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布呂看着倒下去的荀直,那已經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可他卻不覺得解恨,就是這個本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将黑武帝國的國運葬送。
“陛下!”
有一名黑武将軍從遠處飛奔而來,單膝跪倒在地:“陛下,有一支甯軍騎兵向南突圍,已經沖破我大軍封鎖!”
“啊!”
桑布呂聽到這句話腦袋裡嗡的一聲,兇口之中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擂了一下,他眼前一白然後是黑暗到來,片刻之後一口血噴了出去。
他身邊侍衛連忙去扶他,卻被桑布呂一把推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就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哇的一聲,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朕……做錯了什麼?”
桑布呂自言自語似的問了一句,可誰又能給他答案?
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也許隻是生不逢時,若在黑武強盛時期他為帝王,或許是一位極優秀的守成之主,可惜的是,他趕上了大甯的強盛,趕上了李承唐,也趕上了黑武國師心奉月。
身邊重臣将他扶起來,桑布呂使勁兒搖了搖頭:“朕還沒有輸,立刻傳令給追擊東逃甯軍的騎兵,讓他們回來去往南追,再往南還有元輔機在,立刻派人晝夜不休的給元輔機送信,讓他半路截殺甯帝。”
“陛下。”
一名朝臣勸道:“陛下,該退兵回星城了,此時最好的選擇是趁着心奉月也在此地,陛下迅速率軍返回都城控制局面,将心奉月攔截在都城之外,戰場我們已經敗了,若是再讓心奉月順利回到都城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陛下……南院大營都沒有了啊陛下,陛下能去何處?”
“朕!”
桑布呂大聲喊道:“朕是黑武的汗皇,是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居然說朕沒有地方可去?”
他一刀戳進那文臣的兇口,艱難的把刀子抽出來,又一腳将那人踹翻在地。
“你一定也是甯人的奸細。”
桑布呂回頭,眼睛血紅血紅的看着身邊吓傻了的朝臣和近衛:“你們,你們還有誰是甯人的奸細?朕要把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人一個一個都殺了,朕要重振黑武,朕要踏滅甯國!”
沒有人再敢上前,桑布呂的眼中似乎已經出現了幻覺,身邊如同有無窮無盡的鬼魅飄來飄去,他一刀一刀的劈砍,表情越發猙獰。
“砍死你們!把你們全都砍死,朕一力可回天,朕不需要任何人!”
他揮刀的動作太猛,可是四周隻有空氣哪有他看到的那些鬼魅,一下子沒收住再次撲倒,掙紮站起來,鐵盔都掉落,頭發披散。
他站起來,忽然間被陽光刺了一下眼睛,隐隐約約的,連太陽似乎都變成了一張陌生的面孔,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張面孔,但他卻覺得那就是大甯皇帝李承唐,正在用一種極為蔑視的眼神看着他,那張臉在發光,刺的他流淚。
他以刀指向太陽:“朕要殺了你!”
桑布呂瘋了一樣的朝着太陽揮刀,四周的人吓得面無血色。
不知道為什麼,那張臉黑了一下,忽然又變成了黑武國師心奉月的臉,好像在看着他獰笑,似乎在告訴他,你就是個失敗者,你從一開始就是個失敗者,不管你怎麼掙紮怎麼努力,你都改變不了失敗者的命運,你生在這個世上,不過是用你的卑微無能來襯托甯國皇帝的雄才偉略。
這些話好像到刀子一樣割破了桑布呂的心。
那不是太陽。
縱馬而來的心奉月坐在馬背上,低頭看着已經近乎陷入瘋癫的桑布呂微微搖頭,看着面前這個人,心奉月覺得自己的眼界還真是低了,把他當做對手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你是黑武汗皇。”
心奉月的聲音在桑布呂不遠處響起,桑布呂猛的顫抖了一下,他看向聲音出現的地方,因為看太陽太久而眼睛裡都是淚水,看不清楚。
“朕是黑武汗皇!”
桑布呂大聲重複了一遍。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像是一位汗皇,你父親,闊可敵達列汗曾經率軍親征甯國,破甯地三百裡,你祖父闊可敵常侖令四野臣服,都是一代人傑,就算是你兄長闊可敵完烈,與甯人交戰亦有大勝,且開疆拓土,比你強的何止百倍,再看看你的樣子,對得起你骨子裡流淌着的闊可敵家族的血?”
桑布呂的視線逐漸清晰了一些,當他看清楚面前的人竟然真的是國師心奉月的時候,吓得又是一聲驚叫,踉踉跄跄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顫抖着手用長刀指着心奉月:“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朕的面前?!你試圖竊國,有什麼資格教訓朕!”
“因為你無能,如果黑武繼續在你手裡的話早晚都會有滅國之災,你初繼承汗皇之位,我還在觀望,若你是明智之君,我便好好輔佐你就是了,可你野心太大卻又能力不足,急功近利且不相信任何人,你懷疑一切,如果不是你先動念想殺我,我又怎麼會想殺你?”
心奉月看着桑布呂那張狼狽的臉:“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多人站在我這邊,難道真的是因為我權勢力量都比你大?桑布呂,是你的疑心把他們逼到我這邊來的,大将軍蘇蓋對你怎麼樣?你連他都不信任,你選擇遼殺狼,他對你怎麼樣?你卻對他也不信任,滿朝文武,戰戰兢兢,誰都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你殺了。”
“你從你兄長完烈手裡得到汗皇之位,本應安撫朝臣,以圖振興,可你卻大肆清洗你兄長舊臣,連你的親姐姐你都不容,逼得她不得不遠走……桑布呂,你現在還沒有醒悟?為什麼甯帝李承唐身邊有那麼多忠勇之士甘願為他去死,而你身邊卻一個都沒有?”
桑布呂手裡的刀當的一聲落在地上,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朕……朕又能怎麼樣?”
他雙手抱着頭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朕的皇位來之不易,朕害怕你們把它搶走,朕不敢相信你們,幾個卑賤的女奴就能将我兄長勒死,還有什麼人可以信任?”
心奉月看了看遠處,已經不見那支南下的甯軍騎兵,此時縱然再追怕也追不上了。
他長歎一聲,從戰馬上跳下來,一步一步走到桑布呂身前,低頭俯視着這位原本可以讓天下敬畏的黑武汗皇。
“你沒資格做汗皇了。”
心奉月哼了一聲,轉頭往别處看:“汗皇玉玺呢?”
四周人全都往後退。
心奉月身邊隻帶着弟子親衛數百人而已,可桑布呂大營這邊依然有那麼多兵馬,就算是此時此地,尚且有禁軍狼衛數千,可是心奉月站在那,眼神掃過之際,人人懼怕,全都往後退。
“把桑布呂的汗皇玉玺給我找來,我不會牽連其他,你們無需擔心,這個人葬送了黑武千裡河山,是黑武的罪人,永遠都不會翻身,他已經不配再做汗皇。”
心奉月一擺手:“給他一具全屍。”
身邊弟子撲了上去,兩個人按住桑布呂的雙臂,另外一個人走到桑布呂身後用馬鞭勒住了桑布呂的脖子,桑布呂大驚,不停的掙紮,兩條腿在地上蹬出來兩條溝,可是根本就掙脫不開。
桑布呂的侍衛有人想要上前,卻被他身邊同伴拉住,同伴朝着他搖了搖頭:“别去了。”
想過去救桑布呂的侍衛楞了一下,看着汗皇在那痛苦的掙紮,他猛的扭過頭不敢再看:“這是黑武帝國最黑暗的一天。”
片刻之後,桑布呂瘋狂蹬動的雙腿逐漸繃直,然後又猛的一松,整個人軟了下來,在他背後勒着馬鞭的劍門弟子卻沒有松手,又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把馬鞭抽出來,桑布呂的屍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這位有着巨大野心和抱負卻又自卑且充滿疑心的汗皇就這樣死在他的臣子們面前,沒有一個人上前施救。
“我說過,你們跟他,是為忠誠,我不會傷害一群忠誠的人。”
心奉月朝着桑布呂的大帳走過去:“下令諸軍,停止追擊甯軍,被圍困在别古城的甯軍也不要繼續進攻了,依然圍死在别古城裡就是……那支向東逃竄的甯軍騎兵也不要再追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是!”
心驚膽戰的黑武将軍們應了一聲。
心奉月在汗皇的寶座上坐下來,看了看四周那些臉色發白的将軍們。
“甯軍之勝已經不可逆轉,接下來,是我們委曲求全的時候了,也是我們當奮發圖強的時候了,黑武人一直以來對甯人的優勢,從今日起,不知何日再能回來……可是諸位都将是黑武複興之臣,一個都不可或缺。”
心奉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現在頒布軍令,需嚴格執行,若有抗命不遵者,屠九族。”
“是!”
大帳之中,所有人都俯身。
“停止追擊甯帝,派人給甯軍送信,就說隻要甯帝願意交還南院大營,我就把被圍困在别古城的甯軍放回去,也會歸還他們的大将軍裴亭山……李承唐是必然不會答應的,武新宇的甯軍很快就會到,他們氣勢正盛,讓他們交還土地怎麼可能?但我們能為自己争取一些時間,彙合遼殺狼的南院軍隊重新聚集抵抗甯軍的力量。”
“派人給遼殺狼送信,我許他為國之大将軍,總領兵馬,讓他速來别古城,我會把這裡的所有軍隊都交給他以擋甯軍。”
心奉月沉默一會兒後說道:“派人去格底城迎接長公主殿下,告訴她,她弟弟已經戰死了,若她願意回來……若她願意回來的話,我将忠心輔佐她。”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次陷入沉默。
“别古城往南,自此之後,可能再也不是我們的土地了,珞珈湖的美景,也不再屬于我們了。”
心奉月站起來:“可黑武不滅,我們就永不服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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