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跟着彭玉山直接來到殿内,隔着屏風,彭玉山就跪下了,周恒一怔,就這個位置,是能診脈還是能觸診,跪着有個屁用?
周恒沒動,彭玉山也沒說啥,隻是朝着裡面喊道:
“娘娘情況如何了?”
一個女子快步從裡面走出來,舉着染血的雙手,朝着彭玉山微微施禮,看到周恒稍微頓了一下,不過還是快速說道:
“彭禦醫,娘娘出血很多,胎兒出來的腳我們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置,這該如何是好?”
彭玉山此時已經站起來,來回踱步。
“這胎想保住不容易了,現在出血都是不重要的,關鍵是将胎兒的腳推回去,給孩子調轉方向,此時才開四指時間是來得及,我準備藥一會兒給娘娘吊着,周院判您看這樣安排行嗎?”
周恒上下看看那女子,最後目光冷冷地落在彭玉山的身上。
“此人是醫女?還是接生嬷嬷?”
彭玉山一怔,趕緊拱手說道:
“這位是太醫院的醫女玉珠,宮女出身,之後被選入太醫院,跟随之前的醫女學習接生,算是比較有經驗的一位。”
周恒點點頭,指着此女的手說道:
“好,很好,不戴口罩手套,身上穿着普通外衫,沒有更換隔離服,這樣就給貴妃娘娘檢查,我是如此教你的?還是說離開回春堂,這些都不用照着學了?現在我都懷疑,貴妃的脈象,是否是你親自診治的?”
彭玉山懵了,擡眼看了一下屏風,又看向周恒。
“這宮中生産一貫如此,禦醫不可以進内室,畢竟男女有别......”
周恒點點頭,擡手制止了他的話。
“我知道,不過這樣的診斷是否失真?還有我傳授了你無菌操作,不是讓你埋沒,醫女也是太醫院的編制,自然是你的屬下,為何不按照要求進行操作,你是沒見過劉大夫操作,還是沒學明白?”
彭玉山趕緊跪倒,按照周恒的說辭,再不攔着,下一步該告訴彭玉山今後别說跟他學醫,彭玉山此刻真的有些懵了。
“周院判剛剛的脈象,确實是醫女彙報的,我出具的藥方也是按照這個脈象,還有描述下的......”
周恒擡手,“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請旨,如若陛下也是如此認為,那周某無話可說。”
周恒說完轉身就出了大殿,彭玉山趕緊爬起來,拎着自己的藥箱追了出來,此刻他的心慌亂了。
皇帝坐在門前,并沒有離去,剛才他們的談話内容原本聲音就不小,門口也不算遠,自然聽得真切,周恒出來躬身說道:
“想來陛下剛剛也聽到了,臣想給淑貴妃娘娘診脈,不然隻是憑借醫女的描述容易有偏差,而且臣要觸診娘娘的龍胎,好決定下一步如何診治。
娘娘宮口沒有開全,而胎兒的腳卻出來一隻,至少胎衣已經破了,沒有羊水,此刻如若按照尋常方法生産,必然一屍兩命。”
方紀中吓了一跳,沒想到周恒連最簡單的掩飾都沒有,上來就如此說,他趕緊看向皇帝,好在皇帝并未發怒,反倒朝着周恒點頭。
“朕信你的醫術,去請脈吧,自然也可以進行觸診。”
周恒躬身,趕緊回到殿内,彭玉山一頭汗跟着跑進來。
那醫女自然也聽得真切,這會兒無法說什麼阻攔的話,一側身讓開位置。
周恒繞過屏風,走到内殿,并沒有急着擡頭,而是高聲說道:
“貴妃娘娘,臣周恒要給娘娘診脈,請嬷嬷給娘娘先蓋上薄一點兒的錦被,以利于觸診。”
周圍伺候的幾個嬷嬷宮女,都趕緊動起來,随後紗簾打開,裡面已經重新布置了産床,在内殿中央擺放着,一張明黃色的薄被,搭在淑貴妃的身上。
淑貴妃費力地張開眼,頭上的汗水已經打濕了發髻,臉色極為慘白,她微微颔首。
“周院判拜托你救救本宮和孩子,本宮不能沒有孩子。”
周恒點頭,“娘娘放心,臣一定竭盡所能,再說現在還沒到那麼緊迫的時候,你要有信心,我們一起努力。”
淑貴妃點點頭,眼淚已經滑下來。
這些嬷嬷宮女隻是慌亂地照顧,沒有一個人是如此關切自己的安危,剛剛周恒的話已經讓她燃氣活下去的信心。
“好,本宮努力,你讓本宮如何配合,本宮就如何做。”
周恒此刻已經走到榻前,墊着絹帕,開始給淑貴妃診脈,伸手觸及片刻,就收起手,瞥了一眼那醫女,朝着身後伸手。
“彭玉山,銀針。”
彭玉山這會兒動作非常的迅捷,趕緊沖到近前,将藥箱打開,摸出銀針,周恒接過來在淑貴妃手指上刺入兩根銀針。
她稍微顫了顫,并未發聲,畢竟大疼醫小疼,此刻最疼的在腹部和腰部,這針刺已經沒有什麼感覺。
周恒揉撚銀針,随後觀察着淑貴妃的臉上,見她氣息穩定了一些,這才讓彭玉山給淑貴妃舌下含一片老山參。
随後用一根類似三棱針,刺入淑貴妃中指指尖,一滴紫黑色的血流了出來,周恒用力擠了擠,這才看向彭玉山。
“你藥箱裡面有琉璃片和玉峰露嗎?”
彭玉山一頓,趕緊點點頭。
這玉峰露他知道,回春堂都是用這種東西來測試毒素反應的,畢竟除了銀針試毒外,這玉峰露算是最為有效的一種藥劑,他偷着灌了一瓶。
這時候不是藏私的時候,趕緊從隔層裡面将一個白色瓷瓶拿出來,周恒擡眼看看他,并未說什麼将琉璃片接過去,收集了那滴血。
舉到鼻端嗅了嗅,鹹腥的味道裡面隐隐的帶着一股甜香味兒,這血液如若能達到這個味道絕對有問題。
周恒倒了一地玉峰露在琉璃片上,片刻間血迹變成碎豆腐一般,周恒眯起眼,趕緊将兩樣東西遞給彭玉山,随後朝外面一揚下巴。
彭玉山已經明白,周恒是希望自己去和皇帝說一下,他抱着東西緩緩後退。
周恒這才看向旁邊的人,有一個頭上帶着血迹的女人,臉上都是擔憂的神色,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不用問這個人就是那個掌事姑姑了。
“你是掌事姑姑吧,将薄被放下,你幫我将貴妃娘娘的腿蜷起來,不用并攏間隔兩拳足以,我要看看胎兒的朝向,能做到嗎?”
那人趕緊點頭,咬着唇爬上産床,幫着淑貴妃調整姿态。
“娘娘周院判會幫您的,咱要配合一下,如若疼了忍不住就咬着奴婢的手。”
周恒知道,這是淑貴妃的親信,在這個掌事姑姑的安撫下,淑貴妃被擺成雙膝蜷卧的姿勢。
“臣接下來要查看一下胎兒的方向,您放松就行,不會用力隻是感知一下,隔着被子就可以做到。”
淑貴妃點點頭,抿緊唇控制着身上的顫抖。
周恒的手輕輕放在淑貴妃的腹部,之前讓劉秀兒傳授了淑貴妃相應的孕婦操,這就是鍛煉孕婦有氧呼吸,還有調整胎位的最好辦法,如若今天不過來診治,之後隻怕這個鍋也會甩到他身上。
手上動作沒停,周恒感知了一下胎兒的方向,果然胎兒現在是頭朝着淑貴妃心髒的方向,抱着一條腿,而另一條腿顯然伸出宮口。
看到周恒在錦被上描繪出來的形狀,掌事姑姑已經有些不淡定,目光不斷在淑貴妃的肚子和周恒之間來回轉換。
“周院判我們娘娘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