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賞術大會(上)
是她?唐大公子順着吳三多的手看過去。
眼前的少女身材修長,曲線優美,淡淡的眉,溫潤的眼,算不上絕美!
卻因眉間帶着一絲不同于閨閣女子的英氣和冷然,而顯得與衆不同!
唐大公子有些呆了!
這小娘子就是之前雙手叉腰、眼裡冒火、牙尖嘴利又粗魯的野丫頭?
既然被認出來了,紀子期便走到三人面前,行了個禮:“三位公子好!以前小女年幼不懂事,若冒犯了這位公子,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女一般見識!”
走得近了,那五官便越發清晰起來,姣好的面形,粉粉的唇。
皮膚細膩有光澤,如上好的羊脂玉,低下身行禮的那一瞬,唐大公子能看到她脖頸後的一片糯白。
紀子期很快站直身,擡眼看向唐大公子。
那黑峻帶着水光的眼珠子,看得唐大公子心中一動。
好一雙靈動的眼!那記憶中不服輸的眸與眼前這般鮮活的眼,瞬間重疊!
他還未出聲,吳三多已叫了起來,“小美人,你真的是先前那個小丫頭?”
“正是小女!”她轉向吳三多,微笑點頭。
“你這不光樣子變了?連性子也變了?”見紀子期突然溫和有禮起來了,吳三多咋舌道。
紀子期再次行禮,“之前是小女不懂事!”
吳三多啧啧兩聲,桃花眼一眯,“真是可惜了!以前的你多麼有特色,現在變得跟其她小娘子一樣,不好玩了!”
唐大公子卻不這麼想。
那雙眼明明還是一模一樣,裡面藏着慧黠、倔強、冷然、疏遠,還有更多唐大公子不明白的情緒在其中。
他想,或許是這一年多不見,她經曆了一些事,暫時磨去了表面的棱角而已!
紀子期見唐大公子清淡的眼隻盯着她,也不出聲,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心道,反正我已經主動道歉了,若你還要計較的話,我也沒法子了!
唐大公子似是知道了她心裡所想一般,嘴角微勾成動人的弧度,“若是不原諒又如何?”
紀子期微呆,不是吧?真是這麼小氣的人?
驚訝的何止是她,吳三多甚至羅書都呆住了!
唐大公子何時會對小娘子這般說話?
按說他不應該是恭敬回禮,語氣冷淡:“小姐客氣!之前唐某也有不足之處,還請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然後轉身就走嗎?
何時變成這樣了?莫非,他對眼前這小娘子,真有幾分不同?
吳三多一雙桃花眼在唐大公子和紀子期身上掃來掃去。
紀子期眨眨眼,被他這不按套路來的回答打亂了陣腳,“那,那公子意欲如何?”
唐大公子嘴角弧度更大,連帶着整個人也清明了不少,像是從迷蒙煙雨中走出來了一般,“唐某與小姐多次相遇,算得上有緣!若下次再遇上,就請小姐作東,請唐某吃頓便飯,當作賠禮吧!”
這請人吃飯不算大事,可眼瞧這唐大公子派頭,不花個十幾二十兩怕是拿不出手的!
紀子期硬着頭皮答應了。
看來我得快點想辦法多掙些銀子才行!
紀子期走後,吳三多俊俏的面上露出疑惑,不解地問唐大公子,“你剛那是何意?若說你有意,好歹問問人家的姓名,可你問也沒問!
若說你無意,偏與人定下這奇怪的約定!唐大公子,你到底怎麼想的?”
唐大公子淡淡道:“幾次三番地碰到,說是巧合也實在是太巧了些!若過段日子真又再遇上,不就知道了嗎?”
哼!果然!吳三多鄙夷道:“人說商人多疑,果然不假!這小娘子已有一年多未見了,你又怎知下次再見是何時候?
唐宋,别說哥哥我沒勸你,這人有時候就得少想些,少計較些,多随着自己的心意來!”
唐大公子不理會他,徑直往預習分院走去。
吳三多見他不搭理自己,氣得跳腳:“唐宋,你總是這麼心機深沉,凡事往壞裡想,行事又這麼不幹脆利落,總會有你後悔的一天!
要是哪天後悔莫及了,别找我哭鼻子!”
一旁的羅書若有所思。
吳三多睥他一眼,見他臉上神情,立馬将唐大公子抛到了腦後,一把搭上羅書的肩,勾嘴壞笑道:“哎喲,羅術癡!你這表情怎麼像是開竅了的表情呢?
快告訴哥哥,看中了哪家小娘子?哥哥我幫你參謀參謀!”
羅書想起表弟蘇謹言家笑語晏晏的小雨,耳根一下子紅透了。
吳三多本是逗他,這時見他一副羞澀的模樣,驚奇道:“你小子還真是思春了?”
羅書低着頭不搭理他。
吳三多便湊到他耳邊,小聲暧昧道:“那你晚上睡覺有沒有那個那個?早上醒來有沒有那個那個?
男人憋得狠了對身體可不好,要不哥哥先帶你去開開葷?”
羅書見他說話越來越不像樣,面上更是紅得厲害,一把掙脫吳三多,朝分院飛奔而去。
吳三多不防被他掙脫逃走,一楞神後追了上去,邊追邊笑,“羅術癡!别害羞嘛!思春說明你是男子漢了!來,快告訴哥哥是誰…。”
羅書掩上自己的耳朵,偏偏那意味分明的笑聲,還是不斷鑽進他耳朵裡!
他覺得自己不僅臉上燙得厲害,連那心裡也滾燙了起來!
這邊紀子期回到蘇府,正好蘇謹言下了學堂,他興沖沖地将紀子期叫到了書房。
“子期,我有好多題想要問你!
昨晚你回來後,我立馬派人通知了唐大哥、羅表哥和吳三多三人,他們今中午就派小厮将題送到了學院。
你回來的可真巧,這月底就是賞術大會,每年一次,四府合辦,今年正好輪到天順。
下月初八是棋林學院的入學考試了。
他們三人都打算去試試呢!你這一回來,他們更有信心了!”
“棋林學院我倒是聽過,不過這賞術大會是什麼?”
蘇謹言展開信中的箋紙,“子期,先給我講講這幾道題,有兩題我也很有興趣。”
紀子期接過題。看來四人這一年來從未停止過深研,水平提升了不少。
任誰都喜歡有天份又勤奮的學生,紀子期心中高興,便将那賞術大會先放到了一邊,同蘇謹言認真講起題來。
這一講便到了深夜,她本想同小雨聊聊小風的事情,隻得等到明日了。
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唐大公子三人第二日中午收到書信後,又激動又感慨!
原以為自己這一年來勤學苦練,水平不說能與高人相提并論,至少也能摸到他一角衣袍吧!
可這解題一回來,三人便意識到了自己的淺顯。這十道題當初他們想了許久都毫無頭緒,可高人隻幾個時辰的時間就全解出來了。
看來高人以往一直是在遷就他們的水平啊!
想到高人深不可測的術數能力,心中又暗暗激動!有他的指點,考上棋林學院一定沒問題,以後說不定能成為三等術師或更高等!
紀子期今日去了蘇武的木匠鋪。
木匠鋪的生意不錯。蘇武娘便辭了唐府的工,重操舊業,來店裡專心做個收錢的掌櫃。店裡還請了三個師傅,一個夥計。
蘇武娘一聽這麼俊的小娘子找自己兒子,臉上樂得開了花,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
“蘇武哥!”
蘇武見是紀子期,快步迎上來,驚喜道:“昨日聽安傑說你回來了,我正想着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
又喚了夥計端來點心,看着紀子期笑盈盈的臉,腼腆地摸摸頭,“子期,一年不見,你變了好多了!”
蘇武娘一聽,原來是想出那将軍車的紀子期,這心裡的算盤嘩啦啦打得更響了。
蘇武今年已十七,翻過年便十八了。去年的時候,蘇武娘還愁着自家這種情況,兒子怎樣才能說個好媳婦。
于是每天盯着唐府的大小丫環,看哪個家世樣貌最合适。
自從今年初開了這木匠鋪後,生意紅火,銀子每天嘩嘩流進來。
那些個厲害的媒婆便主動上門幫忙說親了,連讀書識字的秀才女兒也有,可蘇武娘一個都沒瞧上。
蘇武娘現在想着是要給蘇武說的媳婦,不光樣貌要俊,招自己兒子喜歡!
還得厲害一些,能鎮得住刁鑽的客人,性格上跟蘇武互補才行。
眼下見到這紀子期,想着能想得出這将軍車的,腦子一定好使!
而且模樣俊,看着也利索大方,還有自己兒子對她那個服帖勁,真是絕佳的不二人選!
蘇武娘正幻想着他二人夫唱婦随,将這蘇氏木匠鋪發揚光大的場景。
一旁的蘇武見他老娘那鬼祟的眼神,便知她心裡在想啥,面上帶了幾分尴尬。
紀子期也被蘇武娘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
她用眼神詢問蘇武,怎麼回事?
蘇武越發難堪,“我娘就那樣,你不用理會!我們繼續說說這鋪裡的情況。”
蘇氏木匠鋪百分之七十的訂單都是将軍車,不過像以往全都大紅色,批量生産的将軍車就少了。
蘇武便設立了另一條分線,即訂做。
按對方的要求生産,手工費則漲到了五兩到五十兩不等。
有些富貴人家的,指定車上要鑲上玉扶手,金镂門,車身要雕上精緻的花紋或圖案。
現在店裡的三個師傅,都是技藝精湛的老師傅,蘇武花了大價錢請過來的。
其中一個負責雕花,另外兩個是專門制作這訂做的将軍車。
至于批量的将軍車,蘇武還是延用之前的法子,找其他木匠鋪合作。此舉倒是在這木匠行業裡獲得了不少好名聲!
紀子期随意翻了翻賬簿,對這結果非常滿意。
一個小小的木匠鋪,這一年下來她也能分到差不多百兩左右的分成,已經比她預估的好很多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蘇武娘便開啟了媒婆模式。
蘇武直接打斷她娘的幻想,“娘,這是不可能的!子期看不上我的!”
蘇武娘見兒子這慫樣,怒了,“我兒子長得俊有能力又孝順,将來肯定也是個疼老婆聽老婆的,哪裡配不上?”
蘇武心中苦笑。
若說他一點心思都沒動過,還真不是。
自從這店開起來,生意慢慢穩定後,他娘開始給他說媳婦時,他就考慮過紀子期。
他印象中的紀子期是個清秀機靈的小丫頭,頭腦靈活讓他佩服,然後身體不好去了鄉下養病。
他想着這店多虧了紀子期才開得起來,若她真是身體不好,他願意娶了她照顧她一輩子。
隻是今日這一見,昔日裡不甚起眼的小丫頭,不知不覺,已變成了光彩奪目的美嬌娘!
若不是她先開口喊“蘇武哥”,他都不敢相認了。
于是那一刻,蘇武便知他的想法落空了。
雖然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因為喜歡她才想着要娶她,可心裡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蘇謹言今日在學堂,特意找夫子問了這賞術大會的詳細情形。
一下學堂回到蘇府後,便向紀子期邀功,迫不急待地同她講了起來。
賞術大會,顧名思義,賞者,觀賞,欣賞,還有獎賞三者合為一體,每年的十一月底舉行。
開辦至今已有五十多年,自六十年前上一位帝王在全國大力推廣術數之後,有精明的商家便推出了這賞術大會,之後慢慢發展為官商共辦形式。
當今黎國皇宮供養的兩位大術家之其一,對那賞術大會深表厭惡。
曾在術師協會中提議,要向朝廷提出取消賞術大會的請求。
認為這賞術大會不過是借術之名行那商家之事,嘩衆取寵,誤導民衆,降低他們心中對術的神聖感,嚴重污辱了術數這一高深學問,以及代表術數精神的術師們。
而另一大術家,卻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認為術之本源來自民間,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理應與民同歡,與民同樂,讓更多民衆知道術,相信術,繼而向往術。
隻有當越來越多人了解術的時候,這術才能被發揚光大,并得以世代傳承。
當今皇帝陛下對二人意見都表示贊同。
于是這賞術大會停還是不停就争論了近十年,術師協會中人也分成兩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對。
隻是皇帝陛下不明确表态,相關人等也不好随意猜測,畢竟這是從上一代帝王開始,就允許存在的。
術師協會為避免内部分裂,該會會長在同九位術長老商議後,向兩位大術家提出建議:在陛下沒有明确表明對賞術大會的态度前,術師協會成員一律不準以任何形式去參加賞術大會,一經發現立即從協會内除名!
要說這除名,除的并不是這術師的名頭,而是不再屬于協會成員而已。
這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嚴重的事,這個被開除了加入另一個協會就好了啊!
隻是這協會整個黎國隻此一家。
協會存在的目的,是各術師用來相互切磋,以及一等術師向二三等術師傳道解惑的所在。
高人指點以及百人共同研究學問,自比一人獨自研究進步要快得多,在考等升級方面也是容易許多。
如若被協會除名,則代表那些研究你通通都不能參加,也不會再有人對你進行指點!
等同于失去了向上爬升的機會,有點像在官場中得罪了所有同袍而後被孤立一樣。
所以,通常情況下,術師對于協會的規定以及決定的事情是不會違反的,而且他們自身的地位以及驕傲,也不允許他們自降身份去同那些無名之輩相争。
當然,任何事情總是會有例外,如若這人世間事事都按規矩一成不變,那就實在是少了太多的樂趣了。
總之結果就是,不管那術師協會态度如何,在最高領導沒有明确表明态度之前,各地的賞術大會還是照舊舉行,且一年火過一年。
賞術大會在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後,改為了官商同辦,幾府合辦。每府一年,地點由官府指定,實際執行由當年承包的商家負責。
這樣一來官府不用頭痛擔心下屬中飽私囊,辦得不好被同僚看低,影響自己的政績,且年底事多繁忙,也實是抽不出人手來具體籌辦此事;
二來是一起合辦的府城均會派下屬兵丁過來協助,這樣就有足夠的人手确保安全性;
三來是這參與人數多了,則水平就會高,其觀賞價值也會大大提升。
有些京中貴人閑着無事還會專門過來觀賞,擔當裁判員,确保無人對結果有異,或即使有異有貴人在場,也不敢多生事端。
這一年的賞術大會輪到了天順府,地點選在天順城南一空地,離秋波亭不遠。
紀子期聽後即時産生了興趣,“不知這具體比的是些什麼内容?有獎勵嗎?獎勵多少?”
蘇謹言聽到她後面的兩句話,知道她為了銀子想去參加比賽。
不滿的撅着嘴道:“子期,以你的水平,你要是去了,我和羅表哥怎麼辦?”
紀子期嘿嘿一笑,“你和表少爺打算去參加?那唐公子和吳公子呢?”
“他二人四年前已參加過,而且下月要進行棋林學院的升學試,合格了才能進。
他二人說這月底考試後,要在家裡溫習你之前教的術數,準備升學試。”
蘇謹言不滿歸不滿,還是将這賞術大會的比賽内容簡單講了一番。
賞術大會比賽形式有兩種,一種叫‘算得準’,一種叫‘算得快’。
共五天,前三天是預選淘汰賽,第四天是各榜首争奪賽,第五天則是挑戰賽,也就是現代俗稱的PK賽。
兩者隻差一字,内容卻千差萬别。‘算得準’更多偏重于術數的學識程度和邏輯推理,以答案的準确及解題思路的巧妙為勝出;
而‘算得快’則完全是一種快速心算的能力,千位數百位數十位數等加減乘除,正确而且快速者為勝。
今年的賞術大會在月考的最後一天進行。接着連續沐休兩天,蘇謹言便打算去試一下。
他沒想過一定會赢,可若是紀子期去了,他和羅表哥就連一點希望都沒了。
于是便故作可憐狀,哀求道:“子期,你不要報名好不好?大不了我赢了銀子全歸你!”
紀子期雖眼饞那銀子,也不想蘇謹言掃興,便點頭答應了他。
況且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名義上還是蘇府的丫頭,主子發話自然不能不從。
當然銀子也是不敢要的。
蘇謹言立馬笑得隻見牙不見眼。
紀子期今晚才有機會同小雨談談小風的問題。
“姐,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小風很聰明的。比我們還聰明!”小雨對于小風的特異之處,絲毫不覺得奇怪,“以前背三字經,學算術,他比我們都快!”
“那爹娘怎麼說?”
“娘說慧極易傷,後來便不讓他跟着我們學了!”
看來這原主的娘倒是個有智慧的。
“那爹娘的意思是,希望他正常成長了?”
“大概是吧!爹娘說過,希望小風跟其他家的小孩子一樣慢慢成長。”
原本她還有些猶豫要不要讓小風回來,直接去考童生試,然後根據他的實力跳級。
隻是想到現代社會裡,那些所謂的神童過早進入了成人世界後的心酸,又有些猶豫。
既然紀家爹娘也不願意,如此紀子期便堅定了讓小風正常成長的決心。
可是如何解決小風與學堂裡同學的關系呢?
紀子期苦思幾日,不得其果。
這一日是沐休日,蘇謹言同小風在謹園裡玩那将軍車。
蘇謹言是十月生辰,上月滿九歲已十歲了,早已對那将軍車失去了興趣,純粹是陪小風玩耍。
紀子期在一旁看着玩得滿臉通紅的小風。
心中想道:一個心智異于常人的人,即便是天才,某種程度上也是痛苦的吧!
小風興緻很高,蘇謹言卻有些蔫蔫了。安傑早已累得不行被換下了。
可是這将軍車必須有人推着才行,蘇謹言看着小風懇求的眼神,心一軟又答應了。
紀子期心一動。
或許可以試着搞個木頭版的自行車?
這樣一個人也可以玩了!
她立馬拿來紙筆,簡單幾筆就畫出了兩個自形車的輪廓。
一個二輪的,一個三輪的。
“少爺,小風,過來看看!”她伸手招喚二人。
蘇謹言及小風聞言跑了過來。
隻一眼,便被紙上那個奇怪的東西吸引住了,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紀子期簡單地給他們講了一下原理,“這個是車座,這個是踏闆,人坐在車座上面,手扶着前面的兩個手柄,腳用力踩圓圈,不用人推,這個車就可以自己跑動起來了!”
“真的?真的?”兩張驚喜的臉齊齊望向紀子期。
紀子期用力點點頭。
“太好了!”兩人齊拍手,“又有好玩的了!”
小風眨巴着眼,渴求地問道:“大姐,那什麼時候可以做出來?”
“我明天就去找蘇武哥。”
蘇謹言和小風從那日開始,就眼巴巴地盼着那個能一人騎的車快點做出來。
這次的自行車便沒有之前将軍車那麼順利了。
将軍車主要是新奇,沒什麼技術要求。
自行車便不同了,技術含量高!紀子期又不是什麼理工機械出身,對蘇武提出的問題一籌莫展。
蘇武是個死性子,将軍車的成功讓他對這個自行車充滿了期待。
他将店扔給他老娘,自己跑出去找師傅請教了。
這邊自行車還沒頭緒,那邊賞術大會就要開始了。
蘇謹言一考完這月考,第一件事就是去參加賞術大會。
上一次在天順府舉行已是四年前了。
那時候蘇謹言年僅六歲,還沒開始對賞術大會産生興趣,隻想着去玩耍熱鬧一番。
所以他能記得的隻是坐在啞叔肩上,看到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人,還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和小吃。
在這幾年對術科産生濃厚興趣後,他便盼着這次在天順府舉行賞術大會了,加之這一年來在紀子期的教導下,自覺水平是突飛猛漲,是以很想下場去一顯身手。
蘇謹言在賞術大會第二天大早,便喚來啞叔安傑以及紀子期三姐弟一起去那會場報名。
整個大會場裡早已人滿為患,各商号的旗幟迎風飄揚,一個比一個誇張。
什麼天下第一樓、江淮回春堂、揚州绮羅坊、東北長白山等等……那繡着商标的超大旗幟,絢麗的色彩,誇張的圖案,從很遠外就能看到。
誰說古人不懂營銷的?這架勢和現代的宣傳手法,也沒什麼差别了。會場内人頭湧湧,不少商家門前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
今天的預選賽早已經開始了,但每個考場的報名處還是有不少人排着隊等着報名。
紀子期叮囑小雨小風,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對方的手,不要輕易松手,以免走散。
羅書這次也報名參加了。
他上一次參加的時候十歲,報的是‘算得準’,進入到決賽後,首輪落敗。
雖未取得好成績,但因其年歲小,自此之後也算是一戰成名,除天順府當地人外,外府亦有不少人知道天順出了個“術數小神童”。
蘇謹言的目的是‘算得準’。
想着表哥四年前的成績,自己年歲與他那時相仿,這成績最差也要與他相近才行。
不過他先報了‘算得快’,純粹是因為貪玩,蘇謹言想着下次再在天順舉行賞術大會,又得四年後了,這次怎麼也得都試試。
蘇謹言在‘算得快’第一輪就落敗了。
題很簡單,簡單的加減乘除,不過這關鍵是快,蘇謹言上一題還未答出,下一題已開始了。
紀子期暗忖,看來這民間術數高手也很多啊!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來參加這賞術大會的,一是各商行的小賬房(總賬和大賬房自負身份,是不屑參加的),為商行打名氣
二是一些寒門學子以及一些自認懷才不遇之人,盼着能在這賞術大會上一鳴驚人,獲得貴人賞識。
據說這黎國四大商行之一的唐氏商行的總賬房,便是二十年前在賞術大會上被唐家家主賞識招至麾下。
從小賬房做起,後因才能出衆,逐年上升,最後被提升為總賬房。
這幾年年老退休被現任唐家家主尊為供奉,享受終身俸祿,成為這賞術大會的傳奇故事之一。
三則是像蘇謹言這一類十二歲以下的學子了。
出來見見世面,鍛煉鍛煉,輸了當作年紀小,赢了則可如同羅書一般名聲遠播,給家族帶來榮耀。
因此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家,其家中子侄一旦過了十二歲,除非能力非常出衆,有很大的赢面,才會讓他們繼續參加這比賽。
實在是年歲已長輸了可丢不起這個臉了!
吳三多便是其中一人,上次在天順舉辦賞術大會時他剛好十二,他老爹自忖沒什麼勝算。
他是這天順縣丞,人人都識,若讓人知道他兒子參加這賞術大會早早就被淘汰,實在丢不起這個臉,便不同意。
吳三多本想偷偷溜出來參加,但他老爹對兒子可說是了如指掌,前一天晚上便派人将前門後院通通鎖死,并讓夫人去娘家住了三天,等到第四日時才放他出來去看個熱鬧。
第一類和第二類的參賽者,可不像蘇謹言他們隻有在當地舉行時才參加,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屬于專職選手。
哪裡舉行就去哪裡參加,參賽經驗豐富且會經常進行練習,自不是蘇謹言這些抱着好玩心态的人等可以比拟的。
特别是這‘算得快’,必須要通過針對性的練習才行。
蘇謹言在‘算得快’落敗後也沒氣餒,本來就是玩票性質,馬上就去報名參加‘算得準’了。
表哥羅書報的是第五考場,蘇謹言想着他今年十歲,便選了第十考場。
時間很快就過去,輪到蘇謹言上場了。
隻見考場上分别擺着十排桌子,每排十人,每個參賽者後面站一小厮模樣人。
蘇謹言走到一空位坐下,待空位全部坐滿後,主考官從上千個類似的初選選題中,随意抽出一張紙。
旁邊一人大聲讀出題目,大約十數個呼吸後,那讀題的人又會站起大聲說:“停止作答!”
然後每位參賽者後面的人就會即刻拿走他們手中的紙筆。
而後讀題的人就會報出答案,拿紙的小厮有些就舉起手,然後他身前的參賽者就會垂頭喪氣地站起來走出去。
有時答一題出去一人,有時幾人,有時十幾人。
蘇謹言連續答對了二十題後,他身後的小厮舉起懷中的一面小旗子,向主考官示意這位參賽者已連續答對了二十題。
這時主考官就給了他一張寫着“晉級”二字蓋着紅章的小箋。
十考場的主考官四十來歲,笑眯眯的很是和藹,從蘇謹言上場答對五題後,他就一直關注着他。
見蘇謹言最後順利晉級,更是笑得眼不見縫,撫摸下他的頭以示鼓勵。
要是在後日的大榜首争奪賽上能堅持久一些,那這天順可就又多了一名神童了!
還是在他的考場内出現的,這樣他能跟着沾不少光!
想到這,這位主考官不由嘿嘿笑了兩聲,旁邊的報題人輕扯他的衣衫,示意參賽者已準備好,可以抽取下一題了。
主考官這才回過神來,清清喉嚨,繼續開始下一題。
羅書那邊同樣順利,隻不過在他報名時,負責抄寫牌号的書吏問他何地何名。
他報出天順羅書時,前面已報名的人立馬一臉悔恨的表情,而後面未報名的則作鳥散狀,轉投向其他考場排隊。
羅書少出門,大部分人并未見過他真容,但天順“術數小神童”羅書的名号卻是不少人聽過的。
所以最後羅書所在的第五考場,在第二日報名人數最少。
比賽完後,蘇謹言提議去看看‘算得快’。
紀子期和小雨小風還從未見過‘算得快’的比賽,聽蘇謹言一說,都有些心動。
剛走兩步,蘇謹言見到同樣剛出賽場的羅書,高興地直揮手“羅表哥!羅表哥!”
然後帶着幾人向羅書那邊走去。
紀子期等人向羅書行禮,羅書的目光從小雨面上一掃而過。
恰好小雨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兩人目光正好相撞。
羅書隻覺兇中一蕩,面上一熱,想移開眼光又有些不舍,想随意說幾句,又一時詞窮,慌亂中隻來得及點了點頭。
小雨走到羅書身邊,行了個禮,“表少爺,我是小雨,之前見過幾次的,您還記得我嗎?”
羅書感覺自己耳根都開始發熱了,忙垂下眼睑,不敢與小雨對視,“小雨姑娘好!”
小雨撲嗤一笑,這表少爺還是這麼的呆!
“表少爺,恭喜您過關!”
“謝小雨姑娘!”羅書慌忙做揖回禮。
小雨忍不住又是一陣嬌笑,回到了蘇謹言身後。
羅書的耳邊似乎還充斥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清脆笑聲,一時恍惚。
紀子期今天是第一次見到羅書,在秦大公子吳三多幾人中,羅書确實是天份最高的一個,任何問題隻要略一點撥便能立馬舉一反三。
紀子期最初與幾人交換過幾次題,了解了他們的大概水平後,每次跟蘇謹言講完,都會再多出幾道題,讓他們鞏固,題目有淺有深,有些還需要結合上次教的綜合作答。
羅書從未錯過,秦大公子有時會錯一兩題,吳三多則略多些。
因此紀子期對這個年齡與現在的她同年的羅書有些好奇,于是多看了兩眼。
紀子期是過來人,第一眼就發現了羅書的異樣。
那羞澀懵懂、不敢直視小雨,像怕被她的笑容灼傷一般的小模樣,讓紀子期心中又酸又澀又驕傲!
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複雜心情油然而生。
兩個場地相隔很近,一柱香時間就到了,想來是為了方便那些兩邊都想看的人來回走動。
快算子賽這邊觀看的人比小榜首賽那邊的人多出數倍有餘。
人滿為患,站在最後面已看不清場内情形。
紀子期一行人有些失望,正準備離去,蘇謹言眼尖的瞧見他的同窗李成明正往人群裡鑽。
“李成明!”蘇謹言大聲喊道。
李成明聽到傳來喚他名字的聲音,四下張望。
“李成明!這裡!這裡!”蘇謹言伸出雙手,舉高揮動。
李成明跑了過來,“蘇謹言,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參加‘算得準’的嗎?”
“已經過關了!見天色還早,所以想過來這看看這‘快算子’比賽,”蘇謹言道:“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幫你爹賣酒嗎?”
李成明家今年在這賞術大會上買了一個攤位,賣自家釀的酒。
因第一次參加,準備有些不足,主要是人手不夠,不知錯過了多少生意,李老爹是捶兇頓足,那個懊悔啊!
當天下午回家就将自家還有兄弟家丫環小厮全部叫了過來,連帶準備休息兩天的剛十歲的李成明也沒放過。
若不是他婆娘罵他想錢想昏了頭,他連他十五歲的大閨女和十三歲的二閨女也想叫出來一起幫忙。
别看李成明讀書不行,做買賣卻是一把好手,小小年紀一個可頂兩。
也正是因為兒子做生意有天份,李老爹才拼了命的擴大家産,想給兒子打穩基礎,留下一份家業,将來李成明想壯大時也能輕松一些。
李老爹天天在李成明耳邊念叨,他也早就知道這以後就是自己的産業和責任,所以雖很羨慕那些在這幾日能到處玩耍的同齡小孩,還是忍住念頭,盡心盡力幫他爹賣酒。
“蘇謹言,你好厲害!恭喜你!”李成明嘿嘿笑道:“我一直在幫我爹忙。現在晚膳時間還遠,大家都去看比賽了,人流少些。
正好剛聽來店裡買酒的客人說,這‘算得快’可精彩了。我便求了我爹讓我來看半個時辰。”
蘇謹言道:“這麼多人,站都沒地,根本都看不了!我們打算回去了!”
“要不随我一起去吧!”李成明道:“我爹之前在這‘算得快’賽場買了個位。今天本來是讓給了個老客人,剛好那客人下午有事回去了,就空下來了。”
“那太好了!”蘇謹言驚喜道,“李成明,那快帶我們一起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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