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是興旺了百年的望族,西府有兩代國公,如此長的時間,驕奢淫逸自是難免,皇恩的浩蕩也容易讓勳貴家族散失警惕。
進士,雖然整個社會都以它為榮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是如果說出一個進士,就能讓家族瞬間崛起,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新科進士優秀的進翰林院,其他的要麼外放地方官,要麼在京留任小官,熬資曆。
無論是廷臣官員,還是後宮嫔妃,最能自保的殺手锏,無非就是皇帝的寵信,而賈琮現在還是一個貢士。
但賈琮現在有了一個直面皇帝的機會,賈母一路冷眼看他走過來,賈琮能走到哪一步,誰也不知道,恐怕賈琮自己也不知道,朝堂是充滿了未知的地方。一個政治投機者,有可能一朝飛黃騰達,一個性情耿直的官員,說大實話,很可能皇帝一句話,削籍為民,或者充軍極邊,死無葬身之地。比如東林趙南星在吏部考核時,公事公辦,大公無私,結果,他被萬曆削籍為民了。
所以說,相對于進士為官的如履薄冰,混吃等死的勳貴,反而最保險,這也是賈母看不上賈琮的原因之一,如果換做國舅爺賈寶玉,又得另當别論了。
自然,話不能一句說死,并不是說進士出身無用,這主要看個人的能力和行事作風,這種能力,不是為國為民的能力,而是面對上下司、各衙門、皇帝的應對能力,可以說是官僚的藝術。
而賈琮在外面,看起來也不是不會辦事的,至少,進士它有希望。
“好,這是家族的榮耀,秀才、舉人、貢士,全入族譜,這事兒薔哥兒會辦理好的,琮兒,你下去準備殿試罷,我們都期待着殿試小傳胪。”賈母靠在引枕上的身子微微前傾,看看寶玉,老祖宗臉色變幻不停。
“是,老祖宗。”賈琮告退出去,賈寶玉撇嘴不屑,三春黛钗齊齊出來恭賀。
西路垂花門外,已是丙子暮春時節,薛寶钗目泛異彩:“一甲及第小傳胪,你如果殿試中了前三名,鐵定能受九五至尊傳見的,而且,及第不用參加後面朝考,直接授官,翰林,乃清要。”
“寶姐姐别說了,讓我們看看貢士老爺長什麼樣……”賈惜春比劃賈琮身子,瞧個不停。
賈迎春道:“你快點去見老爺太太。”
賈琮回謝出了西跨院,賈探春道:“男人就該這樣,建功立業。”
……
賈琮到了東跨院,見到本府衙門派來的差役,領頭在黑油大門東邊,帶領幾個木作工匠量地基,紛紛稱賀,賈琮笑笑回禮,趨中軸線到外儀門,王善保家的道:“老爺太太說了,爺自己回去備考,缺什麼再來說就是了。”
“麻煩了。”賈琮見這王善保家的有讨好的意味,面對主母的陪房,兒女必須恭敬,不能頤指氣使,不能直呼名字。王善保家的和晴雯不對付,不過,距離查抄大觀園不遠了,那個時候,王善保家的出糗了,再也無顔久待。此時晴雯做了自己通房,也無須擔心她了。
回中路院子書房,香菱整理好了來信,匡六合不中,王應麟、張茂才中了,王應麟對錢西紅那事看不出有芥蒂在心,即使有,他也知道如何取舍,未來的官場,不會講多少感情。奇異的是,那個房山縣的司馬匪鑒,打了雞血一般,愣是沖到會試正榜末尾。
由于晴雯對詩書不大感興趣,又忙于賈琮服飾針線,現在賈琮穿的,晴雯都要自己縫,于是便香菱磨墨鋪紙,賈琮一一回信完畢,發現底下還有兩封,一封餘彪的,此人位列錦衣衛左都督麾下千戶,一封雒仁的,豫親王府長府官,賈琮沒大意,回信問安了。
王府長府官、長史,雖然位列三品,但是不參加官員考核,多半沒出路。舉個例子,當年有人為了讨好張居正,把一個官員安排進王府長史,最後直接趕出去了。這些人,也就扯扯親王的大旗,所以,賈琮對忠順親王府的長府官程不識,并不是那麼害怕,遲早把他趕出朝堂。
吏科都給事中羅敏、翰林院庶吉士魏無知,擺明了不會讓他好過。
江南的派系,也是門戶之見很深,不過賈琮保持畏懼心、警惕心的同時,也想迫不及待地進入朝堂較量較量。
這種畏畏縮縮的日子,過夠了!
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一個都逃不掉!
當然,現在還得平複下來,過了殿試再說!
“殿試在哪天?”香菱問。
“四月二十一,不考四書五經,隻考時務策論了。”賈琮揉揉香菱的手,“來,你坐過來。”
香菱忸怩了一下,肩并肩坐了,雙手無處安放似的慌亂,賈琮好奇地摸了摸她眉心那顆胭脂痣,香菱不敢推手,小聲道:“晴雯姐姐就在外邊,況且,況且現在還是白天……”
賈琮幹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和香菱談了會詩詞,抱住她側身放在膝上,從腰間摸到了兇脯,香菱自小富裕人家出生,被人販子抱去之後,也是悉心調教,無處不軟,賈琮不忍釋手:“等四月我考回來,我就不耽誤你,你品性不差,和晴雯應該處得來……”
香菱雙手勾住賈琮脖子,略微羞怯地擡頭,低低應了一聲,她大概早已屈從了命運,賈琮道:“我知道你家在哪裡,蘇州阊門外,可惜早被一把火燒了,你小時候陪你玩的丫頭嬌杏,如今都做了應天府知府的填房夫人……你們的身份,來了個對換,世事弄人。”
“我不記得了。”香菱升起一絲感動,“你怎麼知道的?”
賈琮不回答,教她如何親親,一時口齒生香,香菱不停提醒要關門,賈琮全身火熱,差一點就用這個姿勢解決了,忽然門口的太陽光線暗下來,卻是平兒、鴛鴦二女聯袂過來了。
“兩位姐姐坐,請坐。”賈琮沒事似的迎接出來,香菱又慌又竊喜地跑了。
平兒很是無語,不過賈琏也喜歡大白天搞,過來人的她,見怪不怪了,鴛鴦卻是處子一個,臉紅得要滴血,暗暗啐了一口:“呸,琮爺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香菱絕非完全是個呆人,這姑娘也是有小心思的,後來薛蟠娶夏金桂,她一門心思想伺候好主母。可惜事與願違,夏金桂容不得她這麼優秀的丫頭,到了賈琮這裡,“自從兩地生孤木,緻使香魂返故鄉”的悲劇,是不會出現了,賈琮一邊感謝平兒鴛鴦的送禮,一邊戀戀不舍地回味香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