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見瑞帝默許了和議，終是松了一口氣，他終是不用為此事掉腦袋了，算是暫時保住了，。
“方大人年紀輕輕，為何面有憂色。”
方成正走着，忽聞一個聲音說道，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因為他前不久剛剛聽了這個人許久的論道，方才覺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所知與這人所比，差得太多。
隻是蔡元明身份敏感，雖然方成對他有敬佩之心，也不願與他有過多糾纏，隻是拱的說道“多謝謝先生關懷，不過先生可能看錯了。”
說完，轉身就走。
“吾聽所有的憂慮都來源于上天的警示，不能正視自己的内心，若放任不管，自欺欺人，必有大禍。”
蔡元明說道。
這次方成不得不停下腳步，蔡元明的另一重身份還是讓他向往的。
“先生教我！”方成拱手懇切的說道。
“大人也是讀聖賢書之人，天地一指，萬物一馬。萬物本無貴賤，貴賤隻是在人心。蝼蟻也有蝼蟻的精彩，隻要問心無愧。不要一錯再錯，心中光明，自然安定，死生又何妨。”
蔡元明說道。
方成原以為蔡元明會說什麼化解之法，不想對方說的都是一些讀書人都懂的空泛道理，這些道理有何用，不免有些失望，拱手稱謝而去。
蔡元明見方成面帶失望而去，不由得感歎到“你認為懂得的道理未必真懂得，如此聰明之人，為何癡迷不悟。”
“又多管閑事！”
跟在周皇後後面的周夢忽聽到後方的蔡元明主動找方成說話，忍不住步子放慢了，走在最前面的瑞帝也是，現在見蔡元明如此攔事，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這個便宜的師兄，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關心别人，不過一想到典雅所嫁之人是又成，又忍不住歎息一聲。
瑞帝早聽到了蔡元明的慶，心中有些不悅，卻也被蔡元明的話所觸動，忽然聽到周夢嘀咕一聲，接着又歎息，不由得笑道“看來你還是很關心你這師兄的嘛。”
“師兄為人直率，待周夢以誠。”
周夢低聲說道，她真的很感激蔡元明，在那段她是為幽暗無助之時，是蔡元明點醒了她，讓她擺脫了焦慮，若不是蔡元明，天知道當時的焦慮會讓周夢做出什麼事來。
“你到是個知恩感恩的孩子。”瑞帝說道。
“人心皆是肉長的，更何況周夢承皇上皇後教誨，怎能不知好歹。”周夢低聲說道。
瑞帝聞言，默然半晌說道“也難為你了，對了，算起來蔡元明來京已大半年了，你還未見見過他。”
“今日不是見過了。”周夢答道。
“嗯也是，不過他即是對你有恩，又是你師兄，你也抽個時間去答謝他。”瑞帝想了想說道。
“師兄想必是不在乎這些虛禮的，而且近年底了，皇後娘娘吩咐周夢抄的佛經還差許多份呢。”
周夢馬上回道，她可不願再與蔡元明相見，兩個身份都敏感的人，不見也罷。
瑞帝聞言，回頭瞧了眼周夢，後者的背挺的極直，眼眸低垂，端莊而恭謹，早已不是他初見時的那個毫無規矩的少年了，不由得歎息一聲對周皇後笑道“你看你把這孩子教的，知道的人說她變穩重了，不知道的還道這孩子受人欺負了，一點也沒當初的機靈勁了。”
“她現在如此端莊閑靜，可不是妾教的。是我佛慈悲，是佛經讓他安定，定慧是本。”周皇後答道。
瑞帝見周皇後如是說，隻是不可置否的笑了兩聲。
“對了，一會無慧老和尚要給妾講經，皇上可要一起聽。”周皇後見瑞帝隻笑不語，便又接着說道。
瑞帝擺了擺手說道“朕可聽了一天的經了，不想再聽了。”
“就聽那臭道士在那歪講，哪有無慧老和尚的經讓人聽得舒坦。況且，常聽經，佛祖會保佑皇上您的，一定會讓皇上享受無邊的功德福報。”
周皇後說道。
“那朕就有勞皇後了，朕得先回禦書房處理公務了。”
瑞帝笑道，雖然瑞帝相信世上有所謂的神，但對于周皇後的此等說法還是不能相信的，隻是裝神弄鬼而已。
瑞帝雖是不信，但也不反對周皇後如此，在他看來，軟弱女人總是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來堅定自己的信念，讓自己安心的，隻要不過分，也無可厚非。
而且，瑞帝認為，這些年也正是因為周皇後心中有尊佛，才能讓周皇後有如今的平靜，才能讓他安靜。
瑞帝原本也是想私下見見無慧的，可是無慧刻意的躲避讓瑞帝知道他無法從無慧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也許天機在那些窺知天機人心中比他這個人間帝王要尊貴許多。
而且，正如瑞帝剛剛所講，蔡元明今日所講的已經夠他想一陣子了。
天、地、人，天地不可掌控，也隻有人可控了，一切歸根到底還是要靠自己，與其浪費精力永遠無法得到的玄妙答案上，不如放手一搏，或許能夠掙脫命運的遷引。
“哦對了，雖你師兄不在乎這些虛禮，你還是得盡些禮，免得有人說朕待你刻薄。”臨分開時，瑞帝對周夢說道。
周夢正欲再次回絕，卻又聽瑞帝說道“這是聖旨。”
“周夢領旨。”
再回絕，不令是矯情，更是顯得心中有鬼。
周皇後回宮，沐浴焚香畢，便聽花碧來禀報無慧老和尚來了，在殿外候着，忙宣入外殿。
行禮畢，分主賓位坐定，周皇後便笑道“久不聞老和尚講經，心中甚是想念。”
“皇後娘娘過譽了，您天資聰慧，已通讀各部佛經，小僧在皇後面前，哪還有經可講。”無慧和尚答道。
“老和尚不必拘禮，本宮是誠心來請老和尚講經的。這各部佛經，本宮這些年來雖都亂熟于心，也自以為理解其中的要儀，可仍時有困惑，感覺似有未得，這是為何？”
周皇後說道。
“或是因娘娘您太拘于文字，諸佛妙理，非關文字，需用心體悟。”無慧和尚回道。
周皇後聞言愣了愣，而後又歎道“看來本宮愚鈍，修佛數十年，竟未體悟到經中要義。”
“娘娘何必自薄，萬事萬物皆待時機，時機一到，娘娘無需用功，經義自然可通。”無慧回道。
周皇後想了想，又接着問道“時機？老和尚可知這時機何時才到。”
“到的時候自然就到了，娘娘不必心急。”無慧答道。
“哎，看來本宮與我佛的緣分還是不深，又或是本宮無慧根，世上有許多年輕之人，皆因機緣巧合頓悟，本宮十幾年卻不得正果。”
周皇後見無慧和尚有回避之意，不免有些失望的說道。
“娘娘此言差矣，這世上從未有頓悟之說，皆是累世之積累，積累足夠，方才遇到時機，一觸而通。娘娘您修佛數十年，也并非算是長久，好在娘娘天資聰慧，或許機緣會很快到來。”
無慧答道。
周皇後聽了眼神一亮，說道“果真如此？老和尚以前講本宮會有子嗣，不想果是如此，我佛不久前真送本宮一子。”
無慧和尚聞言，唱了聲佛号。
說到這裡，周皇後面色又憂慮了起來說道“隻可惜小五這苦命的孩子，方才回宮中沒多久，又被他父皇派到戰場上吃苦去。自他去後，本宮日夜心中不安，生怕這孩子出點什麼事。老和尚你來的正好，你說本宮的小五，哦，小五就是皇上的第五子，老和尚你以前應該見過他的，這孩子吃了那麼多苦，往後可是福澤深厚？”
“能成為皇後之子，自然是福澤深厚的。”無慧和尚答道。
“這就好，這就好！”周皇後聽了無慧和尚的答案拍着兇口說道，而後又接着又擔心的問道“隻是可惜前些年他流落在外，弄得滿臉的傷疤，本宮聽聞，人的面貌會影響其運勢，這孩子會不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這隻是對一般人而言，上等相貌在神與骨，一身精神具乎雙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小僧曾在小皇子年幼時有幸見過他一面，小皇子面部開闊，頭顱圓滿，又目聚神清亮，定是有福之人。”
無慧和尚答道。
周皇後見無慧如此說長舒一口氣，不過又似想起什麼，她擰眉沉思了會問道“那他這面貌會不會影響他将來建功立業。”
無論什麼時代，都是一個看臉的代，差别隻是審美不同而已。當官的要有當官的威儀，當皇上的自然也要有當皇上的威儀。
小五雖然精神飽滿，沖淡了他滿目的疤痕，作為一個皇子尚可，但是若做皇帝，多少是有些影響的，這也是周皇後擔憂的地方。
周夢聽周皇後如此問，也不禁支起耳朵來聽，内心複雜。
“皇後放心，小皇子福澤深厚，定能心想事成。”無慧想了想答道。
周皇後直到此時才真正放下心來，隻留周夢一人五味雜陳。
心想事成。
周夢想着那麼單純跳脫的虎頭，竟然要做到那麼可怕的位子上去，想着熱烈真誠的虎頭也有一天也會變得冷靜到沒有情感，竟有些難過。
那麼美好鮮活的一個人，也逃不過權力對他的引誘。
又想着小五若是心想事成，那麼四皇子李嘯炎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他還沒人要他的命，他怕也是會自己了斷的吧，想到這裡心中竟然有些痛。
又一想自己這個活了今天就不知道有無明天的人竟然在擔憂别人，又不同的苦笑一聲。
“怎麼，你不喜歡？”周皇後敏銳的覺察到了周夢的情緒變化。
“喜歡，喜歡，隻是小五殿下那麼灑脫的一個人……”周夢說到這裡，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
“你這孩子，先前皇上還誇你穩重呢，怎麼竟說這些孩子氣的話，男孩子，長大了就要擔責任，怎能還和年少時一樣胡鬧。”
周皇後竟然聽懂了，笑着說道。
“是周夢失言，謝皇後娘娘的教誨。”周夢低眉說道。
無慧和尚見周夢低眉順眼，内心不由得又歎息一起，心中的忏悔之意越深。
周皇後見無慧看周夢神色有異，便問道“老和尚可瞧瞧本宮這侄女，一把年紀了，還不思嫁，這将來可怎嫁得出去。”
周夢沒想到周皇後心思了了，竟來打趣自己，滿臉绯色說道“周夢還小呢。”
“娘娘不必費心，周姑娘也隻是執着了些，待時機一到，自然解開執着，水到渠成。”無慧和尚說完又看了眼周夢說道“老和尚即有緣與周姑娘相見，便贈周姑娘幾句可否？“
“周夢謹聽大師教誨。”周夢低眉說道。
“過去心不可得，忘掉過去，方有未來，切不可刻舟求劍，畫地為牢。”無慧老和尚說道。
周夢聞言，心中略有所動，她想了想問道“剛剛大師說累世積累，請問大師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可是累世積累而成的。”
“萬事因緣而聚，但就算過去累世姻緣将你推到那人面前，該續該放，還是姑娘你自己選擇，若姑娘選擇放下，那便是緣盡了。又或許周姑娘過去之緣早已盡，隻是周姑娘心中不肯、不舍罷了。”
周夢聞言有些無措，感情是她一人戀戀不舍，昨日之緣早已盡，該還的早已還，也早該盡了，想到這裡心中便有些悶悶不樂。
無慧和尚見此，也隻得歎息一聲。
“大師剛剛所言，若是緣不盡，那便可生生世世相守了。”正當無慧和尚歎息之時，突然聽到周皇後備帶些天真的語氣問道，再看周皇後滿臉希冀的神禁，不禁有些頭痛。
“若是如此，昨日之他便是今日之你，今日之你，便是來日之他，如此沉悶有甚意思？”無慧說道。
“怎麼會沉悶，而且我佛慈悲，不是講因果輪回，隻要相欠，必然來世相聚，是不是？”周皇後問道。
聽着周皇後的略略迫切的話，周夢也不禁中心中想到，比起執着，她到底還是差了周皇後許多的。
“雖是因果輪回，但也不盡然相同，我佛變幻萬千，每一世必然有每一世的新緣分，怎可拘于一格。”無慧仍然耐心的說道。
“也不盡然，剛剛老和尚的話，本宮也聽懂了，隻要緣分夠深，就一定能夠相遇，所以隻要每一世将緣分加深，如此便生生世世可一起了。”周皇後想了想說道。
無慧老和尚聞言隻得唱了聲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