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蒼生曾經想收吳甯當徒弟,現在這個肖道人也想收吳甯當徒弟。
吳甯就想不明白了,你們有那麼“饑渴”?
他不知道,還真有。
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教講的是衆生,隻要肯向善,連魔鬼都可以加入我們,所以佛門弟子遍及天下。
多到從魏晉南北朝開始,就得經過嚴格的政府審查才能上崗,否則都去當和尚就沒人交稅了。
而道教講求的是修身、無為,說白了就是清高,自己玩自己的。
所以,即使曆朝曆代信道求長生的皇帝一茬一茬的,尊道教為國教的時代也是不勝枚舉,可再怎麼興盛,也從未達到過“南朝四百八十寺”那般龐大的規模。
且道教不像佛教,其入門的門檻也是極高的。
刨去那些欺世盜名、混水摸魚之輩,真正的道家高人基本都是“全才”。
不但要知陰陽懂易理,而且琴棋書畫、知醫辨藥、經史子集、尋龍觀相,這些都是必修課。
醫命相蔔也是基礎,曆史上留名的那些個道士,哪個不是上可知天文,下能懂地理,茶杯裝世界,袖裡蘊乾坤的人物?
這裡面随便挑出一樣兒來,就夠普通人學一輩子了,更别說全知全懂,全學全精。
正統的道家傳人,沒有一點天分是萬萬不行。
所以道家一般都是師父找徒弟,遇上一個勉強有些資質的已經算是運氣好,若是運氣不好,可能終其一生也找不到傳人。
孟蒼生也好,肖道人也罷,好不容易碰上吳甯這麼個“奇葩”,你說能輕易放過嗎?
......
可是話說回來,肖道人這麼想,吳甯可不願意。
肖道人看他是奇葩,他看肖道人可不也是奇葩?
說起來,吳甯勉強也算活過兩輩了的人了,即使這樣,縱觀前世今生,再把古今中外都掃看一遍,他也沒找出一個比肖道人更無恥、更俗、更愛錢的道士了。
首先,看看他住那個破道觀,問仙觀!
這明擺着告訴香客,這是尋仙問卦的地方,得花錢。
而且,這老道無恥地對外宣稱,問仙觀從前秦開始就在房州接引天君,享受香火了。
屁,這個牛皮吹的,吳甯都無力吐槽。
還前秦?也就糊弄一下無知百姓。稍稍有點文化的都知道,道教的起源無論是太平道,還是天師道,那都是漢朝的事兒。
老、莊被請上神壇更是魏晉以後,儒教妖魔化道教之後,才興起的。
還先秦?你家天君都還沒出世呢,哪來的問仙觀?
還有,孟蒼生想收吳甯為徒,讓吳甯忽悠成了大哥。可哪成想,忽悠了孟道士,又來了肖道人,他也想收吳甯為徒,還是忽悠不住的那種。
這五年間,這尖腦袋的肖老道不知煩了吳甯多少次了,有機會就,“貧道掐指一算,你我有緣啊!”
......
有緣你大爺!
吳甯甯可當逃戶,也不跟在這個既愛錢,又猥瑣,還臭不要臉的賊道人身邊受那份活罪。
看看孟蒼生就知道了,這貨下山之後,仗劍行俠何等的潇灑豪邁?什麼特麼富貴權勢?當年吳甯都想和他去跑江湖了。
可是,一回了長羅山......
嘎!
立馬就蔫了,萎靡在肖道人的淫威之下,跟小媳婦似的,大氣都敢不喘。
吳甯也是納了悶兒了,你也是提劍可殺人,伸手能接生,張嘴就是學文道理,把丘神績噴的跪在地上喊救命的人物好不啦?怎麼見了肖道人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孟大哥。”
對于肖道人,吳甯懶得搭理他,走到孟蒼生身邊,壓低了聲音,“怎麼把你師父也帶過來了?”
孟蒼生低着頭,擡眼皮偷瞄了一眼肖道人,小聲嘟囔:“他要來,我哪攔得住!?”
屁,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被這個便宜大哥給賣了。
暗歎:“人心不古。”
可是又沒辦法,人都來了,你就算攆也攆不走了。
極不情願道:“那就有勞肖道長了。”
“這就對了嘛!”肖道人大樂,“你我師徒之間,還哪來那麼多客套?”
“......”
無語,吳甯隻剩無語,這老貨又學會順杆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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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梁請神挂符鎮宅,不但在大唐是修屋建梁必需遵循的規矩,就算是在後世,也是不可或缺讨個吉利的步驟。
吳甯雖然不信這些東西,可是入鄉随俗,也省了老祖君的絮叨,自然也就任由肖道人折騰了。
先是開壇設法,又是焚香,又是供奉;随後搖鈴辟邪,請三清下凡鎮宅。
這一點倒是和後世有些區别。大唐梁上供的是三清道祖,而後世農村的房梁上供的卻是姜子牙。
至于為什麼?因為現在的姜太公還隻是姜太公,還沒左手封神榜,右手打神鞭的開始《封神演義》呢,那是明朝的事兒。
大唐的姜太公可沒那麼神,隻有勞煩三清道祖多多幫忙喽。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都快中午了,肖道人才算收了神通。
若是換了别人家,這時候就該掏錢了。可是到吳甯這就不一樣了,他才不和老道士客氣呢。
不過,飯還是要吃的,餓了一早上的衆人此時也終于可以入席用飯了。
“酒呢?”肖道人往那一坐,就開始要酒。
“為師忙了一早上,總不能連酒都沒有吧?”
吳甯不和他客氣,他自然也不和吳甯客氣。
“還能短了你一頓酒水不成?”吳甯不情不願地抱來酒壇。
“且先說好,道長也是遠近聞名的半仙之軀,莫不可再狂言忘語。”
在老道士身邊坐下,一邊給大夥添酒,一邊嘟囔:“我可沒答應認你這師父。”
大夥在一旁邊吃飯,邊看熱鬧。這肖道人在房州也算個人物,可是偏偏和吳甯犯沖,這一幕在坐的各位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哈哈。”肖道人那邊大笑出聲。
“現在不認沒關系,早晚的事。貧道掐指一......”
“停!”
又來?吳甯實在受不了了。
“跟你說,别在來那套!”
一指身後起到一半的土房,“真想算,給我算算我這客店時運如何,可否财運亨通?”
“客店?”肖道人斜眼反問。
“呵呵。”
“呵.....呵?”
吳甯又不淡定了,特麼“呵呵”是個什麼卦象?你不知道“呵呵”在我們那裡有别的意思嗎?
“你要在下山坳開客店?你說能不能财運亨通?”不等吳甯再有動作,肖道人卻是又開口了。
“能啊!”吳甯一梗脖子,“我還真能财運亨通。”
“呵呵。”
又是一個呵呵,“能賺錢才怪!”
隻見肖道人撚指成卦,飛快演算,“今年是已醜年天幹屬火,來年庚寅屬水......”
“九郎的八字乃甲戌年葵亥月丙辰日酉時一刻,屬木,而且是土埋之木。”
“......”
算了一會兒,看向吳甯,“卦象上看,今明兩年,你不但沒有半點财運,而且是破财之相。且虎妖沖月,必有血光大災!”
“哦?”吳甯一挑眉頭,“那可有破解之法?”
“......”
肖道人一陣沉吟,“難.....”
“不過,也非毫無生機,需貴人相助方可逢兇化吉啊!”
“果然。”吳甯暗道,“就知道你這車轱辘話得繞回來。”
像肖道人這種算命的,在後世,他見多了。這幫人從來不把話說死,不管怎麼樣兒,他們都有理,都說得通。我信你才怪!
撇嘴道:“道長的法力還是不夠深啊!”
肖道人頂起了牛,“準不準,咱們師徒二人走着瞧。明年這時再看無妨,貧道等得起!”
“不用明年。”吳甯搖着頭。“現在即可驗證。”
“嗯?”肖道人擰着眉頭,不太懂了,“現在?如何驗證!”
“我來問你。”吳甯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這老道輸定了。
“我沒有财運對吧?”
“對啊。”
“還有血光之災對吧?”
“卦相如此啊!”
“非是貴人相助方可化解對吧?”
“嗯。”肖道人認真地點着頭,“而且還非得是名聲顯赫的大貴之人才壓得住你的黴運。”
“哦,那道長的卦裡算沒算出來,小子的大貴之人......便是道長你呢?”
“沒算。”
“啊?”肖道人怔在那裡。
“貧道?你這小子說什麼胡話?”
“非是胡話。”吳甯笃定地露出勝利之色,“我這客店能不能财運亨通,就全看道長幫不幫忙了。”
“幫......怎麼幫?”
吳甯聞言,心說,“等的就是你這句。”
湊到肖道人耳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隻要道長改一改起卦問蔔的時辰。”
“比如,每月單日,隻昏時采落陽之陰氣問蔔;雙日,則隻在晨時,朝霞正盛之時起卦。那小子這客店,不就有生意了嗎?”
“啊噗!!!”
肖道人一口老血噴出去,一臉驚悚地看着吳甯。
這....這個混蛋,原來在這兒等着貧道呢啊!
......
單日黃昏日落之時問蔔,雙日朝陽出生之時起卦。
這兩個時間挑的,肖道人又不傻,隻要稍稍一動腦子就明白,吳甯打的是什麼主意。
先說這個單日黃昏,香客蔔了一課之後天都黑了,上哪兒去?回城?城門早就關了,還回的哪門子城?
再說雙日清晨,蔔一課之後,天倒是大亮了,城門也開了,可以放心回家。
但是,你怎麼來啊?
長羅山離城裡怎麼說也有五裡的腳程,要想趕上朝陽初升,非得四更天就起來往山上趕不可。
可是四更,别說城門了,坊門都沒開,你來什麼來?除非你頭天晚上就出城,在山上等着。
那問題來了,回不去城和提早出城的香客住哪兒?
這個吳老九,太損了,連說辭都幫他想好了:
晨昏兩交、采天地之陰陽啊,算的更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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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疼得很,寫完已經是深夜兩點了,你們嫂子睡了,無人校正,早晨再發吧。
借着起點給了一個大封專題,幫助蒼山推廣新書的機會唠叨幾句。
......
有的書友問蒼山為什麼叫《獒唐》,甚至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說是不是《狗唐》?
其實,也沒什麼太深層的意思,熟悉唐代曆史的客官回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從李淵開始,這老貨生在一個亂世,上面有楊廣,旁邊有王世充、窦建德、宇文氏.....殺出重圍始建唐。
李世民,弑兄殺弟,逼李淵退位,方得君臨天下。
李治,雖然這哥們不夠狠,可也是在熬死了李承乾和李泰,才成了長孫皇後三個兒子之中唯一的繼承人。
再往下數的武則天,這老娘們兒一路走來,見了多少血,踩碎了多少墊腳石,自然就不用多說了。
然後是李顯。
他和李治一樣,不夠狠,而且還有點窩囊。可事實證明,在這個沒有父子親情的家庭裡、他前面的李弘、李賢,包括武承嗣和武三思,都是他兩次登基的鋪墊罷了。
可是,也正因為他的不夠狠,有點窩囊,所以李顯遠沒有他爹、他娘,還有他爺爺來的幹脆,因為他漏掉了自己的親兄弟李旦。
于是,李旦和他的兒子李隆基,又開始重複祖輩的循環。
李顯、韋氏、安樂、太平,這些人又成了他們晉級之路的祭品。
......
在蒼山看來,擇君如擇獒,九死一生,百煉成獒。
李氏江山這整整五代人,都是獒群之中最後勝出的那一隻弑親鬼獒。
所以,當開始構思這個故事的時候,《獒唐》這個名字也就定下來了。
狗唐就狗唐吧,我們自己知道怎麼回事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