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就是這麼回事兒,武則天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想出吳老九用的這個法子來。
因為,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身處的位置也不同。
也就是說,她一個皇帝,不可能使這麼陰損的招數去“仗勢欺人”。
但是,穆子究不一樣。
這貨既沒節操,又是江湖人,什麼陰招沒見過,什麼陰招使不出來?
老太太也不得不贊歎:
絕了!怎麼想出來的呢?
她不知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更陰的,還在後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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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得了牙行之計,說幹就幹。
隻用半月,洛陽、長安兩地最繁華的街市所在,就多了兩間牙行。
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像這種開在最顯眼位置的鋪面,還會在大周各處越來越多。
如吳甯所講,别的生意都不做,專為奴戶贖身。
并且,牙行的名字起的也是露骨至極,就叫“太平牙行”!
是生怕人家不知道,這是太平公主的産業。
開業那天,咱們公主殿下礙于身份,還不至于親臨現場,為牙行站台。
不過,公主殿下沒來,公主府的長史卻是少不了。
而且,洛陽牙行的掌櫃不是别人,正是公主府長史――高延福。
百姓們也是奇怪,怎麼幾天不見,街面兒上多了一間牙行?
而且,那個氣派啊!
三層高,并排十間鋪面的臨街大樓,正對着北市的街口兒。
牌匾更是做的老大,足有一人來高,丈餘之長。立于門楣之上,恨不得皇宮大内都看得清清楚楚。
名字也霸氣――太平牙行!!
乖乖,敢犯太平公主的名諱,這家怕不是昏了頭了吧?
高延福往牙行門口一站,昂首挺兇,那叫一個氣派。
“來人,把牌子立出來,得讓鄉親鄰裡知道咱們是幹什麼的。”
百姓們一聽,這就對了嘛!鼓搗了半天,還不知道這太平牙行是做什麼生意的呢。
眼見四個夥計就擡着一個比牌匾還大的“廣告牌子”從鋪子裡出來,還沒立穩,大夥兒就朝牌子上猛看。
“......”
隻見上書幾個大字,專辦:奴戶從良、無息代贖、拓邊安置。
嚯!!!
百姓一聲驚呼,這也是生意?
可是,不對啊?這贖身從良,那是得需主家同意的。沒有奴戶主子的許可,你怎麼代贖?
“這位掌櫃的!”有疑問,就肯定有人問嘛。
此時,一個仆從打扮的青年漢子,壯着膽子上前。
“這位掌櫃的,敢問這代贖從良,是怎麼個贖法?”
高延福一笑,“這位郎君是奴身?”
青年一暗,低頭道:“正是。”
“想贖身置業?”
“嘿......”青年憨憨地笑了,“誰,誰不想。”
“那好辦!”
高延福大包大攬,一指身邊的大牌子,“本号響應朝廷号召,專為有意赴邊疆置業的報國奴戶服務!!”
“哦。”青年眼前一亮。
他想贖身,也是想借着世家拓邊的時機去奔一個前程,這個太平牙行卻是正合他意。
不過,青年還是聽差了,他以為高延福幹的是和戶部接引拓邊的衙門口同樣的事兒,就是報個名,統計一個數兒呢。
“那......那小的若是想去邊關,是不是拿着贖買文書來此報名即可?”
“不用!”高延福大笑。
“若是你連贖買文書都拿在了手上,那直接去戶部登記造冊不就行了,還用我們太平牙行做甚?”
“小郎君隻需報上姓名、籍貫,還有主家所在即可,本号自有專人去府衙合驗。
“若無案底、身份清白,那就等着官府驗人,挑選去處,結隊起程。到達之後,落籍分地吧!”
“啊...啊?”青年沒反應過來。
細品之下:這裡需要他的,好像就是報個名,登記一下就行了?
“那......主家那邊?”
“呵呵。”高延福幹笑一聲,“我們開這個牙行,自然有能讓你主家放人的本事。”
“哦。”青年連連點頭。
那還真不錯!也就是說,牙行幫着去找主家疏通呗。
“怎麼樣?”高延福笑看那青年,“小郎君要不要報名登記?”
“啊,不了不了。”青年急忙搖手,“小的...小的就是問問,卻是連贖身錢都沒攢夠呢!”
在他的骨子裡,還是覺得贖身錢這掌櫃的雖然沒提,可那必然是自己想辦法的,這是天經地義吧。
哪成想,高延福一撇嘴,“沒有贖身錢也沒關系!!”
“本号代交贖身錢,小郎君可用日後勞作所産的一成做為償還。”
“而且,這個錢借給你是不收利的哦?”
嗡!!!!
高延福此言一出,不但青年徹底傻眼,一衆圍觀百姓也是瞬時炸開了鍋。
贖身錢都不用出,而且不收利......還有這等好事?
很多夾雜在良人中間的奴仆飛快地盤算起來:
一成?
也就是到了地方,日後耕種收成的十分之一。
而隻要去了朝廷所規定的三地,到地方就給三畝地,且三年之内不收稅。
也就是說,這三年光景隻要拿出十分之一,剩下都是自己的。
就算過了三年,朝廷開始收稅,那也是稅錢加上一成,這比給富戶當佃農交租子還要劃算。
最最重要的是,那可是良民之身啊!不再是賤奴,連生死大權都握在别人手裡。
動心了......
包括青年在内,在場的奴仆都有些動心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根本不用遲疑了。
可是,漢人就是這樣兒,再好的事兒,也不會不管不顧地沖上去。
說白了,不做出頭鳥,甘為人後。
高延福就算說出花來,大夥兒也隻是看看,誰也不敢第一個沖出來試。
對此,高延福也不着急,悠哉遊哉地往那兒一站。
暗說,一會兒看誰急!
正想着,隻見人群之中,擠出來一個中年漢子。
高延福一挑眉,呵呵,讓人着急的來了!
見那漢子到了身前,老高主動搭話,“這位郎君也是奴籍?”
“啊.....”漢人一看就是老實人,沒見過什麼大場面,見高延福問來,下意識一縮。
“确屬....賤籍....”
“那要不要贖買從良,去拼一個前程?”
“嘿嘿。”漢子一聽什麼從良,什麼前程的,笑了。
憨然道:“誰不想呢,可是......”
面色一苦,欲言又止:“算了!小人就是看看熱鬧,可不敢癡心妄想。”
說着話,轉身就要走。
“诶~~?”高延福哪肯放他走?
急忙攔住,“既然有這個心思,那機會就在于此,有何不可?”
“不行啊!”
漢子苦着臉,雖有意動,卻總想掙脫高延福,離開這個是非地。
“俺得...俺得回去喂馬了,晚了東家會罵的。”
“東家??”高延福不以為意,“你要奔赴前程,還在意什麼東家?”
“可是....”漢子急了,眼淚在眼圈裡直轉,“可是東家不放人,俺有啥辦法?”
此言一出,圍觀人中,大多一暗。
衆人心道,誰又不是呢?
其實,這是個死結。
也不是說主家都是惡人,人家也是花錢買來的奴戶,又拿糧食養着,圖什麼?
不就是養奴,諸事方便嗎?
哦,如今你想奔前程,想當良民,說走就走了?
所以,多數主家是不想放人的。
漢子的話引起了共鳴,高延福則道:“放心,本号替你出頭,讓你東家放人!”
漢子一聽,不但不高興,反而更加萎靡。
搖頭苦歎:“算了,掌櫃心意,在下心領,可是....”
後面的話沒說。
“可是什麼?”
“呵呵。”漢子苦笑,“我那主家非是一般人物,掌櫃的惹不起。别到時,在下的身贖不出來,再連累了貴号。”
“哈哈哈哈!!”高延福大笑。
“倒是新鮮,高某活了四十多年,還沒聽說有誰是惹不起的!”
這話可說的有點大,周圍的百姓看老高的眼神都不對了,倒是被其氣勢所震懾,而是......
鄙夷這貨,牛皮吹的有點過。
......
洛陽是什麼地方?大周神都,權力中樞。
随便一劃拉,就能找出幾個帶品級的,更别說皇親貴胄住了半個洛陽城。
你就算背景再大,能大到哪去?大得過武三思嗎?大得過李顯嗎?保不齊就遇上一個比你更有背景的。
所以,千萬别在洛陽城中耍橫,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漢子也覺得高延福這話說大了,他根本就不信。
緩聲道:“勸掌櫃的一句,可不敢這麼說話。”
“勸什麼?”高延福一瞪眼,“今日某家還就把話放在這兒了!”
“衆位鄰裡稍後做個見證,别管你主家是誰,某家現在就去幫你把贖買文書要回來!!”
“說!!你主家是哪門哪戶!?”
“這.....”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漢子有點懵。
“要不,還是算了吧?”漢子還想再勸一勸老高,“我那主家....真不是一般人物。”
“廢什麼話!?”高延福急了,“到底是誰?我去會他一會。”
漢子沒招兒了,隻得報出主家名号。
“我那主家...住在懷仁坊.....李宅。乃是長路镖主,武川侯....穆子究!”
“掌櫃的,您也惹得起?”
......
嚯!!!
百姓又是一聲低呼。
穆子究?這是穆子究的家奴??
這個太平牙行算是找錯了對手,踢上了鐵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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