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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曲終人散、宮鎖珠簾

紅樓之公子無雙 司馬匪鑒 2742 2024-01-31 01:12

  所有人都盯着賈琮看,角落裡的賈琮,也不見他想,亦或者深思,慢悠悠地舉檀木筷夾菜吃。

  在大戶人家,尤其是豪門大戶,一句酒令、一首詩詞,便能看出一個人的深淺,大體上古時候無論窮人富人,宴會上面都有各自的遊戲,富人高雅,窮人平民化。但是劉姥姥在大觀園行酒令,也能和富人相通。

  如李纨出題“觀音未有世家傳”,史湘雲答不中,林黛玉“在止于至善”答對了,這即便對于一個古人,文化素養的要求也是極高的,首先需要熟讀四書,其次還要理解四書集注。“在止于”中“觀音未有”,至善就是“世家傳”,又可推到司馬遷的本紀、世家上面。

  不熟悉掌故的,自然是如堕五裡霧中,像不學無術的薛蟠,隻會說“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為人恥笑了。

  當然,因為富人的酒令太高雅,他們也不是生來就會,而是從小耳濡目染的,對于平常人來說,缺乏趣味性,聯詩也是如此。

  賈琮倒不免想起六年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為了融入這個圈子,沒少下苦功夫,可要是說白了,這些東西,對現實無用,也就和豪門美眷交流交流。

  賈寶玉唇紅齒白:“接不下來,你得自罰三杯。”

  “慢。”賈琮扭扭身子,因為廷杖傷口尚未完全痊愈,他隻能坐半邊屁股,随意斟酌道:“妾心欲碎未盡碎,可憐落盡思君淚。妾心碎盡妾悲傷,遊子天涯道阻長。”

  他這是一語雙關,遊子天涯道阻長,兩世為人的感覺,除了自己,無人能解了。

  賈惜春眼睛滴溜溜一轉:“接的怎麼樣?”

  林黛玉贊歎:“起承轉合,平仄虛實,無論詩詞,不外乎這八個字,承得對題。既然是《戍婦詞》,當然要思君,欲碎未盡碎,直到碎盡,把寶姐姐說的,都說完了,下邊怎麼轉?”

  聯詩的難度,可以說比燈謎的難度更高,雖然這支令簽不限韻調,但是兩兩押韻也是必須的,平仄虛實不能犯各種忌諱,都要在短短幾秒之内想出來,可想而知大腦的運轉速度了。

  其實賈琮的四句承題,仍舊是八股文的思路,他是八股名家出身,明朝以來的詩詞,都有這種特點,八股痕迹重,缺乏靈性,從這點上說,八股文實在是荼毒萬古,明清詩詞也因此不能超越唐宋。

  賈探春道:“能在仁華殿的皇帝面前,作禦題樂府詩的,怎麼能難得住他?輪到寶二哥了。”

  史湘雲早已急不可耐:“二哥哥!快點,我都有了!”

  賈寶玉大是無趣,覺得沒意思。

  他不是沒有才華,《芙蓉女兒诔》、《姽婳詞》都是才華橫溢,但不能太過于限制他,否則像大觀園詩社的詩詞,賈寶玉都落在最後,賈琮不愧是八股出身的,承題就把路堵得很死,讓賈寶玉想半天沒轉過來:“嗷嗷天際雁,勞汝寄征衣……征衣……”

  “哎呀!”史湘雲急得拍案而起:“嗷嗷天際雁,勞汝寄征衣;征衣待禦寒,莫向他方飛。”

  “寶二爺、史大姑娘都違令了,自罰三杯。”鴛鴦蔥管似的手指一指,賈寶玉不情不願地喝了,史湘雲雀躍道:“不行!不行!是二哥哥違令在先的,從我這裡改,每人兩句。”

  衆人也覺得這樣好,邢岫煙淡淡接道:“天涯見郎面,休言妾傷悲。”

  “轉得好!”林黛玉拍案叫絕,賈迎春、賈惜春俱一時想不出來,賈探春接道:“郎君如相問,願言尚如郎在時。”

  賈母看得複雜難言,縱然她不是很懂詩詞,但是看得出,比起賈琮,賈寶玉是哪兒都不如啊。論詩詞,賈琮的《仁華殿奉禦題為黃巢作》,已經傳遍四方,賈政寫信回來說“此詩中原三尺兒童尚能吟誦,今日之琮兒,已為海内文宗”。論八股文,賈寶玉未中秀才,隻知玩樂,挑三揀四的,而賈琮無論縣府院、鄉會殿都有拿得出手的範文,成為現如今讀書人研究的作品。論處事應變之道,賈寶玉更不用說了……

  我這老婆子的眼光,真的看錯人了嗎?

  然而現在她不能改變什麼了,現在最有希望撐起賈家的,就是賈琮,也隻有賈琮了,若是以往,她一定要表現出不喜來,今日卻不同了。

  “詩詞我可不會來,珠大嫂子接着。”王熙鳳在這種場合,也隻是路人,她真不會啊,講個笑話還行。

  李纨沒有多想:“非妾姑自諱,郎知妾悲郎憂思。”

  這轉得越來越收不住了,李紋、李绮甯願喝酒,卻被林黛玉收住了:“郎君憂思易成病,妾心傷悲妾本性。”

  “郎君憂思易成病,妾心傷悲妾本性……”賈寶玉出神地想道:“這說得是林妹妹自己嗎?”

  薛寶琴眸望窗外:“圓月圓如鏡,鏡中留妾容。”

  史湘雲這個急性子不顧規定:“圓明照妾欲照君,君容應欲留鏡中。”

  “有點《春江花月夜》的味道了。”賈琮笑道:“兩人相隔一萬裡,差幸有影時相逢。”

  鴛鴦便也顧不得他們了,薛寶钗接:“烏得妾身化妾影,月中與郎談曲衷?”

  “寶姐姐這是有感而發嗎?”林黛玉收尾:“可憐圓月有時缺,君影妾影一齊沒。”

  史湘雲掃興:“林姐姐的聯句,怎麼就這樣悲?”

  “這是她的風格,《葬花吟》、《秋窗風雨詞》不都這樣嗎?”賈琮道:“寶钗和她不同,一個是半卷湘簾半掩門,一個是珍重芳姿晝掩門。”

  ……

  大明宮後面的禦花園,一條華麗的龍舟,行于碧波之上,冷冬唯一剪寒梅獨開,龍舟行到西側的哕銮宮,便聽見琴弦聲哀鳴不絕。

  “深宮内院,何人作此哀語?”雍樂皇帝站立船頭,暖耳覆蓋了頭部、耳朵,不喜道。

  船上甲闆紅泥小火爐、綠蟻新焙酒,賢德妃賈元春捧上一杯暖酒:“陛下,哕鸾宮、喈鳳宮,是前朝妃子所居,臣妾入宮時曾為女史,得蒙天幸,進六局二十四司,曾進過這兩個地方,方才彈琴的,是前朝莊妃,因未能加封太妃之故……”

  “這莊妃有幾歲了?”雍樂皇帝心猿意馬。

  賈元春奇怪道:“應該才二十幾。”

  當初他的長子義忠親王就與自己妃子有染,雍樂皇帝一怒之下,把那妃子打發進去浣衣局,終生受女官虐待,可是他淩家一脈,貪杯好色似乎一脈相承,然而在妃子面前,雍樂皇帝也不好意思進去,折身返回,六宮都太監、内務府大總管夏守忠躬腰跟随,有一太監進來耳語,夏守忠傳道:“主子,河南學政賈政進京述職,正在宮外跪見。”

  “深冬了,叫他不必見了,回去過年吧。”雍樂皇帝大袖一揮,目光幽幽:“愛妃,朕是在體念你的父親,今兒朕還要賞賜你一杯好酒。”

  哕鸾宮,一個身穿品服的女宮正捧了一條布帶進來:“莊妃,這是太後賞賜你的。”

  琴案邊的莊妃起身跪接:“不知太後緣何賞賜臣妾?”

  那宮正冷笑:“作為前朝妃子,勾引當朝皇上,你還想活嗎?”

  莊妃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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