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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雪夜(二)

大紅妝 姚穎怡 2434 2024-01-31 01:12

  “你不擔心?”蕭韌問道。

  “擔心啊,所以我現在要去看看,你一起去嗎?”沈彤邊說邊向窗戶走去。

  蕭韌眯起眼睛,注視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跟着她從窗子裡跳了出去。

  ......

  德善最讨厭下雪天。

  他淨身的那天,天空中飄着雪花,雪不大,落到地上就化了,片刻後,地上便結了一層薄冰。

  他就是踩着一地的薄冰,被推到淨身房裡的,給他淨身的太監姓劉,都叫他劉一刀。

  那年德善十五歲,像他這個歲數才淨身的很少。這種事情,年紀越小恢複越快,同一批淨身的小内侍都把身子養好的時候,德善依然躺在炕上不能起身。

  他躺了整整一個月,以為自己從此就要廢了。

  有一天夜裡,有人找到他住的地方。

  這裡是給剛剛淨身的人休養身子的地方,淨身之後是不能直接進宮的,要在這裡養好身子,再由專門的人教導後,才被送進宮裡。

  那人從懷裡掏出兩個小瓷瓶,把裡面的藥粉灑在德善那處地方,那人臨走時,把瓷瓶連同裡面的藥全都留給了他。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幫我?”德善問道。

  “青江道人的關門弟子流落至此真的很慘,好在你是個有福氣的,皇後娘娘要見你。”

  那人說完就走了,從此以後,德善再也沒有見過他。

  十天後,他的身體終于養好,他見到了皇後娘娘,再之後,他就到了護國公府。

  他是青江道人的關門弟子,青江道人文武雙全,出家之前曾為帝師。

  太祖皇帝擁兵而起,青江道人帶領門下弟子數次行刺太祖皇帝,其中一次緻使太祖皇帝身受重傷,從此以後落下命根,青江道人最終在一次刺殺中死于亂箭之下。

  太祖登基後,傳言擁立前朝遺孤,在南邊建立後晉小朝廷的,就是青江道人的弟子。

  太祖皇帝恨死了青江道人,他派人燒毀了青江道人曾經修行的道觀,派定國公蕭淵蕩平青江道人的餘黨。

  而他德善,就是青江道人的關門弟子。

  那年他隻有五歲,戰亂之中失去雙親,被青江道人撿去收在門下。

  他跟着青江道人的時間并不長,那時青江道人東奔西跑,一次次行刺太祖皇帝,根本沒有時間教導他。

  德善是跟着師兄修行的,他天資過人,是練武奇才,對于内功心法也是心得,可惜生在亂世,否則一定能成為武學大家。

  後來師傅死了,師兄們也死了,道觀被毀,朝廷四處捉拿青江餘黨。

  他流落到了京城,京城裡迎來了新的皇室,古老的皇宮新舊交替,正在采辦宮女和内侍。

  他咬咬牙,就淨了身,原以為從此以後再無人知曉他的過去。

  可是他還沒有正式進宮,楊皇後就找到了他。

  轉眼三十五年過去了,德善也從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小道士,變成了現在的善爺。

  德善背着手,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兒。

  雪花落到他的頭發上,肩膀上,但也很快就化了,如同他那不為人知的過往,消失無蹤。

  “善爺爺,酒給您溫上了,您快進來暖暖身子吧。”一名俊俏小厮從西廂裡出來,滿臉是笑。

  德善仰頭望天,雪小了,星星點點飛灑而下。

  有腳步聲傳來,德善望向穿堂,來人是張四兒。

  “善爺,世子爺打發人過來,請您過去一趟。”張四兒笑着說道。

  “這麼晚了,世子爺有什麼事?”德善的語氣裡聽不出喜怒,聲音是一如既往的陰陽怪氣。

  “來的是世子身邊的雨墨,他說世子爺下午時進過宮,或許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有吩咐呢。”張四兒陪笑說道。

  “嗯,好吧。”德善伸出一隻手,那名俊俏小厮連忙遞上自己的胳膊,德善把手搭在小厮的胳膊上,另一名小厮聞聲跑出來,把一件狐皮連帽大氅給他披上。

  張四兒畢恭畢敬地讓到一旁,看着德善和那兩名小厮走進穿堂。

  忽然,德善轉過身來,看着依然站在雪中的張四兒:“昨兒個那個崽子問清楚了嗎?叫啥名兒,幾歲了?”

  張四兒在心裡罵聲娘,臉上都是悔恨,狠狠敲了自己腦袋一記:“哎喲,您瞧我這記性,今天送五老爺的時候哭傻了,把正事兒都給忘了,明兒一早我就去問。”

  “嗯,不用問了,直接把人給我領過來,我自己問問。”說到最後一個字,德善已經走得遠了。

  張四兒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兇口又堵了起來,像是吞了一團蒼蠅,惡心得不成。

  雪越來越小,漸漸的,雪變成了雨,細細密密,雨中夾雜着小小的冰粒子,打在臉上沙沙的,很不舒服。

  張四兒學着德善的樣子擡頭看天,他的身子還保持着剛才的樣子,臉對着通往前院的穿堂,背對着書房。

  此時此刻,除了夜空中飛灑的細雨和冰粒子,他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有門鎖被打開的細微咔嚓聲,有雕花木門推開時的吱扭聲,張四兒微微蹙眉,七少是從哪兒學來的撬鎖功夫,這手腳也太麻利了。

  蕭韌不會開鎖,他隻會用刀把門給劈開。

  鎖是沈彤打開的,用一根發簪,輕而易舉就給打開了。

  這是一門手藝,是在死士營裡學來的。

  行刺也好,暗殺也罷,如果次次都要劈門,再多的死士也不夠去死的。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閃進了書房,他們似乎沒有看到背對他們伫立在雨雪中的張四兒。

  張四兒當然也沒有看到他們。

  兩口箱子依然擺放在屋子正中,沈彤看看這兩口箱子,她有些好奇,其中一口是那位太太,另一口裡會是什麼呢?

  “開啊,把箱子的鎖也打開。”見她遲遲未動,蕭韌催促道。

  箱子并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迹,沈彤走到昨天打開過的那口箱子面前,把簪子捅進鎖孔,啪哒一聲,銅鎖就被打開了。

  箱子用的是上好樟木,漆着黑漆,鑲着镙钿,箱蓋上雕刻着精美的八仙過海。

  蕭韌走過去,和她一起擡起箱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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