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的感覺非常不好。
太子被人打的頭破血流,居然無人過問,且無人伸張正義,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再加上,他在老太太的兩儀殿前跪了整整一天,老太太竟然也沒搭理他。
武承嗣覺得,他這個太子被忽略了,甚至是......被架空了。
要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放在以前,他起碼還有武攸甯、武攸暨、武三思、武載德之流,與之連成一氣,商量一下。
可是現在,武攸甯、武攸暨出京發财去了,武三思和武載德被他親手送出了權利中樞。
太子殿下猛的發現,他居然身邊無人了!
這讓武承嗣一陣心驚肉跳,完了,似乎是中了穆子究的奸計。
朝中無人,那他這個太子還有什麼用?
而更吓得太子殿下半死的事兒,還在後面。
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在有意疏離他這個太子,因為就在剛剛,内廷傳出女皇旨意。
說是病體轉安,欲于兩儀殿答謝群臣、諸王連日為之祈福,定于本月初十,大宴群臣百官。
唯獨......
唯獨太子和長甯郡王,老太太以錢荒乃國之大難,二人理當投身政務為由,不在宴請之列。
武承嗣怕了。
穆子究不去,可是穆子究那邊的擁趸幕僚、黨羽近吏,卻一個都沒有少。
像是太平公主、李千裡、李榷、狄仁傑、盧嵩之,還有長孫氏、程府,這些一個都沒少。就連長路镖局那些個不入流的吳家兄弟,都在其中。
可以說,穆子究去不去都沒關系。
但他武承嗣,身為太子,卻不在夜宴之列,這......這是要幹什麼!?
這使得太子殿下憂心忡忡,惶惶不可終日。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什麼逼宮請立太子,什麼太子監國、大權獨握,都是扯淡。
大周朝依舊是武則天的大周朝,女皇陛下隻要在一天,那他這個太子能不能登上皇位,就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間。
......
這事兒放在吳甯這邊,其實也有不解。
吳甯對局勢甚知,太子被架空是他自己蠢,但也沒到擺在台面上的時候。
吳甯覺得,老太太是不是有點心急了?吳老十才剛剛出京,就這麼急着架空武承嗣?不是不行,但欠妥當。
于是,吳甯兩次進宮,想勸一勸老太太。
可是,老太太卻避而不見。隻打發上官婉兒轉告于他,“心中有數,他隻管做好他自己的。”
沒辦法,女皇畢竟是女皇,果決性子卻是吳老九也勸不了的。
他哪裡知道,老太太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養獒人,這次不僅僅是架空那麼簡單,而是要血流成河。
離初十還有幾日,可長安羽林衛、虎威軍等禁軍調動,卻是一刻未停。
而且,武則天做的極為隐秘,不但太子武承嗣全然不知,就連滿朝文武,還有吳甯,都被蒙在了鼓裡。
至于李千裡這個主管京城防衛的成王,更是茫然不知。
初十夜。
城中防衛悄無聲息地比之平時增加了一倍不止,街面兒上帶刃軍士成隊遊走,火把通明,卻是再也瞞不住。
武承嗣躲在東宮,聽城中暗哨說有禁軍調動,吓的他汗如雨下,牙關亂顫。
完了,全完了!!
所以說,不是不報,時侯未到。
逼了武則天的宮?也不想想,老太太哪是那般好相與之輩,卻是秋後算賬一點都不含糊。
太子殿下甚至已經在房梁上綁好了白绫。
心說,隻要一有禁軍沖入東宮,那就上吊算了。總好過落在來俊臣手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
另一邊,吳甯還在戶部衙門徹夜辦公。
老太太不讓他去夜宴,确實是對了。錢荒之難正是關鍵時刻,加上走丢了萌公子,吳老九哪還有心思去宮裡吃酒,一堆事兒等着他忙活呢!
至于城中之事,略有耳聞,隻能說猜想老太太必有動作。
可是,還是那句話,武則天不太可能直接對武承嗣下手。
那老太太精着呢,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不比吳甯來的糊塗。
至于到底為了什麼,卻是隻能等。等過了今夜,也就全都明白了。
正批複公文,倒是來了客人。
李重潤到了戶部,“老九,不去赴宴?”
他還不知道夜宴沒有吳甯。
知道吳甯這個時間應該沒回郡王府,而是在戶部,所以特意跑過來叫他一起。
吳甯瞥了李重潤一眼。這位現在已經不是幽禁家裡的倒黴孩子了,禮部侍郎,接了吳啟的班兒。
“你去吧,陛下未有旨意讓我赴宴。”
“什麼?”李重潤一愣,“不是說,連老八、老十一、孟道長都收到帖子了嗎?怎麼單單沒有你?”
吳甯一攤手,指着案上幾十上百的公文案卷,“你看看,我有工夫去嗎?”
“好吧!”李重潤一陣無語,有點同情吳甯了。
錢荒的事兒,吳甯出的政策大有可為,可以說是解了大周的危難。
而各地三大救世之方針,也是吳甯提出來的。
但是,功勞算在了太子頭上,發财的是武攸甯和武攸暨,唯獨把吳甯當騾子一樣使,出力不讨好。
“奶奶的!”李重潤和吳家人呆久了,也有了匪氣,“早晚把那個樣子貨拉下來!”
吳甯一聽,不由苦笑,心說,還什麼早晚啊,弄不好,老太太腦子一不清醒,說不定今晚東宮那位就下來了。
“你去吧,替我多飲幾杯。”
“好吧!”
李重潤也隻能從命,悻悻然地出了戶部衙門。
吳甯終得安心,踏實辦公。
也不知過了多久,估摸着宮中夜宴開始也有不少的工夫,吳甯隻覺戶部之外甚是嘈雜,有兵士大批往來。
吳甯一怔,來了?
戶部職房在皇城東南角,緊鄰東宮。如果有禁軍闖入東宮的話,這裡是必經之地。
外面的動靜,說明老太太真要動手了。
再無心辦公,側耳細聽。
又過了一陣,外面的嘈雜之聲驟然停止,吳甯心知,這是把事兒辦完了。
心中大罵,老太太這是發的什麼瘋?越老越糊塗,越老越任性。
心說,下次面聖,卻是要好好敲打埋怨幾句。
怎麼說呢?這母子二人,就沒一個省心的!
站起身形,想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個情況。
卻不想,砰的一聲,職房的排門被人猛然踹開,數十悍卒舉着刀槍魚貫而入,槍鋒劍刃直指吳甯。
随後,威武大将軍李多祚高擎聖旨,邁步而入。
“長甯郡王穆子究,聽旨!”
吳甯見此陣勢,心中巨顫,沒有拜倒接旨,而是喃喃一句:“原來不是沖太子,而是為我......”
“哼哼!”李多祚冷然一笑。
“子究先生果然心思通透!”戲谑又言,“那你猜猜,這旨意寫的是什麼?”
吳甯冷眼看着李多祚,說出一句:
“鳥盡弓藏......”
“兔死狗烹!!!”
“陛下......果然還是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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