。
而在天鷹咀南面,那些仍舊屬于宋國的領主們也在悄然的改變,因為宋國已經沒多餘的力量來阻止殷國的重建,更沒有強大的力量去控制它的拓展。西戎人卷土重來,他們騎着馬,翻過了落日山脈,怪叫着沖向阙城,宋伯約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西面,抵擋着西戎人的入侵。若說宋伯約是頭豬,那也不是,天底下沒有那樣優雅的豬,他就躲在阙城那高大的城牆裡面,優雅的品着美酒,優雅的看着地圖,優雅的等待着西戎人被打敗的消息,然而,現實是殘酷的,西戎人并沒有被打敗,盡管他派去了十三萬大軍。
西戎人在前進,雖說前進的緩慢,但卻的的确确的在前進,一城一城的前進,宋伯約的十三萬大軍當然在後退,一城一城的後退。
從什麼時候開始,宋國竟然如此虛弱?強大的宋國去了哪裡?強大的軍隊為何一直在後退。
所有人都在猜測。
于是,小虞的機會來了,她兵不血刃的獲得了龍須谷,沿谷兩岸方園三百裡的領主們都表示了對她效忠,他們原本也是殷國的封臣,當青龍大旗飄揚在他們的領地上時,他們紛紛贊美着小虞的英姿,說她和她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我真的長得很像那個什麼父親?”
說得人多了,小虞也陷入了疑惑,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位父親,因為她是遺腹子嘛,不過,她卻從封臣們的口中知道了父親的形象,應該是一位仁厚之君,長得還不賴,然而卻因太仁厚了,先是被宋蠻子騙走了龍須谷南面的龍涎堡,後來又被宋蠻子派人越過了天鷹咀幹淨利索的滅了國。
龍涎堡,故名思義,這裡盛産龍涎草。放眼整個中州大地,龍涎草就隻有蔡國的上蔡城和殷國的龍涎堡才有,極其珍貴。來來往往的商人終年絡繹不絕。龍涎堡的兩側是高山,堡壘架在山梁的中間,與天鷹咀一前一後的守衛着殷國,就像是兩道栅欄。如果沒有丢掉龍涎堡,殷國說不定就不會亡國。
龍涎堡的領主世世代代都是扶風氏,這一代的領主叫扶風擇翼,當小虞率着兩萬大軍橫掃一百二十裡龍須谷時,他就在高大而巍峨的堡牆上看着,置宋伯約的命令于不顧。
扶風擇翼很年輕,也很英俊,有着刀削的眉毛,英挺鼻子,溫和的眼睛,溫潤的嘴唇,他敢抗拒宋伯約的命令不是無的放矢的,因為龍涎堡足夠強大,在巨大的财力支撐之下,堡内常年累月供養着一萬兩千名戰士,這些戰士有别于普通領主們的戰士,擁有最為精良的武器、铠甲與戰車,他們不事生産,專事作戰,以及保護商道的安全。當年,宋蠻子約小虞的父親下棋,從棋盤上赢走了龍涎堡,原本打算換一位領主,但是扶風氏不答應,換封君可以,換領主絕對不行。于是乎,盛怒之下的宋蠻子親率五萬大軍強攻龍涎堡,然而,蠻橫的宋蠻子在龍涎堡栽了個大跟鬥,扶風氏打開了堅固的堡壘,與宋蠻子的五萬大軍決戰于野,一場血戰下來,宋蠻子少了個手指頭,卻拽着那根帶血的指頭,向天下人宣布,龍涎堡世世代代都姓扶風。
現在,那根帶血的手指頭被裝在罐子裡,作為陳列品,永遠的擺放在龍涎堡的地窖裡。而堡牆上則多了一個雕塑,那是一隻戴着手甲的拳頭,有力的拳頭,裡面握着一截手指頭。
撫風擇翼就站在雕塑的下面,沒有穿铠甲,身上卻披着大氅,腰上也挂着劍。他的首席謀臣站在身旁,和他一起并肩望着北面。
“擇翼,宋伯約的金簡又來了,他質問我們,為什麼縱容叛匪作亂。”
“你回他了嗎?”
“回了。”
“怎麼回的?”
“我告訴他,現在是秋天,龍涎草的收獲季節,天下各國的商人都會來到龍涎堡,而龍涎堡裡的戰士必須得确保商隊與商道的安全,哪裡也不能去。”
“很好。燕京正在下雪,你真的不回去看看?”
“不了,我很喜歡這裡,喜歡這裡的霧海,也喜歡龍涎堡裡的女子,皮膚像水一般嬌嫩,溫柔而多情。”
“你又看上了誰的女兒?若是真的喜歡,我親自去為你提親。”
“免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才是我風格。”
“哈哈。”
謀臣與封主的對話很是随意,兩人的神情也很是輕松。謀臣很年輕,與扶風擇翼一樣年輕。扶風擇翼曾經遊學燕國,在燕京學宮裡待了三年。這位謀臣不是龍涎堡人,而是燕國人,是扶風擇翼在燕京結識的好友。當這位謀臣騎着一匹馬,晃晃悠悠的來到龍涎堡,告訴扶風擇翼他已經無家可歸,需要撫風擇翼收留的時候,扶風擇翼驚呆了。他的名字叫管落風。
“擇翼,你猜,青龍大旗下的那人在想什麼?”
“這不難猜,現在他如日中天,沒有人可以攔阻他的腳步,等他把龍須谷外的舊臣們都收服之後,他的軍隊會更為龐大。那時,他肯定會到這裡,從牆下望着我們。”
“是啊,他若想經略後方,就必須得有堅不可摧的前方。等他來了,你是準備給他備上美酒與美女,還是準備朝着城下撒上一泡尿?”
“你猜?”
扶風擇翼聳了聳肩,英俊的臉上挂着捉谑的笑容,那笑容很是好看,像是陽光一樣燦爛,龍涎堡裡的女子大部份都暗戀領主大人,剩下的一部份不是太小就是太老。
管落風穿着白色的長袍,頭上戴着墨色的闆冠,腰上懸着一柄細劍,他按着劍輕輕的拍打着身旁的雕塑,歎道:“我不喜歡這隻拳頭,也不喜歡這拳頭裡面握着的手指頭,你知道,當我在你的地窖裡看見那截手指時,我吐了足足三天。”
“你的意思是備下美酒?”扶風擇翼挑了挑眉毛。
“不,相比于這隻拳頭,我想,站在堡牆上撒尿,那肯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而且我很想看你撒尿,當着龍涎堡所有的女子撒尿,你得小心,别讓風尿濕了褲子,那會有損你的形象。想一想吧,那會是多麼有趣的場景啊,從此以後,龍涎堡的女子就屬于我管落風一個人了。”
“你個混蛋!”
“你不知道嗎?我向來就是這麼混!”
管落風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現在就尿給你看。”
扶風擇翼左右瞅了瞅,侍衛們離得老遠,往後一瞅,來來往往的商隊就像螞蟻一樣爬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中,低頭一看,堡壘裡的人都在忙忙碌碌,沒有人會擡起頭來。他走到堡牆的邊緣,抓着箭垛口爬上了牆,正準備揭開長袍的下擺,來上一場瘋狂的,前所未有的一泡尿,可是他卻撒不出來。
“快點,快點。”
管落風朝着城牆的另一面跑去,嘴裡卻不住催促着,他準備隻要扶風擇翼一解開袍子,他就大叫:‘看啊,看啊,領主大人在牆頭撒尿啦。’
“落風,快來看。”扶風擇翼站在牆上,看着北面。
“看什麼看?我不看,你快撒。男子漢大丈夫,說撒就得撒!”管落風沒有回頭,大聲的嚷着。
“他來了。”
“誰來了?”
“青龍大旗。”
扶風擇翼的聲音有點飄,管落風回過頭來,怔了一怔,而後猛地回過神,朝着牆垛奔去。
曆史會永遠的記住這一刻。
當血凰王率着三萬大軍抵近龍涎堡的時候,扶風擇翼正在牆頭準備撒尿,大智近妖的管落風正在拳頭雕塑下張着嘴巴。而血凰王則騎在馬上,擡着頭,看着他們。
“他是在看我們嗎?”
管落風問道,從堡壘上看下去,騎着馬的小虞比一隻小鳥大不了多少。
“不知道。”
扶風擇翼搖着頭撒謊,其實,當小虞擡頭的那一瞬間,他與小虞的眼睛對上了,他的心裡顫了一顫,那是怎麼樣的一雙眼睛啊,清澈明亮又銳利如鷹,隻是匆匆的一眼,就已經深深的刺入人的心裡。
“那倆人是誰?”
小虞騎在馬上,問她的封臣。她身邊有數十位封臣,有新封臣,也有舊封臣,新的封臣是姒英他們,舊的封臣自然是投誠的領主位。
“他就是龍涎堡的扶風擇翼!另一人是他的謀臣。”
天鷹咀的領主風夷年齡雖然大了,眼神卻是極好,一眼就認出了牆頭上的扶風擇翼。
“他在幹什麼?”
小虞皺着眉頭,又問。
“或許,或許是在準備美酒。”老領主有些結巴,是個男人都能看出來,此刻的扶風擇翼是在準備撒尿,你看,他的左手提着袍子的下擺,右手正向裆裡摸去,好似要将什麼神秘的物事給掏出來。
“黑不隆冬,你去看看。順便告訴他,我來了,要麼打開城門,決一死戰,要麼,臣服于我。”
“軋軋軋……”
獨腿黑鳥從小虞的肩頭起飛,沿着龍涎堡的城牆飛向扶風擇翼與管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