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看看一臉激動的馬令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不想縫合,那我來?”
“想想,我現在就縫。”
說着一把奪過去持針器和鑷子,拎着肌肉組織有模有樣地開始縫合,縫合打結,周恒幫着剪斷縫線,随着操作愈發熟練。
到了表層,周恒朝着馬令善伸手。
“表層我來你看着,這個如若縫不好,拆線比較難,松緊要适度。”
說着從肩部下方開始,一直到手肘,一共縫合了三十多針,傷處暴露的時間很長了,周恒怕引起不必要的感染,所以速度上加快了一些。
剪斷最後一針的縫線,馬令善長出一口氣。
“師尊的手速太快,看得我眼花缭亂,看來我們還要勤加練習啊。”
周恒擡眼看看馬令善,頓了一下說道:“下次不要用烏雞實驗了。”
德勝一縮脖子,恐懼地看向周恒,又看看馬令善。
“師尊怎麼知道?”
周恒擡眼環顧三人,“煉藥房已經投訴過了,殺雞後那縫線很難去除,無奈隻能将一部分雞皮剪掉,人的肌肉和皮膚與雞肉的緻密度相差很多,手感差異大,如若想要練習,可以讓薛老大去買些野豬肉,去掉皮然後練習縫合,這個更有手感些。”
馬令善沒敢擡頭,快速撤掉孔巾,擦拭了創面,将引流條調整了方向,不用周恒吩咐開始包紮。
德勝趕緊過來,幫着馬令善擎着傷者的手臂。
周恒示意三順舉着鹽水,給自己沖洗了雙手,這才走到傷者頭部,開始檢查他的頸部和後背,除了有些腫脹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傷痕。
此刻他們包紮也已經結束,肋骨骨折的位置,也暫時用堅韌的白布捆紮起來。
三順快速拽來一個運送床,三人合力将傷者搬運到那個運送床上,準備推出去。
周恒扯下隔離服,還有帽子口罩手套,突然想到一事,擡頭看向馬令善。
“傷者叫什麼名字?可曾付了診費?”
馬令善一頓,聲音弱了三分。
“沒......沒問姓名,就知道是姚鐵匠的兄弟,至于診費......未曾交......”
周恒歎息一聲,“開業才第二天,我們投入了多少的心血來建設回春堂?這裡不是善堂,救死扶傷的精神要有,可是我們搶救病患需要銀子,這些藥劑都需要銀子,後面的雜役夥計都需要銀子,以後遇到這事兒,先收押金明白了嗎?”
看着馬令善尴尬,德勝上前一步。
“師尊說的是,我們今後會注意的,主要姚鐵匠就是對面街的,料想不會差了我們的銀錢,如若今後我們遇到這樣的事兒,會提前收取押金的。”
馬令善看向周恒,怯懦地問道:“師尊,我們收多少押金合适?”
周恒想了想,這普通民衆不是各個跟朱筠墨似得,那樣黑真的就沒人登門了。
“四肢類似的急症手術,先交二十兩押金,住院的用藥,還有護理的費用後續計算,多退少補,畢竟每個人病症不同,用了什麼藥物,按照藥價核算即可,晚上我們制定一個手術的價格表,至于你們簡單的清創縫合都沒問題,這樣的小手術價格可以低一些。”
馬令善聽聞趕緊抱拳施禮,之前黃掌櫃和梅園花了多少銀子診治,他一清二楚,沒想到師尊竟是如此仁愛之人。
這二十兩不及那些的百分之一,着實便宜的緊,要知道一個鐵匠或者勞作之人,丢了性命或者剩下一條手臂,那簡直是一家人的滅頂之災。
“師尊的仁愛之心,讓學生佩服,我們這就将患者推出去好生照料。”
周恒點點頭,“記着叫張嬸子,她護理的仔細,可以讓她帶出來幾個徒弟,工錢給她每月漲五百錢,好好幹短不了你們的銀子。”
德勝第一個朝着周恒道謝,周恒擺擺手,他真的是累了,尤其那放大鏡下面,看着一切細小的血管,時間長了有些眩暈的感覺。
轉身去了刷手的房間,這裡扭開一個閥門,竹筒裡面就從樓頂的水塔留下來清水,用着好似自來水一般,周恒洗了一把臉,将手臂清潔幹淨,這才出了手術室。
一出來,面前一黑,撲通跪倒一人,如此突然将周恒吓了一跳。
擡腿就要踹,不過看清此人的五官,這才将腳放下,一臉嫌棄地朝後挪了兩步。
“你怎麼搞成黑炭頭了?”
姚鐵匠擡起頭,一臉的黑灰和汗水混雜在一起,仿佛非洲人一般,隻是眼睑下方有兩道白色的痕迹,顯然他哭過。
擡起袖子,擦了擦鼻涕,姚鐵匠砰砰砰給周恒磕了三個頭。
周恒環顧一下,看到旁邊站着的薛老大,一瞪眼。
“杵着幹嘛,還不将人扶起來,我還要看病人,身上不能髒了。”
薛老大揉揉鼻子,趕緊走過來,一伸手,将人從地上拎起來。
“我說,你差不多可以了,哭了一個時辰,跟個娘們似的。”
姚鐵匠沒有惱,反倒看着薛老大鞠了一躬。
周恒來古代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禮節,動不動就跪,随時随地要鞠躬行禮,别人施禮你還要還禮,搞得一天腰疼。
“我就是想知道,我兄弟怎樣了,是不是能留個話,讓他家人過來再見一面,我瞧着他整個人捆的和粽子似得,看來這傷勢很重吧?”
周恒點點頭,“傷勢很重,上臂粉碎性骨折,裡面一共碎裂成四個部分,還有骨裂的地方,不過這會兒已經給他重塑了骨頭,不是跟你要螺紋鐵釘了,就是為了給他接骨頭,至于肋骨的損傷,需要帶一個袋子固定,我現在就着人去做。”
姚鐵匠擦擦臉,周恒說的話他沒怎麼懂,一個人骨頭斷了,怎麼能夠用鐵來接續,難道像自己鍛造鐵器似得,要燒熱了用力捶打?
看着他有些發白的臉色,薛老大擡手拍他後背一巴掌。
“想什麼呢?大夫要如何操作,還要跟你交代不成,跟你說了能懂?”
姚鐵匠搖搖頭,“不懂。”
“還不是,人沒死,囫囵個在裡面躺着呢,你倒是趕緊去交錢,然後找人過來照顧着,至少要給他擦洗一下吧,整個人跟煤球似得,難道你讓大夫給你擦?”
别說,薛老大說的全都在理上,周恒愈發覺得,這傻大個還是蠻好用的,披着忠厚老實的外表,讨錢也好,威脅個人也好,或者當個保镖也成,似乎自己開發出很多技能。
姚鐵匠一聽,瞬間拍着額頭,一臉的愧疚。
“我兄弟一受傷我就吓得糊塗了,光顧着讓周大夫幫着救人,咋都沒給銀子。”
說着伸手朝兇口摸去,左側摸摸右側摸摸,似乎都沒有,伸手在袖子裡抓了一下也沒有。
姚鐵匠臉上帶着一絲尴尬,看向周恒。
“出門走得急,我忘記帶了,回鋪子我去拿了送來,然後接我兄弟的媳婦過來看看人,至少有個交代,您信得過我不?”
周恒真想說信不過,不過砸吧砸吧嘴,還是忍住了這個想法。
“診費不用着急,讓他的家人之後送來即可,畢竟我們是鄰居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不過跟他們家人講好,這裡是醫館,不能來了哭哭啼啼的,也不利于病患修養,至于他的吃食都是醫館做,畢竟做了手術,很多東西要有禁忌。”
姚鐵匠怔了怔,“周大夫的意思是,我兄弟人要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