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屬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澎湖轄區,因為順國和茜香國的經濟封鎖,果然幾個月下來就周轉不開,遠東貿易不就是靠高額差價和各地的貨物運轉麼?而華夏是他們貿易最關鍵的一環,因此賈琮這一招看似簡單,其實也妙得很,一針見血,雙管齊下,便讓那些鬼子跳腳了。
故而澎湖總督範戴克派人多方談判,尋求貿易渠道,鳳矩城未免疏于防範,讓順國、茜香國的前軍隊伍混進來一些,并在賈琮手令下,于攻城戰中的一環選擇了挖地道。
這種方法在當時其實是最有效的,由于這個時空大抵相當于賈琮前世的十八世紀,與真正意義上的“鐵甲戰艦時代”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後者則是十九世紀的事情了。
此外,不能說是那些外國人傻……實在是……雙方觀念委實存在巨大的分歧,這個時代複式記賬法早已遍布地中海,那裡經貿發展,而華夏不屑于交流,在範戴克等人的長期實踐經驗中,華夏怎麼會和他們全面開戰呢?他們不是一直閉關自守麼?這完全不可能呀!沒理由呀!于是賈琮這個陰、準、狠的舉措,自然一來便讓他們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當呂亭婉的狼兵與範比雅軍隊第一波拼殺完畢,雙方後備争取時間擺開齊射陣勢之時,不遠處的高架台,賈琮放下了望遠鏡,悲憫之色一閃而逝,低頭沉吟道:“黛芙妮,你在西洋軍校待過,能否推測出當前對射的輸赢局面?”
“大人,這個很不好說的,敵我雙方的燧發槍不是一個制式,訓練方法與時間也不等,不過勢均力敵應該能勉強做到吧。”黛芙妮弱弱地道,不敢妄下論斷,她作男性打扮,頗具風情:“但有一點可以予以肯定,當下燧發槍的準确射程隻在二十米以内……嗯,所以看着,看着……他們列隊齊射,就像是排隊槍斃一樣……”
“這個說法好。”賈琮也覺得好笑,列隊齊射,那不就是排隊等槍斃麼?因為雙方都不能躲,實際上十八世紀的槍戰大多數是這麼回事……
“但是你猜得不全對,我可不是那麼中規中矩的人。”賈琮系緊一品玉帶,輕輕搖了搖頭。
黛芙妮迷糊地眨眨眼睛,賈琮還有什麼妙招?
陳華在旁邊拍拍一品武官的獅子補子,他對賈琮向來不服氣的,而且瞧瞧前方戰線,挖地道打前陣的可都是他的人呐!誰叫女王陛下如此大方!應允了他們一方多數人打頭陣,他雙手抱兇,武人的兇悍之氣畢露:“大人可不要太過樂觀,洋人和咱們華人不一樣,有時候明明戰局難以預料,或者輸面大,他們仍舊拼死沖鋒,那股殺勁可不能小觑!”
賈琮心下冷笑,殺機一斂,伸出大紅绯袍的養尊處優之手微微一招,陳華遲疑少許,還是低頭附耳過來,賈琮密語了幾句:“……”
“督師大人,老子也是指揮官,你叫我親自上陣殺敵?”陳華擡頭冷笑。
啪!忽然賈琮擡手狠狠拍了他一巴掌,陳華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他面目猙獰,怨毒憎恨之色一閃而逝,賈琮擺正太師椅上的坐姿,低沉冷笑:“你當我是臨陣報複你麼?本督的大局觀還沒有小到如此程度!哼,信不信由你,到時候你們傷亡慘重,我巴不得拿下你們一國呢!”
陳華左思右想,陰沉着不甘地領兵去了,遠遠可聽見他部下對他的關懷問候聲,以及對賈琮的不滿之音。
眼見賈琮渾然不把茜香一國的一品武官放在心上,打罵呵斥随意,黛芙妮芳心暗暗凜然:“他真是在尋機報複嗎?和我們那裡男性軍官一樣,男人玩起心機來,真是可怕!”
當下有傷亡人員被後勤醫療部隊運送回來,黛芙妮忙着指揮安排後勤去了,賈琮再次擡鏡遠眺,前方鳳矩城外空地,戰火已到了如火如荼的階段。
真是等同于排隊槍斃,荷蘭大順茜香三方都沒有躲避的士兵,完全在比拼槍火軍備和士兵訓練程度,範比雅神色陰翳地指揮:“第二段!放!”
剛才被幾個華夏人沖進來亂砍亂殺一陣,死掉數人,陣腳大亂,好在他們長期拼搏厮殺,很有經驗,自我恢複能力較強,片刻就在後方擺好了陣勢,但是,對于這一次入侵,範比雅依舊是怒不可遏!對他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
範比雅上校早年出身與哥倫布一般較為卑微,他這名字在荷蘭語中是“釀酒師”的意思,能走到今天,便在于敢拼敢殺,與賈琮任用罪犯水手異曲同工,如出一轍,同時,卑微出身也造成了範比雅上校敏感、自尊心極強的性格,他決意要反轉這一戰!絕不認輸!
“裝彈!點火!”
“第三段!放!”
與此同時,對面的呂亭婉指揮使一張月貌笑吟吟的,苗裙下兩截小腿裸露,有條不紊地指揮着狼兵。
如果說大順官方軍隊看見外國人奇裝異服、容貌語言不同,會覺得是妖人、怪物而一上來就自然而然驚駭、心裡面就輸了,那麼,對于骁勇善戰的狼兵、不顧一切的罪犯海盜來說,這種擔憂已經大大降低。
這也是賈琮少用大量官方軍隊的根本原因,君不見明朝倭寇縱橫東南?八國聯軍橫掃圓明園麼?除了裝備訓練問題,其實還有很多心理懼怕的原因。
三段式射擊完畢,範比雅覺着不對勁,白色面皮難看,耷拉下來……因為總公司撥給他們的槍火,竟然不及呂亭婉的魯密铳裝填發射迅速!範比雅心道:“這怎麼可能?”
“上校大人!我等怕是頂不住了!敵方火力太猛啊!”一個下尉懼怕地回禀道。
“放肆!頂不住也要頂!”範比雅臉色一沉,一腳把那個下尉踢得翻了幾滾,他強大的自尊心一直在促使他相信,他們不能輸!也不會輸!一旦輸了,一切榮耀享受金銀财寶,蕩然無存,他簡直不敢想象……
“督師大人的裝備就是好,兒郎們,再射!”呂亭婉嫣然一笑,猶如雪山的潔白雪蓮,難以想象她一個小姑娘如此臨危不亂、殺氣重重。
在她的指揮下,經過賈琮嚴格訓練的狼兵,一隊、二隊、三隊,有條不紊地趴下、後退、前進、交換,虎頭盾牌與子彈一樣把這邊圍得密不透風!
左右叢林,陳華抹了抹滾燙的臉龐,不顧左右禆将,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到了敵方,小聲喝道:“傳令全軍!整營分為散兵線!”
和賈琮主力相比,茜香國官兵對外國人還是有點畏懼,但旗令口号傳遞,無人敢違抗,呈散兵線包圍交戰地。
另一邊,監視他們的艾雙雙一隊也呈散兵線包圍戰圈,不同的是,艾雙雙及其麾下皆是戰意昂然!他們本是一無所有的卑微人,要麼身份低賤,要麼本來死刑!而賈琮無異于給了他們一條生命、一條活路,不僅如此,現在又給了他們一條光明無比的前途,焉有退縮之輩?
當一個斥候冒着槍林彈雨給呂亭婉傳了音信,艾雙雙兩目炙熱,懷揣着遠大的理想,第一個發号施令:“裝彈!準備!”
呂亭婉大軍登時如潮水一般後退,傷亡都還不滿荷蘭的十分之一,範比雅正在瞪眼驚疑:“他們不是占了上風麼?上帝,這是怎麼回事?”
嘭嘭嘭!
陡然,四面八方叢林的火力再次全開,包括第一次沖殺的武狀元等人、陳華前軍,步兵火槍戰術的總人數不下五百,而範比雅呢?此時部下不過三百左右。
有的被射成篩子眼,有的抖聞四面楚歌就四散奔跑,如此近距離,且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超前散兵線戰術,荷蘭鬼子怕了,見勢不妙,親信簇擁着範比雅往三棱城堡大門逃,歇斯底裡:“不!不!這不可能!”
守城的另一個上校馬太伊斯當即放下吊橋迎他進來,護城河對面,又一陣齊射完畢,呂亭婉一拔銀刀,語聲清脆:“弓箭手!長搶手!藤牌手!上!”
除了陳華軍隊,艾雙雙、狼兵兩方都是追着荷蘭逃兵大殺四方,這一戰,可謂是裝備、戰術、氣勢都強勢碾壓!
末了,日過中午,己方收集戰利品之時,陳華猶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戰場:“這是荷蘭兵嗎?我們……這一戰打赢了?”
另一方,賈琮略微松氣,重新出來透風黛芙妮瞪大了美眸,這哪兒是勢均力敵?這是橫掃好不好?她詫異地看着賈琮,不禁有些期待,如果……與橫掃英吉利海峽的英國皇家海軍對上,賈琮還能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