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是悟清!”周彤自言自語,她對自己很佩服,隻憑戒疤兩個字,她竟然猜對了。
定嫔冷笑:“你既然已經猜出來了,何必裝成這副樣子。”
周彤看了定嫔一眼,這女人顯然是要破罐破摔了。
她沒有說話,抽刀就走。
感覺到頸上的那股殺意沒有了,定嫔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你站住!從我口中套出話來,就要一走了之嗎?”擔心被院子外面的婆子聽到,定嫔隻能壓低聲音,但是周彤還是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憤怒與絕望。
此時的定嫔,如同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獨自飄浮的旅人,看到一塊浮木、一根稻草都想要抓住。
眼前的周彤,就是定嫔的浮木和稻草。
她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否則,她就隻能在這東二院裡等待死亡。
周彤停下腳步,冷哼一聲,道:“你想讓我救你出宮嗎?我沒有這個本事。”
“不,我隻讓你給長興侯府帶句話,越快越好。”定嫔雙眸泛紅,但是周彤卻沒有在她的眼中看到淚意。
“好吧,你說。”周彤緩步走回定嫔的面前。
定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長興侯王欽是我的舅舅,你告訴他,就說悟清進宮找過我。”
周彤沒有想到,危急關頭,定嫔要帶給長興侯的竟然隻是這樣一句話。
她不是應該讓長興侯連同宗人令一起,利用宗室和勳貴的威望,在崇文帝面前保下她的性命嗎?
難道她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了,要死在宮裡?
不,面前的定嫔雖然面色憔悴,但是她的眼睛裡卻像燃燒着熊熊火焰,這不但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更是一個不會言敗的女人。
周彤太熟悉這樣的人了,她周圍都是這樣的人,反而是像焦美人那樣的,嗯,周彤表示還是頭回遇到。
“你是在威脅他?讓他不得不來救你?他怕你對悟清說出他的秘密,亦或是長興侯府的秘密?”周彤問道。
定嫔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她直勾勾地瞪着周彤:“你究竟是什麼人?”
周彤攤攤手,很是無奈:“我說出來你也不信,你和長興侯府,我也是這兩天剛剛知道的。”
對于京城裡各家各戶的事,周彤知道得不多,雖然她早就聽說過霄雲二十四将,可是這二十四将都是誰,她至今也說不全。
長興侯府原本就不顯赫,這些年靠着與宗室聯姻,才能勉強維持,可是除了一個爵位也沒有什麼了。
因此,長興侯便成了霄雲二十四将裡,周彤記不起來名字的那一個。
至于定嫔,崇文帝雖然不好女色,可是兩次選秀,後宮裡僅是有封号的,大大小小也有幾十位,周彤若是能夠一一列出,怕是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定嫔自是也想明白了,她歎了口氣,道:“看來你是個真正聰明的,你說得沒錯,我确實是在威脅他,如何,你怕了?不敢去給他傳話嗎?”
周彤笑了笑,道:“我隻是怕我自己一個不小心,把你舅舅的腦袋割下來而已。”
定嫔一怔,想起剛剛周彤的刀還架在她的脖子上,不由冒出一層冷汗。
“你若是把他殺了,我便更沒有活路了。”定嫔歎了口氣,她還真有點擔心,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會不管不顧地把王欽殺掉。
“那你不如告訴我,長興侯為何害怕悟清進宮見你?其實已經到了這一步,你的腦袋早就不是長在你自己頭上了,随時都能被人取走,長興侯是否想救你,是否能夠救下你,都還是未知。若是他不肯救你,或者皇帝不買帳,那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我若是你,就會有兩手準備,一是想辦法讓人救我,二是一旦我不能活了,也不讓那些害我的人好過,你都走到這一步了,還顧忌那麼多做甚?其實你也不能肯定長興侯能救你,對吧?你若是死了,卻是為他而死,為了這樣一個人,你值得嗎?”
周彤說這番話的時候,定嫔還沒忘記大哭了幾聲,周彤見她到了現在也沒忘記蒙騙外面的婆子,便更加确信,定嫔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果然,聽完她的這番話,定嫔咬了咬牙,對周彤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并不認識我,我更不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但是無論是你背後的人是誰,對我如今的處境而言,你都是我唯一能用的人。你說得對,我并不能确定長興侯會救我,更不能确定他們能夠救下我,所以我也沒有必要把所有事情攬上身。”
她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聽着,悟清冒險進宮見我,是要問我一件事,他要問我,他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是不是大齊人,是不是大齊的宗室或權貴。”
周彤心頭一動,定嫔說的是“大齊人”,為何會這樣說?正常人是不會這樣說的,為何會特别提到“大齊”。
莫非悟清不是大齊人?
“悟清的父親是長興侯王欽?你的舅舅?所以你隻要讓他知道悟清曾經進宮見你,他就會害怕,對嗎?”周彤問道。
定嫔笑而不答,周彤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定嫔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到幾時,她說出這幾句話來,當然不是說給周彤聽的,而是要告訴周彤背後之人。
能把一個會武功的小姑娘送進宮裡假扮内侍,她背後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定嫔覺得自己委屈,若不是悟清在宮裡時被焦美人撞破,她就不會燒了淑甯宮,殺死焦美人,德妃更不會為了不惹禍上身,而把她供出去,最終惹來殺身之禍。
她原本好端端的一個定嫔,雖然沒有皇帝的寵愛,可是在這宮裡也是錦衣玉食,她本可就這樣渡過一生的,都是為了長興侯,為了她的舅舅,她才走到這一步。
即使長興侯和宗人令保下了她的性命,讓她苟活下來,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定嫔,在皇帝眼中,她都是一個殺人的人,皇帝又豈會讓她好好活着,要麼像現在這樣被圈禁在冷宮中,要麼讓她“生”上一場大病,以定嫔的身份體體面面地死去。
所以,她值得嗎?
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