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王夫人等以前不大在乎幾百上千銀子,現下卻不得不維系起賈琮的賺錢之方了。其實在紅樓夢第七十五回“開夜宴異兆發悲音”的時候,他們的境況就已經如回目所言的很悲傷了。
當時夜宴尤氏隻能吃白粳米飯,賈母便說下人昏了,鴛鴦說“如今都是可着頭做帽子了,要一點兒富馀也不能的”,王夫人說“這一二年旱澇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數交的”。
而紅樓夢第七十四回到八十回都是同一年,那時賈寶玉十五歲,賈琮十四歲,在這個時空那一年是雍樂十五年丁醜年,也就是賈琮考中狀元、丁醜上書的時候,而現在已經是弘德三年壬午年将完了。
這三年過去,那時就已經天災人禍影響到賈府的衣食了,更何況攤丁入畝多年後的今天呢?所以,賈琮此時能賺錢、并且賺的不是違法之錢的能力,就愈發地凸顯得非常重要了。
但是賈母王夫人等要一下子餓死倒是不可能的事,隻是比起賈琮在蘇州苦苦遊學時,他們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要顯得反差太大、拮據太多了。
當此之時,彩雲說完了之後,簾氈外面守着的琥珀進來說道:“老太太,太太,宮裡人來宣琮爺進殿,當廷對峙呢。”
“怎麼又是廷對啊?記得上次廷對,是雍樂年之事了。”賈探春記事清楚,和姐妹們聊着,她們比較擔心一些,賈琮和她們從未有過龃龉,且為迎春打過王嬷嬷、為探春拒絕過南安鄭家的和親之舉、為惜春以出畫賣畫來開導過。
“好像那次廷對很驚險來着!”賈迎春拍拍兇口,她們和李纨一桌坐着,賈迎春便不自覺地默念起《太上感應經》的話來:“夫心起于善,善雖未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惡,惡雖未為,而兇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惡事,後自改悔,諸惡莫作,衆善奉行,久久必獲吉慶,所謂轉禍為福也……”
《太上感應篇》是道教經典,和佛家的“願斷一切惡,願修一切善,願渡一切衆生”、儒家的“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本意上都是有勸人向善的部分。
隻是《紅樓夢》中的賈迎春被王柱兒家的,即是王嬷嬷的兒媳婦拿了累金鳳,并未曾反擊和索要,“也因素日迎春懦弱,他們都不放在心上”,她貼身丫頭繡桔都氣哭了,賈迎春仍然無動于衷地拿了一本《太上感應篇》來看。
自從賈琮穿越後的這個世界雖未發生此等關于姐妹們的慘事,但是《太上感應篇》也被賈琮收錄進他自家書店出版發行的《壽康寶鑒》之中,《太上感應篇》大概是有宿命論和鬼神懲罰說的,它們這些勸人向善的東西有一定的穩定社會的作用應是真的。但是,賈琮對于這種一味行善、永不知反抗的理念灌輸有着深深的質疑。
朱元璋造反前做了很多年和尚,但他後來可沒貫徹佛家的“善”的理念,不然朱明王朝恐怕都不存在了,其實華夏許多大人物都受儒釋道的影響,但成大人物者,往往都會超脫書本的束縛,比如“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太祖,幼年時母子皆信佛,奪得政權後也表示對佛有興趣,然而可以肯定,他的鬥争之路不是靠以身飼虎,也不是靠太上感應,不過呢,儒釋道這些東西對大人物們的自制力和修心有一定的輔助作用,這些從他們的文集中可見一斑。
也難怪多愁善感的林黛玉都感歎賈迎春是“虎狼屯于階陛而尚談因果”了,林黛玉都覺着那個時候的賈迎春應該反擊“階陛”下的“虎狼”,可見在現實生活中還是俗話說得不錯“人善被人欺”,而那些理論對于生活缺乏具體的指導,不能死用的。
在這裡大家都習慣了賈迎春的作風,但是此世界有賈琮在,現下也無人敢對賈迎春怎麼樣,賈府的衆人又議論起賈琮的風聲來。
一直未曾開口、沒有存在感的邢夫人終于能說幾句話,挺直了胖軀,環顧左右:“寶钗,晴雯,快去給琮兒換一下品服吧。”
就像賈琮出海回來時那樣,孝服之外要套品服,以表示又忠又孝。
薛寶钗和晴雯答應着告退下去了,王夫人溫和慈祥地說道:“彩雲彩霞你們好生看管着家裡的店鋪,錢槐你帶些人去接應接應該進貢我們的烏莊頭吧,或許該叫幾個人去莊子上管管。”
王夫人心下卻道:“賈琮不斷被人攻讦,對我們也有好處,隻要不是抄家滅族那等大事,就牽連不上我們,而且這樣一來,他無心力左支右绌,就更方便我們侵吞他的大部分财産了,他也無話可說,橫豎是宗族的東西。”
鴛鴦、平兒、賈琏、賈薔、李纨等一時都為賈琮擔心,雖然擔心的程度和方向各有不同。
襲人、賈寶玉、賈環、趙姨娘等卻是沒有太多反應,至于賈琮的政敵們,此刻就等着看他好戲呢。
薛寶钗、晴雯回了府内東路,在東路以東的大院子現在全是賈琮的居住範圍。
薛寶钗大約是守孝以來第一次親近地挨碰到他了,她早有準備,此日傳旨正是冬至,該用朝服。
王朝規定,凡大祀、慶成、正旦、冬至、聖節、及頒诏、開讀、進表、傳制時官員須服用朝服。
她仰頭伸手給賈琮戴上了隻有一品大員才能戴的朝服忠靖冠,可惜的是這個忠靖冠雖然也是七梁冠,卻沒有公爵才能用的尊貴的七梁冠籠中貂蟬和前後金蟬,薛寶钗笑道:“你這回進宮有多少把握呢?”
晴雯給賈琮系上了玉革帶加玉佩,以及四色織成花錦、下結青絲網玉環的“绶”,遞上了象牙朝笏,哼道:“咱們爺這麼氣定神閑,閑庭信步,少說也能戰幾個三百回合的。”
“這你們倒是說得不錯,你們也最了解了。”賈琮這幾時已經不大排斥身邊人的伺候了,排古太多,未免為古所害,受人非議之累,他看着她們道:“你們安心,過了這段日子,我的把握肯定會加大的,不用兩手抓,一手就能握住。”
“呸!”薛寶钗和晴雯紛紛啐出聲,紅了臉催他去,再不和他說話了,倒是讓氣氛輕松緩和了不少,等賈琮走得沒影了,她們才感覺憂上心頭。
賈琮和前來傳旨的六宮都太監、内務府總管夏守忠進了左安門,過了九龍橋,穿了臨敬殿,到丹墀階下,夏守忠跪報“大學士賈琮候旨”,聲傳勤政殿,兵仗局總管葛玄禮出來道“宣”,賈琮便不動聲色地進了勤政金銮殿,文武百官和公候勳貴都齊齊來賀冬至大典,呂亭婉在裡面和太仆寺少卿李善之争辯,史鼐史鼎赫然也在列,賈琮拜過後淡然入文官前列的首輔汪應元之後,他心道:“史鼐,史鼎,你們就等着看我的手段吧!”
實則不獨史鼐史鼎,四王八公在世的或其後人,文武百官、皇帝、權監等,皆在若有若無地關注着賈琮的一舉一動,包括他朝服包裹的孝服的一些細節,這是禦史要挑的毛病,不知不覺,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賈琮竟然成為這麼令人矚目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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