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騰地一下站起來,雙目圓睜,仿佛要噴火一般,瞪着小太監怒吼道:
“生?淑貴妃不是剛剛八個月,怎麼就要生了?”
那個小太監見皇帝發火,瞬間吓得渾身戰栗。
方紀中此時已經沖到近前,盯着他快速說道:
“仔細你的皮,趕緊說怎麼回事兒,耽擱了就是耽擱淑貴妃的命,你能擔待得起?”
那小太監趕緊匍匐在地上,臉色慘白深吸一口氣快速說道:
“剛剛長春宮的人過來禀報,說是淑貴妃娘娘晨起就有些不适,兇悶腰痛,掌事姑姑嬷嬷想要請禦醫過去診治一下,淑貴妃說就是想要透透氣,就這樣傳了轎辇。
到了禦花園,貴妃娘娘臉色好了許多,喂了一會兒魚,準備回宮的時候,碰上十六公主帶人放風筝,可是當時風向突變,那風筝突然就落下,直接砸在淑貴妃等人的身上。
淑貴妃受驚滑倒,當即腹痛難忍,長春宮的人将淑貴妃趕緊送回長春宮,這邊又請禦醫過去診治的,小的正巧路上遇到,就被打發過來報信。”
周恒瞪大眼睛,這位淑貴妃雖然年紀小,那可是無子就被封為貴妃,顯而易見這是多大的殊榮,家世背景和皇帝的喜愛,都有很重的分量。
當初他們回京的宴會上,淑貴妃亮相,那時候不過四個多月的身孕,算算現在可不是八個月的身孕了。
也不知今日太醫院是誰值守,驚吓之後的問題太多,不生還好,如若出生九成難産。
皇帝一揮袖子,方紀中趕緊扶着皇帝走下來。
“你起來說,太醫院誰去了?”
“回禀陛下,今日當值的是彭玉山彭禦醫。”
皇帝眯起眼,“小十六放個風筝,怎麼就砸了那麼多人?”
周恒一挑眉,剛剛自己還真沒注意。
确實啊,一個小風筝能砸了淑貴妃還有她帶着的衆人,這簡直有些牽強,難道是故意碰瓷?
小太監吓了一跳,趕緊伏在地上。
“陛下明鑒,那風筝是一頭蜈蚣的形狀,有十幾丈長,上面都是竹子編制的骨骼,非常沉重,這個是奴婢親眼所見,貴妃娘娘身邊的很多人都受傷了,管事姑姑頭都被砸破了。”
方紀中一怔,趕緊湊近皇帝,扶着皇帝低聲說道:
“陛下别急,老奴這就派人去禦花園,将這些人控制起來,十六公主也先找個地方安置,等候陛下問詢,老奴先陪着您去長春宮看看吧?”
皇帝趕緊點頭,顯然他現在有些慌亂了,抓着方紀中的手就要往出走,周恒這個時候趕緊抱拳。
“陛下,要不臣也跟着過去看看吧?”
皇帝趕緊擺手,顯然剛才都忘記這一茬了。
“快,周愛卿跟着朕一同過去,傳轎辇......算了,不用傳走着去快點兒。”
周恒微微垂眸眯起眼,快步跟上皇帝的步伐,幾個人大步流星朝着後宮走去。
皇帝薄情,能如此擔憂淑貴妃,一個是老來得子,再者這個淑貴妃在皇帝的心中,絕對有着不同凡響的地位。
很快幾人來到長春宮,這裡距離皇帝的養心殿并不遠,剛走進院子,就聽到淑貴妃的呼喊聲。
皇帝眉頭緊鎖,更加快腳步。
一進來,周圍人看到皇帝全都跪倒在地,一個身着粉色宮裝的姑娘,趕緊擦拭了臉上的淚痕,戰戰兢兢地跪着轉身,匍匐在地上。
“父皇,兒臣不是故意的......”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已經一腳踹過來,那姑娘直接翻滾出去,半天都沒有爬起來,周恒看得真切,這一腳相當狠,直接踹在那姑娘的兇口。
如此态度,還有那姑娘口中的稱呼,不用說周恒也猜到此人的身份。
這一定就是十六公主,如若自己記憶不錯,這位十六公主是皇後最小的女兒,這态度足以看得出,皇帝對皇後有多不待見。
周恒趕緊垂下頭,集中注意力跟着皇帝朝裡面走去,那位十六公主,此刻已經爬起來,不過頭發散亂,唇角還挂着血迹,臉上慘白慘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暈倒般。
周恒甩甩頭,讓自己盡量不要走神兒,快速跟着皇帝進入長春宮,到了門前正好見到彭玉山從裡面聽到動靜出來。
彭玉山擡眼看到皇帝,還有身後的周恒瞬間臉上帶着期許的神色。
“臣拜見陛下。”
皇帝一擺手,“快跟朕說說,淑貴妃怎麼樣了?”
彭玉山搖搖頭,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
“淑貴妃動了胎氣,出血甚多,保胎是做不到了,此刻要盡快生産,不過臣剛剛診脈,結合醫女的初診,發現淑貴妃這一胎因未到時日,此刻還是臀位,如此生産母子容易俱損,要不還是請周院判看一下吧?”
皇帝聽到臀位兩個字,瞬間腳下一軟,他活這麼大歲數,什麼沒見過。
宮中的女子也偶有臀位生産的,不過沒一個活下來,這就是催命符。
尤其是還不足月,都說七活八不活,這八個月的胎兒,加上臀位,淑貴妃的命豈不是要不保?
周恒一伸手,在後面扶住皇帝。
這時候方紀中也走了過來,眼神中全是擔憂的神色,周恒倒是極為淡定,見方紀中過來這才松手,朝着皇帝微微躬身說道:
“陛下,讓微臣看一下吧?”
皇帝擺擺手,此刻已經說不出什麼,不過看向周恒的眼神中帶着幾分期許,畢竟周恒那樣不同,他能制藥,能研究古往今來都沒有的新藥,這樣的人他願意診治,至少說明淑貴妃有救。
“去......快去看看淑貴妃,朕要你不惜一切代價就她......哪怕......哪怕皇嗣不保,朕也要你保住她的性命......”
皇帝此言聲音不大,隻有周恒和旁邊的方紀中能聽見,這樣的吩咐,讓周恒還是有些意外,一個如此陰險多疑的皇帝,能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着實讓人咋舌。
周恒沒耽擱,趕緊邁步進入殿内。
彭玉山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着周恒也一同進去,畢竟此刻周恒就這樣空手來的,想要治療或者打下手至少自己能幫上一些。
彭玉山湊近周恒,壓低聲音。
“周院判,剛剛陛下面前我沒敢說,這淑貴妃已經昏厥過去兩次,氣血逆行,尺脈轉急,如切繩轉珠,醫女禀報是臀位,宮口開了有四指,此刻胎兒露出來一隻腳在外。”
周恒一怔,原本臀位生産就是禁忌中的禁忌,此刻竟然出來一隻腳,顯然這是單足位。
如此胎位就好像一個做了一字馬的人,抱着自己的一條腿蜷縮在子宮裡面,而另一條腿此刻已經伸出子宮外。
一般臨床上如若這個體位生産,很多時候都是胎死腹中或者是引産的時候容易見到。
真正順産産婦,很少能見到胎兒有如此體位的情況,此刻如若不采取措施,那就是個死,一屍兩命。
從出事兒,到現在他們過來,最多不過兩刻鐘的時間。
如此短的時間,宮口就開了四指,這要是在普通情況下,沒有感覺到宮口開四指,至少需要三四個小時。
顯然這位淑貴妃并不是單單因為沖撞和驚吓,之前已經有了早産的迹象,隻是情況輕微,并不容易發現。
周恒看向彭玉山,微微歎息一聲,看來今天卷入此事當中是無法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