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賞術大會(中)
“沒問題!”李成明爽快道,又嘿嘿一笑,“要是我爹知道我跟你羅書表哥一起,肯定高興壞了。
我爹老說我要是有你羅書表哥一半,他就可以燒高香酬謝祖宗了!
有時惹他生氣了,還說恨不得把我塞回我娘肚子裡回爐重造,指不定能生個跟你羅書表哥一樣聰明的出來!”
小雨聽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旁羅書的臉又開始紅了。
李成明尋着笑聲望過去,正好看到小雨明媚的笑臉,瞬間驚豔:“蘇謹言,這個小娘子是?”
蘇謹言才記起忘了介紹,于是便一一作了介紹。
李成明眉開眼笑,本就靈巧的嘴更是像被抹上了蜜一樣,令聽者身心通暢。
小風被哄的李哥哥李哥哥叫個不停。
小雨的笑容從未消過。
原來這人就是被少爺哄騙喝酒的那人,看起來也不怎麼聰明嘛!小雨心道。
晚上回到謹園時,靈菊靈玉聽說蘇謹言晉級了,都動手準備了一些小點心,同他們慶祝。
小風拿起糕點,就往嘴裡塞,這是他最愛的糯米卷,“靈玉姐姐,小風長大了也要去參加賞術大會!
到時候你也要準備好多好吃的來幫小風慶祝。”
“貪吃鬼!”小雨伸出食指點向他的額頭。
靈玉大笑,“好,好,小風到時候一定是那大榜首,靈玉姐就等着沾光了!”
第四日大榜首的決賽到了,羅書蘇謹言請了兩天假。
會場的布置比起前幾日高出了幾個級别不止。
所有小賽場已全部清除,重新組成了一個大賽場,正中是一個大舞台,舞台正對面擺這八張華麗的凳子,最右邊有一出處門簾。
這些位置一般是預留給貴人、舉辦府最高府伊、承辦商家家主、舉辦府名望最高之人。
不管來者幾人,按賞術大會慣例正位隻留八張,八者為發,而門簾後面,則主要是用來給随行貴人的女眷觀看使用。
左右兩邊各三十二席位,四排,每排八個席位,右邊是舉辦府當地的大小官員及名望之人。
左邊則是十兩銀子一個位,價高者得,據說曾有一年某個位置,最高成交價達千兩。
剩下背對參賽者靠近比賽台的,是各個參賽者的應援團,每個限十人。
多出來的人隻能和最後面的吃瓜群衆待一起。
蘇謹言連夜讓靈菊安排繡了兩幅橫條,一幅是“蘇府少爺蘇謹言加油”,一副是“羅府少爺羅書必勝”,紀子期貢獻了剪刀手的畫稿。
蘇謹言知道他表哥羅書低調,羅府長輩有關羅書自己的事,都是聽羅書的,而羅書是肯定不會願意張揚的。
所以蘇謹言心想,這事還得他來辦才行。
果然,當安傑安生舉起“羅府少爺羅書必勝”的橫幅時,羅書的臉都皺到了一起。
不過坐在右邊席位上的羅書他爹,摸摸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謹言小子這事幹的不錯!
老子兒子就是厲害,當然得讓更多人知道,這是老子的種!
蘇謹言瞧着羅書皺在一起的臉,咧開嘴,笑眯眯地道:“羅表哥,我知道你肯定把這事忘了,就主動幫你辦了,咱們一家人,不用多謝我!”
羅書瞟他一眼,心道:蘇謹言,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要多謝你?
蘇謹言指着橫幅上的剪刀手,“羅表哥,你知道那個圖案是什麼嗎?子期說那是剪刀手,代表勝利!
羅表哥,你看,我知道我赢不了,我的上面隻繡了兩個,你的上面可繡了四個,靈菊靈玉小雨她們幾個丫頭可繡了大半宿。
羅表哥,你赢了大榜首後,可别忘了她們的功勞!”
羅書看這那張揚花俏的橫幅,藍底紅字,外加小黃花,臉本來不停的抽動,後聽到小雨也有幫忙,沉默了一會後問道:“小雨姑娘也有繡?”
“是啊!那個黃色的剪刀手就是她繡的!”
羅書的面前浮現出小雨拿着繡花針,在燈下低頭繡花的溫柔樣子,瞬間覺得那橫幅也可愛了起來。
“謹言,比賽完了後,将那橫幅送與我吧。”
“啊,啊?”蘇謹言有點摸不着頭腦,羅書表哥這是突然轉性子了?
又或者,他本來就是一愛出風頭的人,隻是被隐藏了起來,現在才爆發出來?
羅書不再言語,看了台下一會,轉過身去面向主席台。
台下應援團人太多,都是舉橫幅的小厮。
紀子期站在圍觀群衆裡,剛開始還在前面,慢慢就被擠到後面去了。
她個子雖不矮,站在後面,被一些高大男子一擋,根本看不清場上的情景,隻好退了出來。
今天決賽日人流比前幾天更多,擠不進去的,就都聚集在各臨時茶鋪、小吃攤位或賭坊前。
紀子期一路都找不到可以停留下來的攤位,想起昨日蘇謹言的同窗,李成明家的酒坊,便打算去碰碰運氣。
李成明今日也是跟書院請假來幫忙的。
看到紀子期非常高興,盡管店裡人很多,還是找了一條長凳出來給紀子期歇息。
李老爹看到自家兒子那殷勤樣,咬牙切齒,沒出息的小子!看到漂亮小丫頭,連生意都不做了!
李成明看到老爹的表情,心裡明白,便道:“爹,那是蘇謹言家的丫頭,跟他表哥羅書也相熟的。
今天來是為羅書蘇謹言他們打氣的,不過人多被擠了出來,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爹,人家來這可是看在我是蘇謹言同窗的份上!”
李老爹一聽跟羅書相熟,面色頓時好轉。
再一看自家兒子,火氣上來,一巴掌拍向他腦袋,“臭小子,你還得意了?别說跟人家羅書蘇謹言比,你連人家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你還好意思?”
李成明被突然襲擊,痛的龇牙咧嘴,又覺在小娘子面前被揍丢了臉面,遂有些腦羞成怒,反駁道:“那能怪我嗎?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還想出好筍?”
李老爹年幼時家裡貧窮,沒上過幾天學,一時愣住沒反應過來。
待琢磨過來後,頓時火冒三丈,抄起根棍子,朝說完就跑遠的李成明追過去,邊跑邊喊:
“李成明,你個小兔崽子!給老子站住!老子起早摸黑辛辛苦苦掙銀子供你讀書,你不感激老子不說,還敢出言諷刺老子?
老子供你讀書是為了光宗耀祖,你倒好,這祖宗沒享受你的榮耀,還得先得受你的氣!你還敢跑?還不給老子站住!”
店裡幫忙的夥計看來早就見怪不怪,繼續淡定的招呼客人。
有些熟客還大聲調笑:“李老闆!這兒子你要是嫌棄,送與我老邱做兒子吧!上次他去我家送酒,哄得我家那挑剔的婆娘直誇!
要是去我家做兒子,我婆娘就沒時間管我,老子我就一身輕松了!”還故意提高聲音,“怎麼樣啊?李老闆!”
李老爹一心想抓住他兒子,沒空搭理,李成明則邊跑邊回頭做鬼臉。
李老爹身形肥大,不一會就氣喘籲籲,停下來彎腰喘氣,一隻手錘着後腰,一隻手指向李成明,說不出話來。
李成明見他老爹停了下來,也停下來不再跑動,隻見他不停扭動身體吐舌頭向他爹示威。
李老爹氣血攻心,站直身就欲朝他兒子追過去。
李成明一看立馬轉身正要開跑,眼角瞟到有三人正要同他撞上,一時收不住身形。
眼看就要同前面一年輕公子相撞,突然他身後那高大之人大步向前,伸出一隻手,拽住李成明的衣襟,稍一用力就提了起來。
手臂一揮,宋世明瞬間飛了出去,撞到一家珠花鋪子。
蓬的一聲響,攤子倒了,一根木棍倒下來砸到李成明的兇口上。
李成明嘴裡噴出一口鮮血,頭一歪便暈了過去。
這轉變就發生在一瞬間,衆人被這變故驚到,一時仿似時間靜止似地被定了形。
李老爹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慘叫一聲,聲音高亢嘶啞,肥胖的身軀異常靈活的朝着李成明所在的位置急奔過去,“明兒!”
那年輕公子似乎也未料到出此變故,眉頭一皺,道聲:“晦氣!”
紀子期見衆人沒了反應,一邊朝李成明所在跑去,一邊朝店裡一年長夥計大聲喊道:“快去請大夫!”
那夥計反應過來,扯過身旁還在發愣的另一個夥計,朝店外跑去。
店裡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跑過去。
李老爹哽咽着不停呼喚兒子,“明兒!你怎麼樣了?明兒!你醒醒!”
李成明毫無反應,李老爹雙眼欲裂,渾身顫抖,一下子失去力氣癱倒在地上。
年輕公子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剛剛那個大漢,朝李老爹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那高大漢子接過香囊走到李老爹身前,将手中香囊遞到他面前。
李老爹此時對外界已完全失去了反應,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那漢子見狀,便将香囊扔到了李老爹腳邊,走回年輕公子身邊,三人就欲離去。
正好趕到的紀子期見三人要離開,饒是覺得自己經過天涼戰事後,心兇開懷不少。
見此情形仍有些微怒,大聲喝道:“你們傷了人!連聲道歉都沒有!就打算這樣離去嗎?”
圍觀的群衆聽到此言,頓時聚攏在一起,堵住三人的去路。
“就是,快道歉!”
年輕公子聽到紀子期言語時,本不欲理會,見去路被擋住,隻得轉身,狡辯道:“我不是賠了銀子嗎?那香囊裡裝的可是幾綻金子,夠你們請百八個大夫了!”
“賠錢就可以了嗎?現在人躺在那生死不知!你們既不道歉,又不關心傷者生死,這所作所為未免太失禮數!”
紀子期剛蹲在李成明身邊,用手探了探呼吸,沒什麼感覺,又摸摸脖子上的大動脈,手指下傳來微弱的跳動,還好,還有氣!
剛吐口氣緩下心來,聽到那年輕公子的話,一口氣又蹭蹭地往上升!
傷了人賠錢就完事?你當你爸是李剛嗎?
剛說要收李成明做兒子的老邱也憤怒了,雙眼一瞪:“有錢了不起嗎?老子也有錢,誰要你的臭錢,傷了人,道歉都沒一聲,跟我去見官!”
“就是,有錢了不起嗎?”“見官!”“見官!”圍觀群衆群情激昂。
那少年公子聞言身形一矮,有些退縮。
旁邊一直未出聲的中年男子低聲對他道:“九公子,明天的挑戰賽!”
那中年男子原本的意思,是希望這少年公子,能看在明天挑戰賽的份上,現在低個頭認個錯,将此事就此揭過。
但那少年公子一生未試過向人低頭,連他祖父都未曾。
如今受此脅迫,反而激起了他的反叛之心!
他站直剛剛拘偻的身子,雙手叉腰:“剛那人明明是故意撞上小爺,想的就是要訛詐!
我家仆人不過是為了保護小爺不被撞到受傷,才出手擋了一擋,之後的意外隻能怪他運氣不好,跟小爺一點關系也沒有。
小爺已經賠了四綻金子,算是仁至義盡,爾等再阻擋小爺的去路,休怪小爺不客氣!”
紀子期等人氣的人仰馬翻!
剛剛那事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确不完全是那年輕公子的過錯!
所以衆人都想着他若道個歉再關心一下李成明的傷勢,待大夫看過無誤後,這事也就算了。
可誰知這年輕公子不但不承認自己的過錯,反而倒打一耙,将自己說成了受害者。
人群中一陣騷動,有些血性的漢子揮舞着拳頭,朝年輕公子沖了過來,即然說理說不通,那就用拳頭打到你通為止!
年輕公子立馬躲到高大漢子的身後,那漢子刷的一聲,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劍擋在身前。
人群頓時靜了下來。
那年輕公子又有些趾高氣昂,從漢子身後伸出腦袋,“别怪小爺我不提醒你們,我家仆人可是西北第一高手,曾一人單挑馬賊數十人!
他手中這把劍便是天下聞名的月泉古劍,出劍必見血!
你們出手前可得好好想清楚,到時候缺條胳膊少條腿的,少爺我可不負責賠償的!”
紀子期見那劍在陽光的反射下,發出清冽的光芒,隐約帶着一絲血紅。
衆人一時躊躇,雙方就此僵持。
這時,一連串呼喊聲由遠及近,“快讓讓!快讓讓!大夫來了!”
原來是那個年長夥計将大夫帶來了。
人群迅速讓出一條道。
頭發半白的大夫一路被那夥計扯着跑過來,此刻不停翻這白眼,滿臉通紅已是喘不過氣來了,他張大嘴不停呼吸。
老邱急得抓住大夫的雙臂搖晃,“李大夫,你倒是快看看啊!這人命關天的,你就不停喘氣有個屁用啊!”
那李大夫還沒緩過氣來,隻能朝上翻了個大白眼。
老邱急得抓耳撓腮,偏那李大夫光顧這喘氣,動也不動一下。
好一會,李大夫終于緩過氣來,一個爆栗敲向那帶他來的年長夥計,破口大罵:“小鐘你他娘的,你這是想要你爺爺我的命啊!
這兩三裡路,你們年輕人随便跑跑沒事,可老夫今年都六十了,哪能跟你們一樣,這随時可能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
你拖着老夫一路快跑,也不曉得回頭看看老夫的情況,這老夫要是半路上挂了,你賠得起嗎你?”
又轉身踢了老邱一腳:“還有小邱你這賊小子,看不到老夫已經喘不過氣,難道不正人命關天嗎?還不停搖晃,你是嫌老夫長命嗎?”
那夥計和老邱忙低頭道歉認錯。
李大夫說完,便立馬蹲下身探了探李成明的鼻息,又抓住他的手腕把脈,閉眼沉思不語。
衆人在一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太大影響到李大夫的診斷。
不一會兒,李大夫睜開眼,“藥箱!”
一起去請大夫的那個年輕些的夥計顫顫巍巍地遞上藥箱。
剛剛是他抱着這藥箱一路跑過來,藥箱比較沉,他的胳膊和腿現在都還在打顫。
李大夫打開藥箱,拿出一根銀針,朝李成明的人中刺了下去。
李成明受痛,輕呼一聲睜開了眼。
他看着圍在他身邊不遠處的人群,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何事。
李成明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看到他爹呆呆地坐在地上,疑惑地眨眨眼,試探性地換了一聲,“爹?”
那聲音雖輕,卻如天籁。李老爹清醒過來,定睛看着睜着眼望向他的兒子,一把用力抱住,老淚縱橫,“兒啊!我的兒啊!”
李成明兇口劇痛,大叫一聲,“痛啊!爹,痛!”
李成老爹聽到呼痛,連忙松手,此時先确定自己的兒子還活着。
李大夫一巴掌拍向李老爹的後背,罵道:“還不快點松手!你想要你兒子的命麼!”
宋老爹被打後反而笑了,臉上又是淚又是笑,一大爺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李大夫将宋世明放平,對宋老爹道:“你兒子被木頭擊中兇口傷到了肺,不能随意挪動!
你等會叫人擡塊木闆過來,躺在上面擡回去,在床上修養半月。
也算他命大,這賞術大會上,搭建用的木頭都是最輕的木,否則就算不死,也要落下終身病根!
而且算你聰明,沒自作主張,移動你兒子!而是派人請了老夫過來,要不然這後果真可大可小。
不過這木頭畢竟有這麼粗,他年歲又小,現在雖不嚴重,也切不可粗心,得用心調養!
以後若有兇口痛、兇悶咳嗽的症狀,一定要及時就醫!”
說完從藥箱拿出紙筆,刷刷寫下幾行字,遞給李老爹:“這個是散血化淤的,一日兩次,你找人去抓藥吧。”
李老爹忙不疊接過藥方,連聲道謝:“李大夫,多謝!多謝!”
又轉頭叫一旁的夥計,“小鐘,送李大夫!”
李大夫的氣還沒消,沒好氣地道:“老夫還想活多幾年,不勞煩了!”
李老爹不明所以,小鐘在一旁尴尬地笑。
那個抱藥箱來的年輕夥計,機靈的一把抱起藥箱,笑呵呵地道:“李大夫,這藥箱是小的抱過來的,就由小的給您老抱回去吧!”
李大夫知道那藥箱确實挺重的,今日來得匆忙沒帶上背箱的藥童,便咳了一聲表示同意,“診金過兩日送到妙手堂!”
說完甩甩衣袖就走了。
人群也随即散開了。
老邱臨走前,突然想起那少年公子來,“咦,那三人呢?”
紀子期也四下搜尋,不見人影,看來那幾人趁剛剛李大夫診脈的時候,無人注意偷偷溜走了。
李成明這事多少是因她過來借坐而引起的,紀子期心裡很是愧疚!
她對宋老爹福了福,正要開口道歉。
李老爹手一擺,阻止她開口,“剛剛我驚吓過度,一時亂了方寸。
聽小鐘和老邱說,多虧你提醒去請大夫!也是你帶頭阻止那三人離去,欲為我兒讨公道,還阻止别人靠近移動我兒。
他現在沒事,一半是你的功勞,我很感激!
但,雖然我知道這事與你無關,隻是出事的,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這心裡不可能一點隔閡也沒有!
所以多的話我就不想聽了,我還有别的事要處理,有什麼等我兒好了之後再說吧!”
紀子期理解李老爹的心情,便不再言語,行了個禮後離開了。
她來到賽場附近處,那裡也是圍滿了人,不過還是能聽到賽況。
“現已過十題,場中還剩下羅書、蘇謹言…。五人。”
又過了三題後,蘇謹言還有另外兩人累計答錯三題離場了。
作為賞術大會史上最年輕的大榜首賽參賽者,他的離開獲得了場上熱烈的掌聲。
不過蘇謹言并未離開場地,而是去到了應援團給羅書加油。
好吧,其實是因為他想看到最後,可沒位置啊,隻好加入應援團了。
最後羅書不負衆望,赢得了‘算得準’的大榜首。
紀子期在外聽到了消息,雖是意料之中也還是有幾分高興。
蘇謹言将場内比賽的情形講了一遍,發現紀子期有些心不在焉。
紀子期将李成明受傷的事告訴了蘇謹言。
蘇謹言氣得跳腳,“奶奶的,沒見過比小爺還嚣張的!别讓小爺碰到,否則定讓啞叔揍得他跪地求饒!”
紀子期看了蘇謹言一眼,這小子這幾天變壞了,張口閉口都是髒話。
蘇謹言呵呵讪笑,最近幾天聽到很多新奇的詞,念順口了。
“少爺,還有一事。”紀子期道,“當時那三人中,有一人無意間提到‘明日的挑戰賽要緊!’
我找賭坊打聽了一下明日參與挑戰賽的人,并無他們三人。看來他們是不請自來的!”
蘇謹言磨拳擦掌,“來的好!小爺正愁找不着人!”
“少爺,下午你還要觀看神算子賽嗎?”
“人太多了,小爺我擠不進去,算了,還不如去看看李成明。”
“少爺,李少爺需要卧床休息!不如我們先回去,商量商量明日對付那三人的計策,幫李少爺讨個公道!”
“也好!”蘇謹言興緻高漲,“那快回去!”
許是在天涼杜家軍中受到的影響,紀子期的計劃簡單粗暴。
那三人既然不請自來參加賞術大會,斷不會隻是為了欣賞,肯定會生風波。
到時場内有羅書、蘇謹言和她自己,怎麼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再加一個據蘇謹言說武功高強的啞叔,場内就搞定了。
場外就讓安傑帶上二十左右小厮侯着,如果場内無事發生,就在場外攔截。
什麼人多欺負人少勝之不武!都是屁話,有人不用才是傻子!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蘇謹言依言派人送信給羅書,一是提醒他要小心,二是借人,讓他明日帶十個小厮過來。
賞術大會的最後一日早晨,蘇謹言領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向會場出發。
為了方便行事,紀子期今日作了男裝打扮。
今日挑戰大榜首,以及本屆和上屆大榜首的切磋,都同場舉行。
按常規,一般是本屆的晉級者,向新出爐的大榜首挑戰,最後才是兩屆大榜首的切磋。
今日一開場,就出現了意外。
一個身形高大輪廓分明的青年,第一個站出來,向上屆‘算得準’大榜首挑戰。
主會人望向貴客席,見無人出聲反對,就當默許同意了。
其實今天的挑戰賽更多的是娛樂觀賞,而變化對于欣賞的一方來說,最能帶來刺激。
所以貴客席上原本姿态放松,靠在太師椅上的衆人,反而坐正前傾看向場中,顯然是被挑起了興趣。
上屆大榜首起身回了個禮應戰。
那青年出題後,上屆大榜首思索片刻,向貴客席主會人各行了個禮後,說出了答案。
紀子期心道,這人倒是會做人。
果不然,貴賓席上有不少人頻頻點頭。
輪到上屆大榜首出題,他禮數做足後,才緩緩講出自己的題。
那道題剛好比剛剛那青年的題難上一點,紀子期對他好感頓生。
這挑戰賽出題很是講究,太難了有刁難之嫌,太易了有輕視之疑!
上屆大榜首這題出的剛剛好,充分顯示出上位者的兇襟和氣度。
但對那青年來說還是難了點!
他隻略略思考了一會,就果斷放棄認輸,這幹脆利落的個性,也讓不少人對他頗多留意。
然後那青年又接着道:“原本我來參加賞術大會,是想和羅書較量的!
但昨日發現羅書實在高我太多,我心中佩服,承認技不如人!
不過這場中有二位昨日在我之後落敗,我還是有些不服,所以這一場我要向這二位挑戰!”
一旁另一身形圓潤的錦袍男子聞得此言,立馬興奮舉手:“我也不服,我要加入一起挑戰你們三人!”
另一人被激起了血性,猛站起身:“正好,輸給羅書我心服口服!不過,我也想和各位比出個高下!”
其餘幾人年歲最長,精于世故,盡管被這些年輕人的熱血感染,還是看向了主會人,等着他示意。
主會人心裡在咆哮:你們能不能按規矩來啊!這樣自作主張,還要我來幹嘛?想比回家去比個夠!
但他也隻能無奈看向貴賓席。
以往一遇到這種熱鬧的事,蘇謹言必是第一個參與,甚至是帶頭者。
不過他今日的目的,是盯住昨日那三人,替李成明讨回公道!所以盡管心中蠢蠢欲動,還是按捺住了。
一向不理外事的羅書還多瞧了他兩眼。
觀看比賽的群衆自是願意看熱鬧,見主會人沒出聲,已有人開始帶頭起哄了。
貴賓席上的天順府尹,舉手對身旁之人道:“林大人,您此次拔亢前來,是天順之榮幸!
現在場上這情形,依您之見,這挑戰賽是按原先規則進行呢?還是按參賽者建議進行?”
那林大人雙眉入鬓,面若朗月,竟是一俊美無比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正是戶部林尚書的長子。
他雙眼微垂,嘴角微翹,似笑非笑,整個人放松癱坐在太師椅上,帶着幾分灑脫和不羁。
聽到場上幾人之言時,原本無趣的神情帶上了一絲趣味。
“這樣挺好!男兒就該如此!”正坐位的林大人,欣賞的就是這些反傳統禮教的人,聽到府尹的提問,當下拔高音量道:“要不這樣,你們幾人輪流,一人出一題,全對了算赢,本官賞銀一百兩!”
其實府尹不過按例詢問一下林大人的意見。因為正常情況下,對方的回答都會是“本官為客,此次前來純為欣賞,大人不必拘禮,該如何就如何!”
可這林大人直接作了主不說,還幫着興風作浪!
看來這林大人,果然如傳說中那般的任性妄為啊!
天順府尹擦擦額頭的汗,暗暗将這幾年來自己的事迹想了一遍,貌似沒一件跟林大人沾邊啊,這怎麼會将他得罪了呢?
蘇謹言在場上開始挑戰時,便在左側席位最邊上,找到傷了李成明的少年公子。
他旁邊坐着一中年男子,兩人正交頭接耳。
後面站着一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男子,一手抓着劍鞘,一手放在劍柄上,蓄勢待發。
蘇謹言朝紀子期望去,紀子期點點頭。
場上四人混戰已開始。
兩輪剛過過去,正準備進行第三輪時。
一個少年譏诮的聲音大聲傳來:“小爺我千裡迢迢從蘭海前來觀摩,想不到這天順、武陵、利武、湘西四府舉辦的賞術大會,就這點水平!”
一石激起千層浪!場下嘩然,議論紛紛。
場上卻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移到了那少年公子身上。
那少年公子似乎很是習慣這種矚目!
面對百來雙火辣辣的眼,倨傲地擡高下巴,毫不怯場。
這什麼情況?這前幾天一切都好好的,不會在今日出什麼大亂子吧!
府尹大人心驚肉跳!
蘇謹言心中一喜,小子!你終于出來了!
剛剛那青年第一個跳起來,“喂,小子!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那少年公子輕蔑一笑,“這都不懂?回家吃奶去吧!”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的回答很有趣,一個人哈哈大笑了兩聲。
那青年臉漲的通紅,卻學那少年公子輕蔑一笑,“我耶氏祖訓有雲:耶族中人行事,必要光明磊落!
崇拜強者,亦不可貶低弱者,更不可學那小人隻會作口舌之争!
你若想戰,在下第一個奉陪!咱們功夫底下見真章!”
“好!”人群中傳來一陣叫好聲。
林大人面露欣賞,頻頻點頭,這小子有點意思!
這一番話慷慨激昂,很是有些英雄氣概,立刻襯得那少年公子小肚雞腸!
那少年公子臉色一變,正欲反駁,他身旁那中年男子伸手制止他。
那男子看來地位不低!少年公子臉上神色憤怒難平,卻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中年男子起身一鞠躬,朗聲道:“我家少爺年幼性子直,看到不如意之處,慣常會直接指出,并無惡意!
若有得罪之處,請各位多多包涵!”
主會人看了一眼府尹眼色後,舉手回禮:“好說好說,三位遠到而來即是客!
我天順人向來熱情慷慨,心兇寬廣!這等小事自不會放在心上!
在下姓張,人稱張大家,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主家姓樓,身邊這位少爺人稱九公子!在下姓莫,稱莫一即可。”
張大家心中吃了一驚,“樓氏?可是四大商行之一的蘭海樓氏?”
“正是!”
莫一剛答完,樓九公子面上即露出得意之色。
除了林大人,這貴賓席中衆人,均臉色一變。
特别是府尹大人。
樓氏商行在黎國四大商行中,稱得上是絕對的老大,不是因為他的商行大過其他三家,而是因為他與官府的關系。
樓氏在蘭海據說已有兩百多年曆史,曆來便有與官紳聯姻的習慣,這兩百多年來形成的勢力錯綜複雜。
據說本朝便有三位大學士之子娶了這樓氏女兒,還有數位四品官員與這樓氏有姻親關系。
這樓九公子雖稱九公子,卻是當代樓氏家主的獨孫。
隻因樓氏子孫緣淺,每代正房主至多二至三個男孫。而到了九公子這一代,更隻得他一個男孫。
樓氏家主喚他小九,一是想家中能多添些男丁,将這排行延續下去。
二來到了九公子這一代,剛好是第九代,便起了小九的小名,府中各人統稱九公子。
樓氏遠居西北蘭海,地處邊塞,與這南方之地一向較少往來。
前兩年樓氏家主,突然決定将樓氏業務逐步向南方拓展。
今年初各地舉辦賞術大會商行競選,樓氏家主派出手下一衆大管事去各地參與競投。
而天順更是派來了他的長子樓大爺,也就是九公子的爹來親自坐鎮,務必拿下這承辦資格,一舉将樓氏商行的名号打進南方核心之地。
按理說,哪幾府合辦賞術大會,多數是由這幾府有實力的商加參加競選,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必乎成了這幾十年來的慣例。
隻是這些慣例大家通常是心照不宣,并無明文規定。所以各地官府還是表示了歡迎。
樓氏出的條件優惠,加上其自身對官府的影響力,西北及北方有三四處的賞術大會,便将這承辦資格給了樓氏。
但樓氏重點想要拿到資格的天順四府卻出了意外。
天順府尹在四府府尹中資格最老,一向最具話事權。
在确定最後承辦資格時,他将他上官曾向他暗示的話,告訴了另外三位府尹,“樓氏在西北之勢大,已隐隐超過當在官府的影響力,陛下對此不是甚喜!”
那三位府尹立時心領神會,齊齊投了反對票,将這承辦資格,交給了另一家出價最優惠的闵氏商行。
而在各商行私下流傳闵氏商行之所以勝出的原因,卻隻有闵氏家主的一擲千金。
樓九公子此次前來,便是因為他爹因這天順賞術大會承辦資格的失利,被他祖父劈頭臭罵了一頓,他祖父還因此事病倒了!
樓大爺也郁郁寡歡,明明都已經談定了,卻不知何故,最後功虧一篑!
樓九公子見最疼他的祖父與爹因為這事郁結于心,一怒之下,帶了家中仆人,說服莫一大供奉偷偷前來天順攪局!
勢必要在這賞術大會上,當衆将一衆榜首踩在腳下,以洩心頭之氣!
主會人張大嘴的面色也有些暗沉。
他雖對樓氏商行失利的内幕不甚了解,但依他與官府商行多年交道的經驗,也嗅出了一絲異常。
這樓九公子擺明來天順砸場,性質與耶月哈等人不按牌理出的鬧場完全不同。
前者是赤裸裸地想打臉,後者不過是大人眼皮底下,略有些出格的小兒玩鬧罷了!
張大嘴自是不願在他主持的賞術大會上讓人攪局,微楞之後反應過來,對樓九公子二人行了個禮:“失敬失敬!張某不知貴客到來!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
待這賞術大會結束後,張某必定親自登門緻歉!二位請就坐!咱們繼續觀賞這比賽!”
莫一微微一笑,卻并不順着張大嘴的台階下來,“莫某食君之祿,分君之憂!
我家九公子對這賞術大會的比賽感到不滿意,在下必定要想辦法令他滿意才可!”
說完轉過頭面向樓九公子,“九公子,你想如何?”
樓九公子慢悠悠道:“這比賽太無趣了!莫叔,不如你上場露兩手,教教這些所謂的大榜首,晉級者,讓他們見識一下真正的術數本領!”
張大嘴忍住怒氣,拱手道:“樓九公子,這賞術大會挑戰者,一向是當年的大榜首與晉級者,與往年的大榜首之間的相互較量,從來沒有外人随便加入的先例!”
莫一回禮,神色不變,“莫某記得也并無‘外人不可參加’這一條例!”
張大嘴噎住,規矩行不通,身份比人差!他隻能求救地看了一眼府尹。
府尹大人深知樓九來此的目的,忌憚樓氏在朝中的影響,也不敢在明面上将對方完全得罪,隻得求助身邊的林大人!
畢竟在這貴賓席上全部人中,也隻有林大人的身份,不必顧忌樓氏的勢力。
林大人卻是知道這莫一的,唇角勾起,淡淡道:“莫大家,以你之能力,場上再多十倍人,也不是你對手!你這樣,不怕被人說有以大欺小之嫌?”
林大人話語好像是向着場上一衆人的,可他涼涼的語氣,分明是一副想看戲的神情。
莫一突然倨傲一笑,氣場全開,“想不到在南方,現在還有人知道我莫某當年的名号!”
林大人輕笑一聲,繼續道:“莫大家十八年前被術師協會除名後,便銷聲匿迹!世人紛紛猜測,竟想不到是去了西北蘭海!
看來當年盛傳莫大家,因私下幫助樓氏操控當年蘭海賞術大會之事,是真的了!”
莫一被人揭穿過往,絲毫不覺尴尬,“這位大人若想叙舊,待這賞術大會結束後,莫某随時奉陪!
此時莫某要先完成我家少爺的吩咐!”
說完不等林大人回複,直接面向場上一幹人等,厲聲道:“爾等敢應戰嗎?”
林大人本就想着看戲,也不惱,靠在太師椅上的身體,調了個舒服的位置。
場中除了蘇謹言年歲小之外,其他人對莫大家之名均曾聽過。
莫一從小天資過人,在二十出頭便已成了三等術師,是術師協會自開辦以來,年紀最小的術師!
他不僅僅是在術數研究上高人一等,在這心算能力方面,也是出類拔萃。
有人做過測試,莫一的心算能力,比當時賞術大會上‘算得快’大榜首的心算能力,起碼快上一倍有多!
因此協會中人便戲稱他為莫大家!
其隐含的寓意,暗指他可能成為黎國現存的第三位大術家!
當時有若幹商行都曾暗中籠絡,所出銀兩之多令人咋舌,莫一均不為所動!
後來樓氏商行托人花重金,從揚州買回一絕色瘦馬相贈。
溫柔鄉,英雄冢!
于是莫一很快淪陷,同意了樓氏的請求,暗中操控西北各府的賞術大會。
一向反感賞術大會的那位大術家,聽得此傳聞,即便無真憑實據,還是嚴令術師協會,除去了他在協會内的資格。
後來莫一索性去了西北蘭海樓氏,暗中替其管着整個樓氏的總賬,成了樓氏神秘的大供奉!
坊間盛傳,這樓氏神秘大供奉做的總賬,明眼人都知有問題,偏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經他看過的賬目,即使一丁點小錯也會被糾出來。
因此,這樓氏神秘的大供奉,便成了商行賬房間的傳奇人物!
這場上的一部人身為賬房,自是知曉此人名聲;
另一部分,如羅書等在各自的學院,也曾聽夫子感慨時略提及過此人,那面上的惋惜之色二人記憶猶新。
如今這傳說中的莫大家親自踩上門來,衆人被震懾住,一時無人敢應!
當然不知情的蘇謹言并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在等一個人。
“在下孤陋寡聞,未曾聽過莫大家之名!
想着莫大家既然已公開提出挑戰了,這世上哪有不戰而敗的道理?
既然賞術大會無‘外人不可挑戰’的條例,想必也無‘外人不可應戰’的規矩!
在下不才,隻是不想丢了天順人的臉面,便鬥膽想試上一試!莫大家的可同意?”
就在衆人膽怯的當口,場下一清脆的聲音響起,雌雄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