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宮,左安門内值房,黃昏鎖門,幾個職權相似當值範圍也差不多的人可巧碰在了一起,趙康裝作自然地巡視勘查,四品雲雁補子服無風自動,人紋絲不動,道:“咱家提了司禮監掌印,原本夠忙,但是錦衣衛提督也要兼着。所以,牛伯爵等幾位公候家的公子,還有仇都尉,幾位百戶千戶啊,該合作的地方,咱們得好好合作,咱們都是為皇上分憂啊。”
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爵牛繼宗,理國公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陳翼之孫現襲三品威鎮将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将軍馬尚,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等人,有的在錦衣衛内部兼任大漢将軍職位,有的在九門步兵巡捕五營或者兵馬司裡,這些部門權力行事多有交叉的。
當然也有其他平原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蔣子甯,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鲸,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等等類人,這些都是曾在原著秦可卿死封龍禁尉時出來路邊送殡的。
和賈史王薛一樣,這些京城的權貴公子家,不是什麼都不愁,永世安穩的。
牛繼宗等人不說什麼,面對司禮監掌印,他們擁有該有的不失禮貌的微笑。
察覺趙康目光有意無意看向自己,曾經威風不可一世的錦衣衛提督,新皇上任不久便被降為錦衣衛衙門佥事銜,職權大大縮小,隻能保留着一等輕車都尉的俸祿和名頭,仇斌不得不隐藏不服之意,伏低做小,笑着應承:“趙公公說得是,宮城防守當值非同小可,也難為趙公公不辭辛勞過來巡視了。隻是不知,這榮國府的賈琮,可能複出?又能再居何職呢?”
“哎,仇都尉,往事已矣。”趙康紅口白牙,笑容可掬:“咱家知道令子死得冤枉,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此事就翻篇了呀仇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嘛!哈哈!”
仇斌皮笑肉不笑,這事能夠輕易地就翻篇過去嗎?薛蟠打死了他兒子,按律是必死了,但是,卻每每巧合至極地逃脫懲罰,曾經身居高位、深明官場某些運作的仇大人焉能不知賈琮在動用關系?賄賂戴權?
若是以前賈琮勢大,他還不敢怎樣,今天……呵呵,仇斌眼神閃爍:“評價别人倒是算了,趙公公,仇佥事隻是有一說一,當年淮揚道巫舟是靠忠順王爺的,還有一批揚州鹽商,還有魏無知、程不識等人,他們或者他們後人、親朋故舊可也不甘心啊。所謂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狲散,此次奪情起複,賈琮遭到群臣極力反對便可知,樹大招風,過猶不及……也許他孝期滿了的前後時間,便會萬劫不複!”
他倆說得小聲,衆勳臣子弟未聽明。
趙康眼神微微閃爍,餘光瞥見着牆内一片森嚴,守衛重重,真是安全極了,咬牙低沉道:“如此倒是好,倒不是咱家嫉賢妒能,而是賈琮也太人神共憤了些,結交近侍便是大不妥,更以此進讒言于聖上,實是該誅。”
想起劉知遠夏守忠戴權等早就怕是被賈琮喂飽了,盆滿缽滿,這幾天的葛玄禮行動也詭異玄乎,趙康又恨又擔憂疑慮,當下面對勳臣子弟,和藹可親地說道:“諸位公子哥兒,識時務者為俊傑,凡事不要太過于聲張了,尤其與賈琮合作經營的事,牽連甚廣,盤根錯節,但就是怕一個查啊,若是查下來,嘿嘿……”
牛繼宗等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可不是賈琮的死黨。
利益關系便是稀松平常得很,有錢可賺便在一起,無錢則就各奔東西,柳芳道:“那是,不用趙公公說,咱們可沒那麼傻。”
陳瑞文附和道:“海貿的大頭,也是賈琮和與其關系親近之人掌控把持,經過他手裡的,少說也有百萬兩吧,不然那些私兵、盟友、新人、小妾如何養活?單是給人送禮的,怕就不止這些。”
“海貿利潤,那可是上百倍啊,趙公公,要是能夠接手過來……”仇斌胖軀微顫一下,殺子之仇的怒火與怨恨。瞬間被對巨額利益的貪婪所取代,也在趙康挑撥離間之後,用同樣的招數把皮球反踢給趙公公。
趙康皺眉不語,但眼神确實蘊含着炙熱的火焰。
“是啊,咱家大權在握,不僅有軍國大事的批紅權,宮城内外也是熟悉的人,就不知道九門提督楊曠老兒是個什麼意見……若是通力合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才是我呀,而不是什麼賈琮!”
賈琮雖然每次守靈幾個月就會出來買辦守孝器具一番,借此踏青遊玩、觀光浏覽、調理身心,但是暗中觀察的非友軍的探子們,也找不出賈琮任何不合理或者有違禮教大禁忌的事。
此日路經水月庵門外,碰到賈環,與其一起回來,堂兄弟陌生而又熟悉得像主客之間,賈琮問了他來做什麼,賈環答道:“來水月庵捐點香火費,上香拜佛,順便看芹哥兒過得怎麼樣。本來還想去鐵檻寺也燒香拜佛,又順便看看琮弟,可巧遇到了。琮弟可是清靜安閑啊,羨慕死環哥了,哪裡清楚府裡生了多少事。”
“環三哥言重了,哪裡有什麼安閑,這幾天我又一直忙着編寫《安世全書》、《壽康寶鑒》,并且推薦和重新注釋《了凡四訓》,我回來是更要向家中族人子弟中推廣,以期修身齊家,到時會送幾本給環三哥,不妨讀讀。”賈琮和他策馬而行在郊外河邊道路,随口問道:“咱們東西兩府,就算有事,如今又能有多大呢?”
“那我就敬謝不敏了!”賈環眼神擰成一字型,宛如從門縫或窗縫裡看人,抱拳拱手:“琮弟還不知道呢吧,彩霞已被二太太配給了錢華,彩雲也是有得配的。今兒,錢華彩霞可又成為當初的林之孝一家、周瑞一家般的闊綽體面了。”
賈琮“噢”了一聲,他記得錢華以前是榮國府的買辦,王夫人這樣做,等于是又培養出來了心腹和左膀右臂,彩霞可是個極老實又會辦事的人。另外還有一個錢槐,是趙姨娘内侄,眼前,就是賈環的長随。
在原著裡面,彩霞,是被來旺家逼娶的。
正所謂那個章節回目“來旺婦倚勢霸成親”。
而決定這個“霸”、“勢”的人,原著就是王熙鳳。
但是現在賈琮早就把王熙鳳的左膀右臂來旺夫婦給趕走了,所以,這種影響下,彩霞還算好了。
因為來旺兒子是“吃酒賭錢,無所不至”,嫁過去不是糟蹋人麼。
原著賈琏就不同意。
而錢華倒不見太多劣迹,有劣迹的是錢槐。
錢槐還想強娶柳五兒。
一路回去,賈琮一路轉着心思,這個賈環,還不知有沒有救啊,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