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台下,科埃略在寫信,案台上放着産地跨度很大的香料和瓷器,他們轉移到一座教堂的樓上,身後是一座象牙床,身前是玻璃燈罩,香料的味道令人迷戀,不過胡椒和鴉片不在此列。
信上寫道:“尊敬的國王陛下,我們的處境很艱難……”
“似乎又回到了剛尋覓印度的那個時間段,那時我們稱遠東也為印度,進入并了解這個國家,直到站穩一點腳跟,我們花費了幾百年的時間。”
“當初來到東瀛,我們得知那裡的文化,絕大部分來自遠東大國,因此又尋覓這個富饒的國家,來來回回的路線,我們都可以兩面取利。”
“然而,如今的時局,荷蘭與英格蘭正在趕超我們,雖然我們不願意承認,但是無敵艦隊覆沒了。而在遠東内部,這個國家的督師大人,他狡詐得就像一條狐狸,他也花心好色得像一頭牲畜那樣不加掩飾,以為像兔子一樣好拿捏,然而有時候他又仿佛一個刺猬……”
用西班牙語寫着,科埃略的心情很沉重,飄渺得就像橫渡印度洋時的迷霧,然而事實也如他說的那般沉重,尚未寫完,樓下傳來槍聲。
彙合神父克裡斯托弗,他們帶着軍官向下觀望,隻見左右兩面樓房的空道,被一群白頭巾、白衣、白褲、白腰帶的人包圍。
他們或者拿着鳥铳,或者手持弓箭,圍攻教堂,先是拿鳥铳放了一陣,守門軍官關上了鐵門,克裡斯托弗變色:“據說這是大順的一個民間教會,官府也沒能力徹底根除他們,這是一個邪教……”
“噢……我很崩潰!”科埃略暴跳如雷,特别是前面的一塊玻璃被鳥铳擊裂的時候。
鳥铳,鳥铳,管形似鳥嘴,可擊天上鳥,才叫鳥铳,是火繩槍的一種。
相對于葡萄牙的裝備,白蓮教的鳥铳需要時間點火、發射,可以說很落後。
但是,架不住他們人多,一旦前排鳥铳射擊之後,來不及下一次射擊,弓箭手就能立即跟上,本來經過一場水戰的科埃略,真的受不了了,尤其是白蓮教的神秘儀式,能從心理上攻擊人。
“聖母駕臨!急急如律令!”
“聖母所至,萬民歸順,西洋妖人,淺魚之困。白蓮座下,鋼鐵不入,聖母護身,扶危濟困!”
白蓮教的人,口号一緻地齊整,路過燈籠照耀下的道路,不時向過往民戶收點保護費。
領頭的聖女卻是一身黑衣黑紗,在教堂大門前,受教衆圍拱,若隐若現的黑紗之下,清麗容顔依稀可見,但聲音冰冷:“西洋妖人!受死!”
“嘭!”
冷星雨劃劃鋼刀,居然口吐火焰,教衆愈發歡欣鼓舞,他們對白蓮聖母,深信不疑。
“你們想怎樣?”克裡斯托弗的中文夾雜着西洋口音。
何荊娘黑紗上面的美眸,眨了眨,忽然想起那個無恥男人的作風,有樣學樣,輕咳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堂口有責任保衛廣州境内,那便請你們交點保護費來,否則,便與爾等魚死網破!”
“交了錢,你們能走麼?”克裡斯托弗半信半疑。
“唔……那就看我的心情好不好了。”何荊娘傷心地道。
克裡斯托弗和科埃略不約而同地腳步一個踉跄,險些從樓上跌下來,科埃略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不交你們不走,交了你們也不走,你究竟要怎樣?”
嗯,洋鬼子果然會算生意,何荊娘轉轉眼珠想道。
雙方沖突一陣,各有傷亡,巷子裡和街道上都沒了行人,紛紛關門閉戶,不多時,又有一隊荷蘭兵擡槍過來了,科埃略又是大喜,又是大憂,氣都喘不過來了。
……
“嗖!”
一支弓箭射在靶子上,靶子和箭杆同時震動起來,那種震動就像男人和女人夜裡做有愛的運動一樣,賈琮放下神臂弓的弓弩,動了動手腕。
這裡是廣州城外的一個軍營校場,接近河道碼頭,賈琮旁邊有神臂弓、克敵弓,射程可達三百步左右,如今他的個人勇武,大緻也相當于一個合格的士兵了。
自從連連遭遇危險,賈琮就時常鍛煉弓馬騎射,為的是自保和長壽。
“老師,學生已經重新翻譯并對西洋的天文學、物理學做了備注。”周溫白出來彙報道,充滿複雜地感歎:“不得不說,老師高瞻遠矚,高屋建瓴,西洋學說,确實有獨到之處。”
現在,周溫白、鄭人奮、衛若蘭等都拜了賈琮為師,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賈琮身為文宗,又是大學士,名利都已跻身到高位,當他們老師綽綽有餘,這也加深了賈琮與他們的聯系和關系。
不過,賈琮腹诽……如果賈探春不遠嫁茜香國,而是嫁給他們之中一個的話,那……豈不是輩分亂套了。
他倒是想着,倘若哪天賦閑了,回去當當老師也不錯的,像趙北鬥那樣,當然他不想教八股文,而是想創立一個自己的學派,傳播經世濟用,格物緻知,立地成聖,想想也是很美的事呀……
“老師說,學習格物緻知,能創造出一種省力的蒸汽機,改變世人生活,帶來舉世繁華,一開始聽着,就如水月鏡花一般,但是人力果然無窮,這麼些天,就有人制造出能夠連開二十發子彈的魯密铳……”
衛若蘭興緻勃勃,這些富二代們一臉憧憬,考慮事情也習慣簡單化,隻以為賈琮出馬,就萬事大吉了,賈琮就像神話一樣,他們的這個老師,雖然每每做一件大事之前,常遭人诟病,但是,後來的事實無不是證明,賈琮的決策有很高的正确性。
賈琮隻是安撫勉勵,不把内心的擔憂透露出來,其實官方嚴厲把控海貿,收歸國有,勢必侵犯某些官員和大商人的利益,阻力是不小的,也不知那些官員會怎麼彈劾他?與民争利?
不過他可不怕,自己成了大勢,羽翼豐滿,盡可放手一搏!
而後,賈琮與他們談了一些關于格物緻知的學問,巡視了軍營,安撫了官兵,又回自個兒的營帳看書信。周溫白、鄭人奮、衛若蘭便竊竊私語地談論男人們的話題:“我看那個洋妞不錯,别有風味……”
“鄭伯爵的審美有問題,外國女人有什麼好的,我聽說她們體毛很濃密噢……不過是蠻夷罷了,也許是鄭伯爵常年軍伍厮混,即使看到一頭母豬,也覺着眉清目秀了……”
“噓,别說了。”
賈琮覺得身體倍兒有勁,一連續看了好幾封書信,有朝中汪應元的、皇帝的、衛定國的、洪經的,還有賈赦賈政賈琏、寶钗岫煙等等人的,可謂家事國事天下事,樣樣齊全,他時而眉毛舒展,時而愁眉緊鎖。
正在幽幽地歎一口氣,黑衣黑紗的何荊娘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他案台之前,賈琮駭然變色:“來人,有刺客……”
“閉嘴。”何荊娘翻了個白眼兒,笑盈盈地坐在賈琮旁邊,把佩劍放在花梨木案台上,笑道:“對了,我聽洋鬼子是這麼說的:shutup!”
“辦完了?”
“嗯,範戴克也過來了,遭遇連番打擊,要趕葡萄牙出去,可謂易如反掌,不過你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嘛,沒了洋人做轉手貿易,獲取貿易順差,你哪來的錢賺和軍饷。”
“但是呢,我也覺着與荷蘭人合作,是與虎謀皮,荷蘭戰艦的排水量,比葡萄牙那兩艘厲害多了,再說你去海外,茜香國和倭國是必到的貿易地點,那又是和荷蘭搶食,天知道會不會打起來。”
“要說于成龍的厲害,也不亞于大人啊,硬生生把秦王扼守在潼關不得進,嘿,有了山西陝西這些高産銅鐵、硫磺硝石的地方,還怕造不出火器嘛。然而,現在大順天下想把大人生吞活剝、抽筋扒皮、挫骨揚灰的人,恐怕很多呢。”
何荊娘随便拾起幾封信一看,便得知了不少消息,看賈琮一句話不說,何荊娘瞧瞧屏風背後,目光仿佛透視了,登時臉上布滿凜然殺氣:“大人,那個外國女人,你就不懷疑是間諜?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事兒馬虎不得,所幸我為大人,把這眼線除掉了。”
“慢。”賈琮汗顔,黛芙妮的性感倒還是其次,關鍵她的能力和見識,明顯比性感有用,當然,從賈琮的潛意識來說,黛芙妮的性感也是占了一定比例的……
“本官目下正缺人手,而黛芙妮所受的教育,對我幫助甚大。”賈琮輕描淡寫道,他娘的,這女人殺心太大了,我都還沒享用過,幹嘛殺了?
何荊娘越聽越氣憤,握住劍柄的素手,青筋畢露。
也不曉得黛芙妮聽見了沒有,這外國女人默默地進來,把幾份賬單放下,是很熟練的複式記賬法,能瞧見她臉色的異常蒼白。
賈琮笑呵呵道:“荊娘,你看,黛芙妮作用不小,你們一文一武,連珠合璧,那才是無上的真理和王道,我這人别的不喜,就喜歡真理。”
黛芙妮眨眨睫毛,贊美道:“大人真是志存高遠,竟把真理視為畢生理想。”
“嗯。”賈琮得意洋洋,摸摸黛芙妮的裙角:“那是因為,真理都是赤果果的,像黛芙妮這樣不全露,露不全,那便是局部的真理,我也很喜歡局部的真理!”
黛芙妮這才明白什麼是“真理”,她很吃驚,歐洲人思想裡面的崇高“哲學”,放到賈琮這裡,竟是如此地龌龊不堪……她臉色愈發不好看,轉身奪路而逃……
為了準備遠渡重洋,西洋現在是有很多外語課的,包括漢語也是其中一支,黛芙妮顯然具備了很多在此生存的東西,能讓賈琮利用,但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就連何荊娘也是暗啐:“無恥!”
然而話中卻聽不出厭惡。
賈琮生怕這女人發飙了,有武力的女人,明顯比王熙鳳還難掌控,賈琮把白蓮聖女按在太師椅上:“我的信譽,海内聞名,你為國朝做了貢獻,我從來不做兔死狗烹的事,往後對你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姑娘不要狂躁,我教你怎麼探索真理……”
“放手……”何荊娘羞憤,可是賈琮在探索真理道路上的決心與勇氣,實在是大無畏和大魄力,一手揭下她的黑紗,何荊娘空有一身武力,便也使不出來了。
哐啷!當!嘭!
一會兒,太師椅直接倒了,兩個人翻滾到了地上,氣喘籲籲,佩劍也掉到了地上,黑裙反倒是襯托出她那兩條夾緊賈琮後腰的腿,愈發的筆直潔白,充滿健美,也更能襯托出臉上的嬌美紅暈。
那承受力自然比閨閣女子強了太多,讓一個剛才殺氣盎然的女人,瞬間變成這個樣子,賈琮還是很驕傲,很自豪的,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