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年遷都到這裡，也是為了今日。若朕平定契丹，再加于疏通道路，朕的大軍一月内還是能夠抵達契丹的，今次隻要把契丹軍力削弱，将來若有一小部分人敢反叛，朕相信隻派一支大軍也夠收拾他們了。”
瑞帝淡然說道，雖然蔡元明的話極有道理，從理論上說也是說的過去的。但瑞帝也自有他的道理，如果不能強大自己的力量，但通過削弱對方的力量，也是可以造成力量的強弱差距的，而且目前瑞朝有這個能力做到。
瑞帝相信，在這場力量消耗戰中，契丹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衆人見瑞帝将蔡元明講得口幹舌燥的理論，活學活用，不禁暗中佩服，都望向蔡元明，看他有何反應。
蔡元明隻是悄悄愣了下便反問道“皇上所言極是，隻是平定契丹之後，瑞朝便沒了邊境的禍患了嗎？皇上您能一直戰下去嗎？”
蔡元明的意思是很明顯，就算皇上您能平定契丹，但您能統治宇宙嗎？
在周夢已知的那個世界中，也是沒人能夠做到。
在冷兵器的年代，武力最強的黃金家族也未能做到，而且由于時間和空間的局限，又沒有強大文明加持，在冷兵器時代最為厲害的黃金家族不到百年就覆滅。
在熱兵器時間，由于科技的發展，在一定限度内擺脫了時間和空間帶來的局限，仍然沒有人能夠做到。
這大概就是蔡元明剛剛所講的陰陽互根，有好人，就必然有壞人，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
雖然這個世間的能量是恒定的，世間的一切運行都是能量的轉化過程，如人吃牛羊，牛羊吃草，草從陽光和大地中吸收養份，而人最終歸要歸于大地，這是一種循環，更是一種平衡，在這個循環過程中，誰了不能徹底消滅誰。
萬物并作，才是這世間的應有姿态。
瑞帝因蔡元明的這個問題而沉默了，雖然自漢朝絲綢之路開始，中原人早已知道這世界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大，在中原鼎盛時期，中原王朝的京都也曾是世界之都，如今燕京都城也有外國的商人，胡姬行商，然而終是因為距離問題，那些别人口中的世界，更像傳說，中原人心中的天下便是他們能夠見到的天下，瑞帝現在能想到的敵人北面也隻有契丹。
那麼契丹之外并非沒有國的，隻是距離已經脫離了瑞朝武力所能輻射的範圍，那便不是瑞朝能夠掌控的了。
“敵人是永遠不會滅絕的，就算皇上今日消滅了契丹，也會有新的敵人冒出來，與其如此不如讓契丹做為一個緩沖，化敵為我用。”
蔡元明見瑞帝沉默，便又緊追着說道。
“化？如何化敵為我用。”瑞帝不以為然的說道，心中想着蔡元明大概又會和大學士劉仁山一樣讓他修德，用仁來感化蠻夷之族。
“以文化之。”蔡元明答道，在太極圖中，白始終是消滅不了黑的，但卻是可以轉化的，同理敵人是不可能滅絕的，但是可以轉化的。
“嗯。”瑞帝嗯了一聲，讓蔡元明繼續講下去。
“我中原仍禮儀之邦，中原文明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兼容并蓄，一直是讓人慕名向往，連契丹也不例外。而且這些年随着大瑞的強盛，我中原文明也遠為傳播，也正是如此才能讓那些遙遠的荒蠻都知道咱們瑞朝的威名，讓我大瑞商人出行外國暢通無阻。”
蔡元明答道。
“說得到是有些道理，隻是可惜那些蠻夷之人向來不懂禮儀，見到好的東西就喜歡搶回去占為己有。那契丹人若真是能夠化得了，就不會有今日了。”
瑞帝蹙眉說道，前些日子還有人替契丹争中原文化的正統的，真是可笑又可恨。
“隻要咱們瑞朝強盛，他們是搶不了的，而且咱們瑞朝越強盛，咱們的文明的感化能力就越強，而且能夠化到的範圍就越大，而且這個範圍遠完的比武力所能觸及的要大；反之，随着中原文明傳播的越廣越遠，咱們的瑞朝就會更加強盛。”蔡元明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而又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而且，武力隻能強迫人的身體，而文明可是可以深植于心的，皇上，您最終會發現，咱們用文明所得來的遠遠比用武力所得來的東西要多，并且要長久的多。”
衆人初聽蔡元明的話，覺得還是有些道理，可是聽到蔡元明最後的結論，雖然都是文人，蔡元明所言對他們極有力，但大多數還是經曆過戰争的文人，臉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而瑞帝聞言，眼中卻放出光彩，大學士劉仁山則是沉思片刻說道
“腐儒之言，若按蔡先生所言，這文化如此曆害，那些蠻夷，用德便能感化，比武力能做的還要多，那咱們還要軍隊做甚麼？蔡先生切莫把愚蠢當仁義！”
“文與武也是一陰一陽互生的，這軍隊當然是用來保護文明的，讓文明傳播暢通無阻的，讓他更為強大！”蔡元明說道。
周夢初聽蔡元明的話覺得沒什麼，可是一細想，又懵懵懂懂的覺得蔡元明所言好像又有些道理，此時聽到蔡元明這一句，不禁被蔡元明的話所震撼了。
因為，在她曾經的世界裡，就有一國是這樣幹的，靠着強大的武力威懾世界，然後将他們虛僞的二流文明推向至高的境地，沒有一個人敢質疑他們的文明，所有質疑他們的都是邪惡的，慢慢的，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接受了他們的文明奴役，認為他們的文明是最好的文明，哪怕是曾經輝煌過的，經曆了幾千年風雨洗禮的華夏文明也被壓制的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蔡元明很智慧，但她沒想到蔡元明能這麼有智慧，竟然把千年後的事情都能夠預見。
蔡元明主到這裡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瑞帝說道“這文與武也需平衡，方才是長久之道。”
瑞帝聽得正得趣，突然被蔡元明刺了下，雖然蔡元明說得對，但心中難免有些不爽，哼了一聲說道“這個不用先生提醒，讓我中國之文明強盛，是朕應盡的責任，朕可不想成為千古罪人。”
說到這裡瑞帝話鋒一轉說道“先生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武力。朕用武力征服契丹，然後讓他們都學習咱們中原文明，這不是更好嗎？”
“皇上英明，又何必拿這蠻夷人的做法來考驗草民。我中原人虛懷若谷，講的是雖大國，但居下流，以謙卑待人，自然會引天下人歸附，聚集，如此合道的文明方才是這世間最頂極的文明，同那些蠻夷想靠蠻夷改變水的流向的下等文明是不一樣的。”
蔡元明說道。
瑞帝本是一時心中不爽想回刺下蔡元明，不想卻好像是被蔡元明拐着彎的罵了下，心中更不爽，于是悶悶的說道“有什麼不一樣，你卻與朕好好說說。”
“合道者昌，逆道者亡。下等的文明縱然憑借着武力一時強盛，但終究也會随首武力的消失而快速分崩離析，甚至還會受到反噬，而咱們的文明卻能在關鍵時刻産生強大的力量，戰勝一切，讓擁有它的人浴火重生。”蔡元明說道。
“即是文明自己能産生強大的力量，又何需武力來保護，先生此言過了吧，也難怪你們這些道人都喜歡無事做在那清談容想，難不成當敵人大兵壓境的時候，要靠你們這些人坐在這裡靠這些所為虛無的精神抵抗？”瑞帝淡淡的說道
“呵呵，這萬物皆從無中來，這能不能草民也是不知的，但孔聖人不得已先去兵，後去食，唯留民信，自有其道理。這光靠精神，或能夠戰勝武力。”
蔡元明笑道。
“呵呵，這沒兵沒吃的，還能靠一個……”有人笑道，不過說到一半就住嘴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孔夫子，這個就不能再向下說了，有些事情，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說又是一回事。
這蔡元明剛剛的話在衆人眼裡雖有些耍賴，但卻也無邪可擊。
“哼，先生學問高深，看來讓你當個草民太委屈你了。”瑞帝悶聲說道。
“皇上謬贊，草民隻是偶得家師所受學問中，悟得一二，又胡言亂語，說不準有些道理雖出自草民之口，但說不準草民自己都沒弄明白，皇上已是明了。”
蔡元明見瑞帝有些惱怒了，敢緊賠笑道。
“先生幾時也學會說漂亮話了，朕可是一皆武夫，不懂什麼道理。”瑞帝說道，心中的惱怒卻真真的消了些。
“非也，非也。道理，道之理。天地同理，萬物都有相同的規律，世間中有一種高智之人，總能舉一反十，一通百通。而皇上您就是一個高智之人，您能無師自通的練成高深的武功，隻需細想，便能明白世間其他的道理。”蔡元明敢緊說道。
“白雲老頭眼光不錯，收了你這個會講道理的徒弟。”瑞帝聽得蔡元明此話，剛剛心中的不快就全消失了，蔡元明的話雖有拍馬屁之嫌，但說的其實本本也是事實，至少瑞帝自己這麼以為。
“多謝皇上謬贊，草民今日所言，還望皇上細思。”蔡元明說道。
“好了，你說的朕，會考慮。”瑞帝看了蔡元明一眼說道。
瑞帝終被蔡元明說的心動了，兵太強了一定會反噬自己，但是文明卻是他可以掌控的，是無害的。
對于契丹，瑞帝很想争一時之意氣，然而蔡元明所講的也是事實，武力達不到的，隻有靠文明來影響，否則隻能徒勞無功，令雙方損失，赢了也是輸。
瑞帝這個高智之人，若是能夠克服自己的疑心，自然也能夠分析出蔡元明對他是否忠心。
或者說蔡元明真的是超脫了，一心為蒼生。
最終，瑞帝本想說服這些臣子，卻沒想到反被說服了。
或許這便是文明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