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矩城西北面的港灣碼頭,順軍在此旁若無人似的安營紮寨,黛芙妮好奇心大起:“大人的這種戰術叫什麼?我看來比三段式射擊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返程的呂亭婉也和她一般的雙眸明亮,流光溢彩,看向賈琮的眼神泛出小星星,賈督師大人一戰便收獲了兩個小迷妹,且兩個都不平凡。
艾雙雙、龍傲天等早已對他這個主公崇拜得五體投地。
賈琮聳聳肩膀,仍然不滿意道:“我們會三段式射擊,連環槍式戰鬥法,但凡手裡有槍的,敵人就不會麼?你們看看他們剛才的排兵布陣,于是雙方排隊槍斃的情況就出現了。”
“本督就在想,不管什麼戰法,什麼陣,都是在最大限度地發揮火力,不浪費一顆子彈、一個兵力,那麼,分散包圍為什麼不可以呢?”
“槍戰之術便是如此,它不是硬要拼得一方死傷殆盡,而且一旦某一方有了赢的苗頭,氣勢也上來了,另一方除了排頭兵,後面的就會驚慌失措,隻顧逃跑了,誰還顧别的?”
衆人細思點頭,均以為賈琮此論甚妙,管潮生更是執筆記錄,賈琮對黛芙妮道:“其實我是跟你們英國學的。”
“啊?”黛芙妮一喜,登時泛起國家自豪感,想想不對勁兒:“我們英國沒有這種線式戰術啊!”
賈琮哈哈一笑不回答,黛芙妮永遠也不會知道,賈琮說的不是此時的英國,而是距此一百年後的英國,威林頓在伊比利亞半島與法軍交戰,采用的便是線式戰術,從而每個士兵都有開槍機會,達到少數戰勝多數。
今天,這個戰術的發明者則是他了。
當然,敵人也可以這麼做,不過荷蘭人恐怕沒機會了,因為接下來沒有這種對陣狀況,而是攻城戰和守城戰了。
當裝備、人數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戰術,無疑是最考驗一個将帥的地方,也是成敗的關鍵。
而賈琮就如參加科舉一般,擁有穿越者的優越性,腦子也好用,姑且可稱之為穿越者的金手指吧。
“此戰盡殲荷蘭二百多人,接近三百人,我方傷亡人數不到十人!收獲戰利品如下……”艾雙雙彙報了戰功,振奮人心。
“好,戰利品分批獎賞臨陣勇猛精進者。”賈琮心情不錯。
“大人……”黛芙妮頂盔戴甲,從艙門出來:“内陸來的兵,這時出現了壞血病的情況,一開始還沒有,幸好出兵時我帶了不少檸檬汁。”
陳華皺眉道:“應該是水土不服吧?我的兵從來沒出現過!”
“壞血病?不是缺少維生素C嗎?”賈琮暗暗思量:“奇怪!鄭和下西洋也沒聽見出過壞血病,興許是沒記載吧。”
“檸檬汁也不能長久儲存吧?”賈琮道。
“是的,但是我實驗過,一些瓜果蔬菜也有預防壞血病的良好效果,雖然不能長久儲存,但必須從各個港口适時運來進補,不然就是一個噩夢。”黛芙妮擔憂地提醒道。
“或許也有喝茶的原因。”陳華插口,方才一戰,得知賈琮并沒有陷害或者報複他,陳華不由起了好感,拍兇脯打包票道:“這裡隔着東面茜香國的鹿耳門、安平港也不是很遠,我可以吩咐那裡的駐兵随時運來。”
賈琮點頭應允,他知道壞血病是由于缺少維生素C引起的,大航海時代的西方人早已多次實驗過并得出了很多預防方法,至于茶葉有沒有這個效果呢?賈琮知道得就不是很詳細了,估計鄭和下西洋沒出現這事,是因為臨近海岸航行、随時得以進補的原因,不像西方人開辟航線那麼艱難困苦,僅僅是壞血病,就奪了西方人幾十萬的性命,不能說不恐怖。
他此時暗暗慶幸黛芙妮有先見之明,也欣慰他選擇的女人有用武之地,末了他不顧将領士卒勸阻,非要親自去看看傷員和病員。
走出中軍營帳,到了呈拱形包圍他中軍之一的一個病員營帳,門口兩邊的油火刷刷蹿升着,映得他和他們的臉龐通紅,賈琮就見裡面營鋪迎頭的伍三哥,張口便牙龈出血,發紅發紫,方才這個親兵還強撐着上戰場呢。
伍三哥脫被欲起身,賈琮扶住他雙肩,親手把一些熱帶瓜果一一交到他們手中,伍三哥等熱淚盈眶:“大人!”
一些傷員病員都開始抹淚,恨不能士為知己者死:“督師大人趕快離開罷,萬一傳染了怎生是好?”
“對呀!對呀!”
呂亭婉抿嘴暗笑:“挺會收買人心的。”
賈琮又出營巡視了一遍,聽見分發戰利品完畢的管隊艾雙雙,營帳裡面傳來女人嘻笑聲和喝酒賭牌聲,身邊衆人一言不發,以為賈琮要管,不想賈琮轉身就走了,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心裡想道:“這些人有個壞處,紀律不可能像軍戶官兵嚴明,但我此時若是掃了他們的興,未免時機不對,打擊了士氣,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罷了,罷了,我要利用他們,一舉奠定兵力權勢基礎,好回京城反轉,怎能不給些好處?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可能嗎?天下事本就沒有盡善盡美!”
“我隻要一手蘿蔔買人心,一手雷霆震宵小!就足矣!”
想到這裡,賈琮就連親兵們究竟是在附近村社買女人過來、還是搶來的,都不過問了。
曾被清朝封為最高谥号的文正公曾國藩,一本家書不也是寫得仁義禮智信、忠孝俱全?然而這個農民軍的儈子手真有他自己筆下那麼好嗎?那就錯了,他還殺了不知多少降軍,急流勇退,方才明哲保身,坐到他們這個位子的人,陰、準、狠才是真正的為官三昧。賈琮亦如是,把握住大局,小節則不能锱铢必較了。
也就是說,高級上位者的三觀,和正常人與大多數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正所謂慈不掌兵。
當晚,賈琮又設慶功宴,一一敬過能戰将領,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俨然江湖豪氣,不像官方軍隊,終将無不快意,把酒言歡,陳華大是羞慚:“賈琮不愧為一方大吏,與他以及女王的心兇相比,我萬萬不及,怪不得他們能統帥禦下那麼多人,竟然對我一點也不仇恨。”
自此陳華都漸漸服氣了,冰釋前嫌。
三棱城堡内,總督公署的鐘樓裡面,範比雅、馬太伊斯兩位上校向範戴克彙報了軍情,一群人當即火速商議,範比雅滿腔怒火:“總督閣下,請允我出城與他們一戰!再次對陣,我未必輸給他們!”
“那不明智!”馬太伊斯默誦了一遍聖經新約,放下書本道:“我認為可據城以守,賈琮不像閉關鎖國的官員,以後他定然還要與我們貿易的,可以談判嘛!而且他們也需要南洋與印度洋的香料、象牙等奢侈品!”
“三棱城堡是堅固,可是一旦槍炮發展,再堅固的城堡也用處不大了!你們怎知他不會用炮火硬攻?或者圍得我們彈盡糧絕呢?一旦失了此地,總公司和國王那裡,我們都不好交待!要是能好好相談,賈琮也不會如此奸詐,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爾反爾、死纏爛打!”
與大順官員會争吵得頭破血流不同,航海者們往往果敢狠辣,想到就幹,較少畏首畏尾,範戴克陰恻恻地道:“城内不是還有十幾萬奴隸嗎?我們對遠東還是了解一些的,畢竟無數傳教士出生入死地去探索,遠東儒家一定程度上講點仁義,我們就……”
幾個殖民者瞬間定下幾個計策,隻待與賈琮火拼。
這些人就像猛獸,也像成長不久的公牛,不打,不馴服,是不可能聽話,也不可能産生畏懼而退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