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遠是個老道的商人,待人接物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不收這個錢,應該跳不開四伯吳長路的關系。
畢竟做個順水人情,在房州統軍面前賣一個好,這其中的好處可不是幾百個大錢就能買得來的。
這老商人聰明就聰明在,他不是直白的不收,而是找了一個極其巧妙的借口又幫了吳甯一把。
......
“一百文一晚的客店和五百文一晚的客店其實都一樣,貴!”
“可不同的是,若是店家敢要五百文一晚,那住店的人可就要想一想了,他憑什麼那麼貴,是不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句話點醒了吳甯,對哈,這不就是後世的奢侈消費嗎?
奢侈品真的值那麼貴嗎?當然不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貴,其實也是它的賣點之一。
“多謝老丈賜教!”吳甯深施一禮,誠然拜謝。
秦文遠亦隻是淡然一笑,“商戶驅利之小道,不足挂齒。”
說完,再不提錢的事情,安心陪着吳長路吃飯。
倒是吃完之後,吳長路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待院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秦文遠又找上了在竈房洗碗的吳甯。
“吳小郎君,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而吳甯占了人家的便宜,又得了人家的主意,自然願意幫忙,“不知老丈何事不明?”
隻見秦文遠指着竈台上的一點剩飯,“小郎君這飯菜似有不同啊?”
“哦?”吳甯玩味一笑,“有何不同?”
“老夫也說出到底哪裡不同,隻不過,隻不過味道更為鮮美。”
吳甯一聽,得,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心說:“當然不同,加了鮮湯的飯菜,和這個時代沒加鮮湯的一比,味道可不是差了一星半點。”
心中大感有趣,“老丈怎麼還關心起庖廚之務了?”
“哈哈哈哈。”秦文遠大笑,“小郎君别誤會。”
以為吳甯這一問是心存戒備,急忙道:“想來小郎君必是有廚藝秘法,才可把飯菜做得如此鮮美,老夫可沒有窺人隐秘之意啊!”
像什麼秘方啦,獨門絕招之類,在這個時代那可是及其私密之事,甚至是活命的本錢,一般人可是藏的嚴實着呢,怎能容它人窺探?
“不過......”
話鋒一轉,“若小郎君真有秘法,老夫倒是願意奉上銀錢,讨教一二。”
好吧,說來說去,還是奔着秘方來的。
這也無可厚非,秦家在房州号稱巨商,族中産業從糧鋪、布莊,到酒樓、雜店,幾乎涵蓋民生各業。
而恰巧的是,酒樓是秦家各産之中最大的一支。如果吳甯這真有秘方,秦文遠怎麼可能不生出求教之心?
而且,秦文遠很直白,花錢買。看那架勢,隻等吳甯随意開價便是。
那吳甯賣不賣呢?
廢話!吳老九要是知道一鍋湯也能賣錢,他早就進城挨家吆喝了。
這老頭也是算準了吳甯缺錢,才開的這個口。
至于開什麼價合适......
“哈!!”
“老丈原來是問這個啊?”
兩手一攤,“這算什麼秘方,不過是一鍋鮮湯爾。”
說着話,直接就把一旁的湯鍋給掀開了。
“飯菜的做法并不精細,比酒樓裡的大廚差遠了,奧妙隻在這一鍋湯水之中。”
“不管做什麼,加上那麼一勺,保準鮮香無比,美味非常。”
“哦!?”秦文遠大為驚訝,臉上喜色難掩。
原本他以為那砂鍋飯和湯菜有什麼特别之處,才來請教,沒想到的是,原來是這一鍋湯的功勞。
照吳甯這麼說,那不是什麼菜品裡都可以放上一點,什麼菜品都能變得美味?
要知道,一兩個拿手好菜那頂多就是錦上添花,可要是所有飯菜都上一個檔次,那就足夠他傲視房州各家名樓了。
急切道:“小郎君這一鍋鮮湯可願賣與老夫?”
“放心,價錢好說!”
......
“又讓我出價?”吳甯心中腹诽,“我知道這一鍋湯值多少錢啊?”
大手一擺,“什麼錢不錢的,不就一鍋湯嘛,老丈且稍等片刻。”
說着話,進到屋中,取來吳啟的紙筆,把那一鍋湯的配料盡數落于紙上,甚是詳盡。而且,連他沒找着的海帶都寫了進去,可謂是毫不藏私。
寫完之後,往秦文遠手裡一塞,“拿去!”
“......”
秦文遠捧着那張紙啊,都特麼快哭了。
心說:你大爺的,小兔崽子啊,給老夫玩陰的!
老頭兒現在有點想給吳甯退回去的沖動,可是又舍不得。
以他老道的商業眼光,他隐隐有種感覺,這個秘方對秦家酒樓的意義将是不可估量的,是他擊敗王家的翠馨樓,獨占房州的一個契機。
“好吧!”老頭兒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向吳甯一拱手,“多謝厚賜,老夫必有回報!”
說着話,也不在吳甯這兒住了,懷揣着那張秘方就要回城。
......
――――――――
送走了秦文遠,吳啟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到了吳甯身邊。
“就這麼白給他了?”
這不像吳甯啊?真被祖君和他爹給教育老實了?
“看秦文遠那神情就知道,那鍋湯說不定真能賣不少錢呢,你怎麼就白送了呢?”
“白送?”吳甯鄙夷地斜了吳啟一眼。
“等着吧,等着他給咱送錢來!”
吳啟不信,“秘方都拿走了,他傻啊,還給你送錢?”
“就因為他不傻,所以一定會把錢送過來。”
“為啥?”
“因為你爹是房州統軍!”
......
說白了,從頭到尾秦文遠都表現的足夠大度,足夠友善,也足夠講義氣。
但是,一些小的細節卻是讓吳甯看出了這老頭兒的真實心思。
首先,那房錢,還有那個五百文一晚的主意,可不是給吳甯的。
你換個别人試試?秦文遠才懶得搭理呢,更不會在自家也有酒樓、客店的情況下給吳甯支招。
說白了,那是因為房州統軍在那兒坐着,他要巴結吳長路。
那個錢和主意是給吳長路的。
其次,為什麼要等吳長路走了之後,他才來找吳甯,而在飯桌上時卻一字不提,連個表情都沒顯露出來?
說明這個人心思很深,他在外面聽見老祖君,還有四伯的話了,那不但是在教育吳甯,也表現出了二人對商戶的不屑。
所以,在飯桌上,當着吳長路的面,他避開了這個話題。
況且,為了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的秘方就把剛剛到手的人情用出去,不劃算。
事後再來找吳甯,一來吳甯年紀小,好說話;二來吳甯剛得了人家的好處,不好拒絕,更容易要來秘方。
隻不過,秦文遠沒想到,吳甯會給他來這麼一手――白送!
要是别人,白送就白送,他還省了買秘方的錢。
可是吳甯不一樣,他特麼是統軍的侄子,這就難辦了。
正如後世的一句話,“随便”和“白給”那才是最貴的啊!
吳甯不知道那鍋湯能賣多少錢,隻得讓秦文遠自己出價喽。看在四伯的面子上,這老貨應該會給一個“公道價”吧!
“日!”聽了吳甯的解釋,吳啟直接就罵娘了。
“一個老狐狸,一個小滑頭,用不用這麼繞啊?”
指着吳甯一陣數落:“看來,我爹和老祖君剛剛是白教你了!”
“屁!”
吳甯淬了一口,“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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