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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寤寐思服

首輔家的長孫媳 刹時紅瘦 3458 2024-01-31 01:12

  “好了,小女子這裡火氣已滅,該處理的人事也已經處理清明,迳勿心裡的疙瘩想必也都解開了,是要繼續挑燈夜讀還是安置歇息請自便,反正我是得繼續夢一夢周公了,晚安不送。”雖然說春歸此刻未必立時就有了睡意,但她對良宵長夜自來就無比珍惜,甯肯辜負肚腸都不舍辜負好眠,于是想着諸事已經理順,她和蘭庭皆大歡喜,迫不及待便單方面的宣告會商結束,準備心無挂礙的倒頭培養睡意。

  還沒及挪動身體,肩膀便被一雙手搭上來,帳子外那盞悠悠的燈燭被人影擋阻,人臉便沉在夜色裡,春歸幾乎沒看清攸忽接近的眉眼,這回連“趙大爺是不是又要調戲小女子”的疑問都不及滋生,她感覺到的是帶着冷意卻柔軟的嘴唇,片刻停駐于她的額頭。

  蘭庭衣上仍有清淡的沉水香,又有絲弦般淺細的墨香,可他身上兩種如此淺淡清細的氣息,卻像窗外冬夜裡湍急的北風般,撲面而來逼得春歸連呼吸都一是窒。

  這突然而來的“輕薄”,好像把仍無身為人婦自覺的庭大奶奶給吓傻了,有些沒明白好端端的氣氛裡,趙大爺為何就撕下了正人君子的表皮,披上來好色之徒的外衣。

  傻怔着傻怔着,嘴唇上再次落下一個親吻,仍然是帶着稍微的涼意和無盡的柔情,但他溫暖的鼻息卻那樣具備攻擊性,春歸幾乎覺得自己已經窒息,她要是不伸手拽住蘭庭的衣襟,整個人就會癱軟躺倒,那樣好像就更丢臉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更像是接受與回應的意味。

  于是原本點到即止的親吻,就因此鼓勵更添了膽大妄為,隻是稍容她能夠呼息的距離,間隔也就是深吸一口氣的時長,又再貼近,這回春歸感覺到了他比嘴唇還要柔軟的舌尖,試圖舔開她的唇縫,分明隻是小小的炙暖,卻燙得她好像整個人都要顫抖起來。

  男子造次的舌尖卻在女子猶豫的牙關之外恢複了禮節。

  蘭庭見好就收,垂眸看着女子微顫的眼睫,像極一朵倒扣的龍爪花被清風吹拂時細密柔長的花蕊——她就連眼睫,都像染上了嬌羞之色。

  他其實想就這麼觀賞一陣,最終還是不舍得讓春歸一人去消化窘迫,他突然笑了起來,挨近她的耳邊:“果然……很香甜。”

  春歸整個人都像被點着了,火辣辣的瞪視某個搖身變為登徒子的人物:“大爺這是肖想已久了?!”她可真夠有眼無珠的,且以為至少趙大爺是表裡如一文質彬彬,品格直追柳下惠,能溫香在懷而巍然不動,結果……就這麼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這且不說,關鍵是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繼續在口頭上調戲撩撥。

  十分的輕浮放浪,哪裡還能看出半點老成持重來,她莫不是所嫁非人了吧?!

  “的确肖想已久,誰讓輝輝姣姣麗質,怎不引人寤寐思服?我若無動于衷,倒真成了有眼無珠,要麼蚩蠢冥瞽,要麼假眉三道,兩類皆是無趣人,豈不玷辱佳人?庭心悅輝輝,情動已經多時,今日情難自禁冒犯唐突,任卿責罰。”

  這樣明晃晃的告白,到底還是取悅了春歸,沒人會真正的厭惡他人給予的贊美,更加不會抵觸發自真誠的告白,不管是不是兩情相悅,但至少不會因為對方告白便生惱怒,至于被冒犯輕薄……春歸發覺自己打根本上就沒有半點的惱火,隻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又多少害羞窘迫。

  她也隻是外強中幹的瞪了一眼蘭庭,便偃旗息鼓倒卧下去,拉起被子蓋上脖子,嚴嚴實實把自己包裹起來,卻當聽聞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又再“蹭”地一聲坐起,震驚的發覺趙大爺竟然毫不見外的在她的卧榻上寬衣解帶起來!

  “太晚上,懶得再回暖閣,輝輝便行行好容我在這兒擠擠,我記得之前輝輝還說要還我人情的,便予這半張床榻,前情一筆勾銷?”蘭庭很知道正處在羞窘情境中的女子,肯定是不能認同他這得寸進尺的,立即主動獻上個迫使言出必行的春歸無法拒絕的理由。

  而後還不忘豎起掌心發誓:“絕不會再有任何逾禮之行。”

  春歸無可奈何地倒了回去,眼睜睜看着趙大爺除去外衣,然後擠進本來由她獨占的被窩。

  不再像那幾回同床共枕時的秋毫無犯,這回蘭庭似乎自然而然便将枕邊人輕摟懷中,又不待春歸抗議,他如輕吻般的耳語着:“我們已成結發之禮,隻是相依而眠不算逾禮吧。”

  春歸認命的閉上眼,由得蘭庭如何“放肆”,似乎下定決心裝死了。

  可耳邊總能聽見他怦怦的心跳,頭頂也不時感應溫熱的鼻息,他的手掌隻是貼着她的裡衣而放,沒有真正的肌膚相親,可她腰上那一小塊肌膚不知為何就癢得慌,總想擺動擺動,又擔心讓蘭庭覺察出她的不自在,誤以為她也心猿意馬了,要真進一步糾纏起來,驚動了外間的菊羞丫頭……

  春歸想一想就忍不住耳熱臉紅。

  這一晚的睡意好像徹底無可救藥了。

  春歸很是煎熬了一陣,卻覺察不知何時頭頂的呼息已經平靜勻長,顯然鬧得她徹夜難眠的罪魁禍首卻先一步酣然入夢,春歸頓覺不憤,嘗試着拂開他摟在腰上的手,沒有驚醒,極為順利,春歸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和枕邊人稍稍拉開距離。

  明明昧昧的燈影裡,是他平靜舒展的眉眼,睡着後的男子似乎更像美玉溫潤,又似乎衾被的暖意侵染上他淡色的嘴唇,使那裡點染上櫻粉水紅一樣的色澤,美色當前,使春歸也不由怦然心動,回過神來的時候指尖都差點沒有觸上蘭庭的唇瓣了,她連忙收回,暗自裡臉紅一陣,卻當他下意識再往這邊靠近時動也沒動,又終于是在男子身上淡淡沉水香的安撫下,春歸也終于挽回了她原本以為徹底遠離的睡意,安安靜靜走入一個清清淺淺的夢境。

  春歸從來不知這晚夢境裡的人事,但很長久的歲月過去時,她依然還記得這個一波三折的夜晚,趙蘭庭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說心悅顧春歸,而後他們相擁而眠,尚且不存多麼濃烈的情欲,仿佛隻是依偎着渡過這個寒夜,就是煩瑣的人生裡最靜好的閑睱時光了。

  她也記得睜眼醒來,照例不會是自然睡醒,床邊是菊羞一邊打着呵欠一邊無精打采的搖搡,昨晚同床共枕的夫君大人卻已不見蹤影,以至于春歸在當時壓根沒想起昨晚床榻之畔有人酣睡這回事,直到菊羞半天沒把人搖搡坐起,發怒了:“大奶奶也别太懶惰了,一個時辰前大爺便已經起身了,自己洗漱更衣整理完畢,還去廚房親自烹制好早點,都沒讓我娘插上手,就把自家的飲食料理得妥妥當當,還替大奶奶留了一份,溫在爐子上,看得費嬷嬷直搖頭,若不是大爺攔着,早親自過來喚大奶奶起床了,如今大爺又去了暖閣用功,可沒人攔得住費嬷嬷,老人家正在屋子外虎視眈眈呢,大奶奶今日要敢晚起一刻,指不定她就要親自殺将入内!”

  春歸的記憶才終于回籠,又羞又窘連忙起身,待收拾妥當,蘭庭連書都已經讀完一卷,于是夫婦兩才一同去躊躇園省安——老太太雖說不讓蘭庭也去晨昏定省,不過既然已經搬回了内宅居住,擡腳沒有幾步的距離,蘭庭還是日日都會去問候一聲,大多是早上。

  更不說昨晚還鬧出那樣一件事,春歸就沒指望能瞞得密不透風,蘭庭也覺得很有必要主動告訴老太太一聲兒,順便讓彭夫人處治钏兒一家,這件事由他開口自然要比春歸上告合适。

  待小兩口從躊躇園回來,和柔調去外院書房的事便已經塵埃落定,蘭庭仍在暖閣裡閉門關窗的讀書,這婢女不敢多此一舉再去打擾,也不知她腦子裡是怎麼想的,竟然跑來春歸面前告辭。

  雖說神色間倒不至于露出志得意滿,但口吻裡沾沾自喜的意味還是有迹可尋的。

  “這段時日,奴婢恩謝大奶奶的照恤,今日奉令調去外院,不能再侍奉大奶奶左右,故特來拜别,又請大奶奶放心,奴婢在外院書房定會恪守本份,服侍周道大爺在外的瑣碎之事。”

  春歸懶得和她應酬,揮揮手示意“你可以滾了”。

  菊羞一臉不憤,強忍住追去斥責和柔的沖動,推着春歸抱怨道:“大爺究竟是怎麼想的,和柔犯了過錯,倒被調去了外院書房,大奶奶今後對她可是鞭長莫及了,難怪那刁婢得意洋洋,竟然還敢來大奶奶跟前耀武揚威。”

  青萍卻是喜聞樂見,把手指往菊羞氣鼓鼓的腮幫上一戳:“你怎麼沒聽見大爺剛才讓傳話給湯回,叫把從前愛看的閑書都收拾好搬送進來,便是過了新年,想來大爺也不會再住去外院了,且外院什麼地方,大爺時常會招待外客不說,也有湯回、喬莊這樣的男仆居留,就沒聽說過從内宅調去外宅的侍婢,還能做得成姨娘侍妾的,這下咱們可徹底不用擔心将來這院兒裡伫着個長者所賜的主了,你倒還埋怨起大爺不為大奶奶着想來。”

  菊羞恍然大悟,于是心花怒放。

  春歸看着這個仿佛越來越不知人間愁苦的丫頭,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阿菊去把嬌枝、嬌杏二婢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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