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一怔,薛老大直接惱了。
“滾滾滾,現在就将人擡走,沒交錢先幫你診治手術,誰說什麼了?擔着風險不說,你現在倒好,讓你兄弟留下我們照顧,你這裡倒是覺得我們是将人扣押了,趕緊地将人擡走吧。”
看着薛老大如此說,周恒沒有出言阻止,姚鐵匠的這句話,确實讓他覺得紮心了。
這裡的條件極為有限,能将此人的手臂保住,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這邊隻是通知他交款,人家心裡的小算盤就如此計較,算了讓薛老大處置很好。
周恒沒說話,直接朝着一樓的診室走去,那些等候的病患,還有一些沒走,等着醫生下來。
周恒看了一眼屈子平,吩咐道:
“去将馬令善和德勝叫下來,抓緊接待門診,樓上留着張嬸子照顧即可,櫃上以後記着無論什麼病患,先交押金再診治,我們回春堂概不賒欠。”
說完周恒腳步沒停,直接朝着後院走去,屈子平擡眼看看遠去的人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身側的銘宇,湊過來看了兩眼,低聲問道。
“這是咋了?”
屈子平低聲在銘宇耳邊說了一下經過,銘宇擡頭看看薛老大的方向,見兄長一甩袖子上樓了。
那個姚鐵匠,不斷抓着頭發,顯然這倆人的話,他就沒明白啥意思。
銘宇戳戳屈子平的腰間,“總不能真的将人趕出去吧,要不你跟他說說?”
屈子平搖搖頭,“我不去,這人看着可憐,但是真的很氣人,你哥罵他罵的輕了,不解恨。”
銘宇忍者笑意,再度戳戳屈子平。
“子平快去吧,這事兒還要你來說明白,這人此刻隻是沒轉過來彎兒,滿腦子都是他兄弟受傷,是他造成的這份自責上。”
屈子平一聽,有些猶豫,見姚鐵匠還是杵在原地,想了想直接走過去,将姚鐵匠拽到門外,遞給他一條濕熱的汗巾。
姚鐵匠一臉的不解,伸手指着樓上顯然他現在非常的糾結。
“我......”
“這位大哥,先擦把臉。”
姚鐵匠接過去,擦拭了一下,屈子平接着說道:
“你送來的病患雖未醒來,可是這會兒已經性命無憂了,你在這裡幫不上忙,有愧疚自責的功夫,還不如抓緊去張羅診費,然後将病患的家人送來看一眼,我們周老闆如若不是念在你為我們打造器械的情分,早将你丢出去了,快些去吧。”
姚鐵匠看着屈子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其實我剛才都沒大聽清楚他們說啥,腦子裡全是我兄弟喊我跑的那個聲音,我這就去取銀子接人,對了一共多少手術的費用?”
屈子平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别急,遇到這事兒誰都難以鎮定,我們理解,至于手術費用,先交二十兩銀子押金,後續還要觀察幾天,人留這裡就行,我們有專門的人照顧,畢竟人不能動,你們帶回去照顧,喂藥、翻身、入廁,這些小事處理不好,可能都引起大問題,還是在這裡系統護理一下更好些。”
姚鐵匠聽得認真,不斷點着頭。
“嗯嗯,這個沒問題,在這裡我放心,來的時候我以為人就沒了......行了不婆婆媽媽了,我這就去找人。”
說着将汗巾丢給屈子平,趕着車離開了。
過了約莫一刻鐘,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屈子平擡眸一看,姚鐵匠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懷孕的婦人,頭上青巾包裹着發髻,一臉的急切神态。
屈子平趕緊走過去,朝着二人抱拳施禮。
“這位夫人,想來是病患的家人了?”
二人點點頭,屈子平沒多廢話,朝着樓上一伸手。
“那就請随我上去吧。”
姚鐵匠一把抓住屈子平,将一錠銀子遞給他。
“銀子我帶來了。”
屈子平朝他笑着說道:“這個交櫃上就行,他們會給你開押金票,我們這裡明碼标價,花了多少一目了然,出院的時候,多退少補就好。”
姚鐵匠也沒廢話,将銀子丢給櫃上的銘宇,拿着押金條,二人跟着屈子平上了樓。
樓上很安靜,沒有人随意走動,與樓下喧鬧的景祥大相徑庭,幾人不自覺地放輕了步子,來到一間病房門外,屈子平示意他們停下。
輕輕打開門,裡面是王三順和張嬸子站在床邊,王三順正在給傷者的臉頰肩膀擦拭着什麼藥水,門一開就能聞到一股子清涼的味道。
那張嬸子将床搖成斜面,正在給傷者用吸管喂水。
女子見床上的傷患竟然醒了,擡手捂着嘴巴跑了過去,張嬸子快步攬在女子的面前。
“小娘子勿要靠近,傷者的手臂骨頭碎裂成很多節,我們的大夫剛剛給接上,你萬不可碰到,不然有可能再遭一次罪。”
女人一聽,吓得不敢靠近,咬着手中的帕子,不斷掉眼淚。
“當家的,你可還好?”
床上那人,此刻手上麻藥勁兒沒過,朝着二人裂開嘴笑了起來。
“緊張啥,俺好着呢,就是手臂是酸麻的有些脹痛,你懷着娃,别跟着着急,這裡的嬸子照顧的相當周到,而且懂得很多,看俺一眼抓緊回去吧。”
看着他憨笑的樣子,女人的眼淚算是止住了,側身瞥了一眼姚鐵匠。
“當家的,你快和大伯說說,他擔憂你的身體。”
床上那位,朝着姚鐵匠裂開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
“哥你急啥,俺這不囫囵個躺這兒呢,咋地俺好好地你還不高興?”
姚鐵匠不斷搖頭,緊緊地抿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沒,我就是高興,真的高興,背着你朝着清平縣城走的時候,整個人軟的跟面條似得,好幾家醫館都說人完了,我突然想到這家的周大夫,他當時找我打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件,想來這醫術差不了,果然來這裡就來對了,你歇着吧,我去找周大夫磕頭,給他供奉長生牌位。”
那女人一聽,眼淚再度下來,這樣的講述還有啥不明白的,趕緊附和道:
“我也同去,大伯說地對,我也要給他供奉長生牌位。”
說着二人也沒耽擱,直接出了病房,屈子平帶着二人來到一樓的一間診室,周恒正在給一個患者做外傷包紮,馬令善就站在身側學習包紮的手法。
見到突然沖進來的二人,周恒手上的動作一頓,警惕地看向他們。
屈子平一躬身,剛要開口說話,身側的姚鐵匠膀子一晃,瞬間屈子平被擠到一側。
他和那婦人進了診室,撲通一聲,二人跪倒磕了三個頭,未等說話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周恒一臉的懵,這是啥意思?
隻聽姚鐵匠大嗓門嚷道:“周大夫,你救了我兄弟的性命,真的是這鋪子的名字妙手回春,今後我們姚家,要給你供奉長生牌位,後代世人都記着你的恩德。”
周恒心裡一萬匹草泥馬飛奔,我特麼還沒死呢,供奉啥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