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喝了兩杯酒話匣子被炸開似的,拉着遊然冬瘋狂投彈,念叨個沒完。
“你說現在的姑娘都什麼毛病,家境不錯的又長得好點兒的怎麼全都不喜歡男人。你說,這樣下去人類還怎麼繁衍,怎麼進步,得滅絕了。”
遊然冬手裡拿着酒杯,眼睛在對面長腿妹身上掃了一圈,才意猶未盡回頭搭理施楠:“誰跟你說的,都不喜歡男人?我一手下去能抓一把你說的那種貨色。”遊然冬跟他掰着手指算,“家境好,能好過我?長得不錯的女的海了去了,還不一個個乖乖上了本少爺的床。你多跟着我學點。”
“喲喲喲。”施楠鄙夷道,“這給你牛逼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上回是誰被你姐罰跪在門口的?要不是哥哥我給你送吃的,你他媽早餓死了。”施楠拍拍遊然冬的嫩臉,遊然冬一掌将其揮開:
“說話就說話,别瞎幾吧拍。你最近又追誰了沒追上。”
施楠把他怎麼找到傅淵頤驅鬼,怎麼越看這女的越漂亮,怎麼從之前工作室纏到新工作室還被炮灰一事說了。
“就這一女神棍就讓你懷疑人生了?”
“不啊,之前追的一個也這樣。”
“誰?”
“你表姐。”
遊然冬愣了神,大大地“啊”了一聲:“我表姐?盧漫?”
施楠點頭。
“我去——”遊然冬哈哈大笑起來,施楠不爽:
“你丫笑屁啊。”
遊然冬拍拍他後背:“本少爺佩服你的勇氣。來,一會兒這趴蟠桃會結束後帶你去盤絲洞。飛天!”
林澤皛打了個呵欠,挪了挪身子,就算這車寬敞,放平了座椅躺着總是不舒服。
要不是她老闆出手大方對她又好,随時待命這種事兒她還真吃不消。
因為傅淵頤工作性質,時常日伏夜出。無盡等待的夜晚,随叫随到的清晨都讓林澤皛抓狂。所以她每年的生日願望除了想要天上掉錢給她之外,必須補一句:希望我家大寶貝兒明天一早就恢複視力。老天啊,你就賜她一雙能自己開車的眼睛吧!
林澤皛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十分。這種宴會不會到太遲,也不太可能太早結束。估摸着得到十二點吧……
“咚咚咚。”
有人敲車窗,林澤皛扭頭一看,咦?這麼早就回來了?
打開車門正要問怎麼這麼快,便看見傅淵頤手背上摁着一塊被血染透的手帕,将她吓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啊?和人打架了?哎喲我的大寶貝兒!嘶,心疼死人啦!”
傅淵頤臉色蒼白,皺着眉,額頭上都是汗,聲音都變飄了:“幫我開下門……”
林澤皛趕緊打開後座扶傅淵頤上車,問臨邛:“怎麼回事?”
臨邛說:“你問後面那人吧。”說完又消失了。
林澤皛和遊炘念面面相觑,林澤皛問道:“你們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遊炘念嗯了一聲。
“上來吧。”
遊炘念半邊屁股坐到車裡,看傅淵頤偏着頭靠在後座,林澤皛又追問發生了什麼,遊炘念跟她說了經過。
“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遊炘念也很擔心。
“聽臨邛說淵頤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好像和小時候的遭遇有關,所以,一旦失血會很危險。”林澤皛靠近傅淵頤,“寶貝兒,要去醫院嗎?”
傅淵頤閉着眼擡手晃了晃,示意“不去”。
林澤皛“哦”一聲要坐到駕駛位上,遊炘念拉住她輕聲問:“不去醫院真的可以嗎?我看她好像傷得很重。”
“放心吧,她對自己的事最有數,而且還有臨邛在。上車吧,咱們回工作室。”
遊炘念擠進車裡,環顧了一下發現玉卮不在。
玉卮似乎差點脫口而出一些話,但遊炘念并不覺得自己非要知道那些事不可。
盧漫的心頭血在手,雖然又花了兩個月的時間,隻剩17個月,但或許真相已經被她掌握,根本用不着17個月。
林澤皛開車往工作室走,遊炘念打算到工作室的第一時間就捏碎心頭血。
傅淵頤似乎睡着了,歪着腦袋就那麼靠着,很不舒服的樣子。林澤皛盡量放慢車速,但她還是被震了兩下,長發落在臉龐上。遊炘念撇了一眼,眨眨眼,偷偷往林澤皛那兒看,發現她在全心全意地開車,便伸手将傅淵頤臉前煩人的頭發理好,夾到耳朵後面去。
這個動作拉近了兩人距離,又是一震,傅淵頤直接靠在遊炘念的肩上。
遊炘念動作僵住,側着身子坐着,姿勢非常别扭。傅淵頤睡得正甜,臉枕在遊炘念的脖頸彎裡,還很舒服地摩擦了一下。
遊炘念:“……”
林澤皛暧昧的目光投射過來,遊炘念和她對視。
“不是你想的那樣!”遊炘念急忙道。
“沒事。”林澤皛說,“我懂。當我空氣,請繼續。”
遊炘念:“……繼續個鬼啊!都說不是了!”
還沒到工作室時傅淵頤就醒了。醒來時她還躺在遊炘念肩膀上,遊炘念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
兩個人對視一眼,遊炘念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尴尬,傅淵頤倒像是沒事人,說了聲“謝謝”便從她肩頭離開。
遊炘念跟做了賊似的心裡忐忑難平,好像她趁着傅淵頤昏睡時占她便宜!
下車後傅淵頤往前走,遊炘念跟上去小聲解釋:“你剛才昏迷了,我看你姿勢别扭想幫你扶正,又怕打擾到你這才沒動彈。”
傅淵頤點點頭:“嗯,我知道。”
“……”
傅淵頤将手背擡起來,血已經止住,傷口竟已在愈合。
遊炘念有些不可思議:“這……你是人類嗎?”
傅淵頤笑道:“如假包換的人類。”
遊炘念和她并肩走進工作室:“你确定?你的結構真的和普通人一樣?”
傅淵頤道:“怎麼,小胖子要查戶口?傷好得快是因為有臨邛幫忙,你别怕。”
傅淵頤這聲“小胖子”讓遊炘念心裡踏實不少,有種親切感。傅淵頤當然和正常人類不太一樣,她會招鬼,是個職業神棍,還能随身攜帶一隻百鬼之王。可她也會受傷也會流血,甚至還有眼疾。
兩人進入電梯裡,遊炘念發現傅淵頤的目光的确是落在自己臉龐上,有些疑惑:“傅小姐,你不是……看不見嗎?”
“嗯,我看不見。”
“一點都看不見?”
“嗯。”
“可我怎麼覺得……”遊炘念晃了晃腦袋,想看看傅淵頤的瞳孔是否有變化,卻接收到傅淵頤嫌棄的目光,“其實你能看見我?”
傅淵頤說:“我看不見人間的東西。天空、海洋、人,都看不見。”
“看不見人間的東西,就是說你能看見冥府的東西?你能看見我?”
傅淵頤淡淡一笑:“對。我能看見鬼,我能看見你。不是王芳的樣子,而是你本來的樣子。”
遊炘念心中揉過一絲難為情的熱意,傅淵頤望着她笑。
時間似乎靜止了兩秒鐘,這兩秒的對視比兩分鐘兩小時都要漫長。
電梯門開了。
“傅……小姐。”遊炘念立即逃出電梯,“你傷得不輕,還是快休息吧。”忽然又想到傅淵頤看不見人間的東西,電梯之類肯定不方便,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她,她卻沒應接,自己走了出來。
遊炘念覺得自己蠢透了,抖了抖手,收了回來。
傅淵頤是個自尊心多強的人,就算她不能視物也從未看她示弱,除了開車這等事卻是無法親力親為,出門辦事都沒向誰求助。常年戴着墨鏡、不用盲杖而用雨傘,都是她隐藏的方式,就是不想讓别人發現她的秘密。
想到這點遊炘念便不再“多此一舉”,如往常一樣和傅淵頤各走各的。
進了工作室遊炘念便立即要看盧漫的心頭血。說實話她隻想自己看,畢竟盧漫的記憶中肯定少不了她的影子,包括一些很*的部分。如果盧漫真是殺她的兇手,自己被害的場面更是不想讓别人看見。傅淵頤自尊心強,她更是。
還想着如何對傅淵頤開口,傅淵頤倒是相當體貼,沒跟着遊炘念一同上樓,隻坐在客廳裡。
遊炘念心存感激,匆匆上樓,走到自己的卧室裡關好門,把心頭血取出。
心又開始狂跳起來。
一切真相就要揭曉,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最殘忍的真相。
握碎心頭血時遊炘念感覺到手指有些顫抖,竟還有些猶豫。
當盧漫的心頭血被捏碎,血霧升起,竟沒有一絲血腥臭,甚至隐約嗅到了甜味……
遊炘念緊張地盯着血霧,待血霧布成了血幕,混沌的血氣依舊彌漫着,沒有圖像出現。
沒有任何圖像。
傅淵頤揉了揉腰,臨邛下巴搭在她的肩頭,依舊不太開心:“你怎麼不跟去看看你的小胖子?不怕她看見真相一時想不開再死一次麼?”
傅淵頤笑笑:“那是她的*,我不便參與。”
“砰”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傅淵頤和臨邛擡頭一看,見遊炘念不知所措的愁容出現在二樓。
“沒有……什麼也沒有。”遊炘念慌張道。
傅淵頤:“沒有什麼。”
“盧漫的心頭血啊!什麼記憶都沒有!”
傅淵頤:“……”
臨邛道:“看,你不便參與,她主動邀請你參與啦。”
傅淵頤和遊炘念一同進屋,血幕依舊呈現出一片猩紅,看不出任何畫面。
“傅小姐能看見吧,這血幕。”遊炘念問。
“嗯,魂元玉是冥府的東西。”傅淵頤伸手往血幕裡撥了撥,血幕被撥散後再次聚合,依舊平靜。
“沒采集到。”傅淵頤說,“沒出現記憶說明你采集她心頭血的時候,她情緒并沒有到達巅峰。”
遊炘念像被一桶冷水淋了個通透。
就算冒險暗示盧漫她回來了,她借屍還魂重新出現,盧漫的情緒也并沒有到達巅峰,她并沒有很在意……
遊炘念心情跌落谷底,最好的機會、最殘酷的準備、最大的希望……這一切都被打破,都沒有意義。她沒得到任何答案,卻間接知道了她在盧漫心裡的份量。
白忙一場,她失敗了。
遊炘念眼前一黑,晃悠了一下,背靠着牆沉下去,臉色如紙。
傅淵頤見她這等模樣,寬慰道:“很正常,哪有什麼百發百中的事兒。好好想辦法再取一次吧。”
遊炘念沒說話,緊張過後無限的失落所産生的疲憊感讓她昏沉。
盧漫的心思是不是永遠猜不中?
“嘿。”傅淵頤拍拍她臉,“你還有17個月的時間,就算采不到盧漫的,還有其他線索可以努力。我可不覺得你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
遊炘念擡頭看她:“還能有别的辦法嗎?”
傅淵頤蹲下,和她平視:“有辦法。”
傅淵頤灰藍色的眼睛裡一片甯靜,而她的話更是自信。
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安全感,仿佛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
“我……還能怎麼做。”
“回到m酒店。”傅淵頤說,“目擊者也不止盧漫一個,嫌疑人也還有其他。比如那晚也在現場的陳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