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一國太後慈甯宮主的獵奇對象,這個傍晚,她忽然才意識到自己從前疏忽的一點關鍵:“迳勿和陶鎮撫是否交熟?當初迳勿處辦汾陽王家一案時,也是動用了錦衣衛的人手,且這一回……陶大人竟然将聖令徹察的重案也對迳勿言而無諱……”
“祖父當年救過陶大人一命。”蘭庭聽春歸結結巴巴的表達,已經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五年前因為我的指點,陶大人再度躲過一劫,并得高升。”
春歸:……
五年前?她家夫君大人多大年紀?是她算錯了麼?難道不是年僅十二?
“皇上一直知道陶大人和太師府的交情,不過陶大人行事也很有分寸,比如上回王久貴一案,我借用了他的下屬,他事後就向皇上毫無隐瞞禀明,這回向我洩露案情,也是得到了皇上的允準。”
聽蘭庭這樣說,春歸才輕輕松了口氣。
東廠和錦衣衛實在名聲在外,像她這樣的平民百姓看來,簡直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所以就連她都知道廠衛辦案嚴禁打探的戒律,實在擔心蘭庭和錦衣衛的這位鎮撫使如此交好會留下後患無窮。
“可皇上為何會向你洩露案情呢?”
“皇上知道我為軒翥堂家主。”蘭庭說道:“所以我在皇上眼中,絕不是普通的一屆新科狀元。”
“皇上想要知道的是軒翥堂趙氏一門,乃至于趙氏一門的門生故舊對于此案抱持的見解?”春歸問。
蘭庭很滿意春歸的敏銳:“皇上不願廢儲,是以打心裡就不願相信此案和太孫有直接關聯,但是皇上已經對宋國公府心上忌防,不過高家畢竟和太孫息息相關,皇上心中還有猶豫,這個時候就需要摸察朝野上下達官顯貴的傾向,畢竟皇上并非先帝,甚少乾坤獨斷,更何況就連先帝,也不是全然聽不進谏言。”
“可是,為何皇上不直接在朝會抑或廷議上垂詢呢?”春歸仍然有些迷糊。
“因為那樣一來,就沒有餘地了。”蘭庭十分有耐心同春歸講解朝堂上的規例行則:“一旦舉行朝議、廷議,就必須作出聖裁,皇上在還不能定奪之前,不會如此草率的召開朝議、廷議,比方皇上最終決意寬赦宋國公父子,那麼在舉行朝議、廷議之前,就會在人事任免有所改動,才能掌握主動權。”
春歸有些明白了:“看來根本就不存在完全從谏如流的君主啊。”
“當然。”蘭庭莞爾:“就像真正一心為公的官員也隻是少數個别一樣。”
“所以迳勿才會這麼忙碌,意會太師府的門生故舊們此時稍安勿躁,切切不可提及廢儲之事?”春歸覺得自己經此點撥仿佛又再通透許多。
“是。”蘭庭挑着眉,笑意更深,也實在有些驚歎春歸的一點即透,心說她若是個男子,混迹官場完全不在話下,說不定也能成為他的盟友,不過當然還是賢内助的關系更讓蘭庭慶幸,畢竟盟友易得,賢妻難求,趙大爺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是在沉湎女色。
“迳勿斷定皇上這時未生易儲之想,如果因為馮公一案牽連太孫,隻能導緻皇上連宋國公父子也一并保下,所以,不如單隻針對宋國公府,先除這一禍害。”春歸再接再勵分析道。
“睿智。”蘭庭完全不吝褒獎。
春歸笑道:“迳勿這是在自贊吧,又不是我作的主張,不過是這才領會了你的意圖。”
“雖則說沒有太孫殿下允肯,宋國公府絕對不敢如此的膽大妄為,但他們也并非無辜,事實上如果不是宋國公父子以及太子妃的張狂野心,太孫殿下也不至于會行為這等惡劣的行徑,宋國公府不是從犯,而為主謀,至于太孫……他的心性已經養成,就算宋國公府獲罪,他也不會幡然悔悟,總有一日會把皇上待他的祖孫之情消磨怠盡,到那時,才可能真正動搖皇上的意念,認真考慮太孫是否具備一國之君的資質,說到底,皇上現在還未徹底絕望。”
春歸颔首:“也就是說火候未到。”
春歸并不知已故的孝德太子有多少豐功偉績,她眼睛裡看到的隻有太孫、宋國公府的無法無天,當然不希望君國社稷被這樣一位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暴君繼承,不過經這一番談話,春歸突然想起汾陽那樁舊案――還沒打聽過施良行一黨落得怎生收場呢。
“朝廷早有定論了。”蘭庭仍然願意将結果告訴春歸:“施良行被罷職流放,胡端亦被免職,李濟雖有出首從輕的寬免,也免不得貶遷之罰,不過他的妻族丁家的确當權,走了不少門路,貶是貶了官,也沒落着什麼實職,卻調來了京畿,或許等不了多長時日,丁家人還能給他謀個京缺兒。”
“這樣說來老爺和施良行的交鋒是大獲全勝了?”春歸這話有些委婉。
其實不少人清楚這次交鋒中,擔當指揮的人其實是蘭庭,堂堂汾州知州實際上連個先鋒怕都算不上,倒是白白揀了一樁功勞。
蘭庭再度莞爾:“皇上對父親能夠徹察施良行的罪行十分滿意,原本想着立時以升遷作為嘉獎,不過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