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城的反抗并沒有袁紹想象中的激烈,在攻破城不久之後,大批的易京部隊便開始投降,雖然仍然會有反抗,但有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來,易京之戰,到的此時,已經算是結束了。
風雪依舊在肆虐,袁紹看向左右道:“諸将士,随我入城!”
“喏!”
在顔良、文醜等人的護衛下,袁紹帶着最後的兵馬進入城中,城中的守軍已經開始迅速的占據各處要地,有人開始張榜安民,投降的幽州戰士,袁紹并未去為難,而是帶着人馬,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往公孫瓒府中行去。
高覽策馬從遠處飛奔而來,很快來到袁紹身前,翻身下馬道:“主公!”
“公孫伯珪呢?”袁紹此刻頗有幾分意氣奮發,他與公孫瓒之間的交鋒已經持續了幾年了,最開始的時候,公孫瓒幾乎是壓着他打,想想當時的狼狽,袁紹此刻心中就有種難言的歡快感。
“回主公……”高覽搖了搖頭道:“末将趕到時,公孫府已經陷入一片火海,末将曾詢問幾名投降的将士,城破之後,是公孫瓒讓他們投降我軍,是以城中沒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可惜了。”袁紹聞言,頗有些惋惜道:“伯珪雖與我相争,但昔日終究是同盟一場,唉。”
看了一眼高覽過來的方向,那沖天的火勢,袁紹搖了搖頭,看向衆人道:“伯珪也算一方枭雄,着人速速滅火,讓他入土為安吧。”
“喏!”
衆将答應一聲,迅速派人開始滅火,加上漫天飄雪,火勢很快便被控制下來。
袁紹帶着沮授以及顔良文醜等大将過來的時候,正碰上回來複命的張郃。
“主公,擒得公孫瓒麾下大将嚴綱,請主公發落。”張郃帶着幾名将士,押着嚴綱來到袁紹身前,躬身道。
公孫瓒下達了投降命令之後,關靖、王門等最後幾名将領紛紛投降,唯有嚴綱,仍然率部死戰,最終被趕來的張郃擒獲。
“嗯。”袁紹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卻沒有理會,隻是目光直直的看着已經轟塌的公孫府,透過倒塌的院牆,正看到滿地的屍體,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衆人的視線,落在院落中央,那具自刎而死的屍體上。
公孫瓒是自刎而死,保持着死前的姿勢,向西跪拜,如同一名虔誠的信徒一般。
“主公!”
嚴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掙紮着想要撲過去,卻被幾名将士死死地按在地上,半點脫不開身,隻是瘋狂的扭動着,在情知無法掙脫之後,瘋狂的以頭觸地。
嘭嘭嘭~
一陣令人心悶的悶響聲,嚴綱的額頭很快被磕的頭破血流,卻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
袁紹身後,已經投降的關靖、王門等人,看着此刻一臉瘋狂的嚴綱,心中有些發堵。
“放開他!”袁紹皺了皺眉,揮了揮手道。
“喏!”張郃躬身一禮,一揮手,四名将士放開了嚴綱,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然後嚴綱連滾帶爬的撲到公孫瓒身邊,跪倒在地。
“倒是位義士!”看着嚴綱,袁紹歎了口氣,原本,對于公孫瓒手下的幾個人是看不上眼的,投降也就投了,不願意投降的,袁紹也沒怎麼理會,但此刻,看着嚴綱,卻生出了幾分招攬之意,朗聲道:“嚴綱,人死不能複生,伯珪兄泉下有知,定會感念于你之忠義,隻是如今公孫瓒已覆滅,何必愚忠,若你願意投降,我可許你将軍之位。”
“哈~”嚴綱聞言,撿起了落在公孫瓒身邊的寶劍。
顔良、文醜見狀迅速踏前一步,護在袁紹身前。
“若非我主将大量精銳留在高柳,防備胡兒,何至于被爾等欺淩至此!”嚴綱冷笑一聲,在袁紹等人驚愕的目光中,将寶劍橫于頸前,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朗聲道:“義之所在,雖死無怨,主公稍待!”
“且慢!”袁紹見狀,不禁大喝,嚴綱卻已經将寶劍狠狠地一拉,一彪鮮血噴濺而出,落了一地,失去生機的屍體,噗嗵一聲栽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此人已生死志,主公不必惋惜。”一旁的沮授搖了搖頭,歎息道。
“公孫伯珪,有如此忠貞之士,其人雖死,亦是死而無憾了。”袁紹慨然歎道。
一衆将領聞言,看向嚴綱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幾分敬意,不管他本事如何,但這世上,能夠如此坦然面對死亡的人,終究值得人敬佩,相形之下,關靖、王門這些投降的将領,就變得有些不堪了。
“此人死前所言……”袁紹點了點頭,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扭頭看向沮授道。
“之前已經查明,公孫瓒麾下最精銳的一批士卒,大概有八千之衆,皆屯于高柳,自始至終,未曾參戰,臣一直擔心這支人馬,所以安排了一支部隊防備,隻是如今看來,卻是我等多心了。”沮授苦笑着點點頭。
袁紹聞言,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也就是說,從始至終,公孫瓒麾下最精銳的那波人,都未曾參戰,而是戍衛着北方的門戶,看着公孫瓒的屍體,袁紹歎了口氣,良久方才複雜道:“厚葬之!”
……
當公孫瓒敗亡的消息,正式傳到朝廷的時候,已經是兩月之後了。
不止是公孫瓒,還有公孫瓒留在高柳城那批将士,在得知公孫瓒敗亡的消息之後,有一批人選擇了投降袁紹,卻有那麼兩三千人,并未投降袁紹,而是向周圍的胡人部落,發起了死亡進攻。
所謂死亡進攻,就是不要你的命,也不要我的命,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根據傳回來的戰報,遼西鮮卑,十幾個部落,約合一萬多人,此戰之後,沒了。
雖然此前,劉協已經得到了公孫瓒敗亡的情報,但當袁紹将詳細的過程以及請求朝廷免去公孫瓒罪責的文書送來朝廷的時候,包括劉協在内,滿朝文武半天都沒有再出聲。
若公孫瓒最後是在與袁紹的争鬥中不屈戰死,就算死的再壯烈,其罪都不足以原諒,但事實上,公孫瓒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白馬義從投入戰場,哪怕大廈将傾,那數千将士依舊被公孫瓒死死地釘在高柳城,未曾讓胡人有半點機會趁着幽州戰亂而南下劫掠。
“公孫瓒擅殺皇叔,罪責難赦!”良久,劉協将袁紹的公文放下,看向滿朝文武道:“但于大節而言,公孫瓒至死不曾忘記守衛邊關之重任,未曾令胡人在其有生之年,南下半步,甚至因此而錯失戰機,隻此一點,朕覺得,其罪當赦!”
歎了口氣,劉協看向一衆文武道:“如今其人已死,再大的罪,随着公孫瓒之死,也已煙消雲散,但其功勞,卻也不能無視,諸位臣公以為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楊彪緩緩點頭,躬身道:“雖不能功過相抵,然公孫瓒滿門之死,已足矣還其罪,正漢室之威嚴,然其于漢室之功,卻也不可無視。”
“臣複議!”丁沖、司馬防上前,躬身道。
“臣複議!”呂布上前一步,同樣躬身道。
“好!”劉協朗聲道:“傳朕诏書,公孫瓒至死不忘國恩,其罪已消,其功當獎,追封公孫瓒為易侯,令袁紹厚葬之,其族人,不得苛待!”
“陛下英明!”一衆朝臣聞言,連忙躬身道。
公孫瓒之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但劉協卻高興不起來,公孫瓒一死,也代表着袁紹的勢力再進一步,雖然還算不上北方霸主,但幽州一定接下來中原局勢就緊張了,青州,此時可算是面對着三方的壓力,接下來袁紹若準備染指青州的話,對朝廷來說,可就不妙了。
“陛下,壽春急報!”就在劉協準備退朝之際,一名殿尉闊步而入,向着劉協一拱手,将一封信箋雙手奉上。
壽春?
堂下,楊彪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衛忠已經将信箋接過,小跑着送到劉協面前。
“定是太尉有了消息。”劉協微笑着接過信箋,一邊鋪開,一邊向群臣笑道。
隻是當信箋鋪開,劉協目光掃過信箋之後,面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大殿之上,一股壓抑的氣息,随着劉協面色變得難看而壓抑起來,群臣也不禁肅容,劉協可是很少會流露出如此表情的。
“啪~”
逐漸被劉協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直接碎開,劉協面色難看的道:“袁公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