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多年假太子的石俊顔,一直都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從來沒有過半點弄假成真的想法。
一來他在太子那把椅子上坐得越久,越知道這太子的日子不過好,分不清什麼時候屁股底下就鑽出了尖刀,戳個透心亮,簡直一點也不讓人留戀,他天天都眼巴巴地望着石鳳岐快點回來,他好擺脫這假身份帶來的折磨。
二來他很清楚隋帝跟上央的計劃,從小到大,他套着這個假身份過着,别的人或許會有一點心理變态,很是不爽,可是笑寒從來沒有過。他明白什麼是君,什麼是臣,什麼是主,什麼是仆,他的母親是公子生母的侍女,他又從小跟着石鳳岐一起長大,他絕不可能生出二心。
最後一個使他心急着要甩掉這身份的原因,是林譽。
林譽是個不太愛笑的女子,标準的刺客模版,腰間别着一雙短刀,可以快速地拔出取人性命,旁的人看到她,都是會害怕的。
但是笑寒不會,這十多年來,林譽一直是他的暗衛,隋帝必須保證假太子不會半道死在東宮裡,好好地活着等到石鳳岐回來接下這重任,所以隋帝給假太子安排了最好的暗衛,保他小命。
林譽就是其中之一。
是個假太子與真暗衛的小故事。
假太子如今脫下僞裝,真暗衛也可以放下心來,兩人暗生多年卻不能表明的情愫,也就自然而然地說開。
這樣的小故事,在大人物們驚天動地的壯闊中顯得不值得一提,但是,這小故事也有他自己的味道。
笑寒這些日子來幾乎與林譽形影不離,帶着她見過了玉娘之後,又與她一起監視着林家和蔣家,雖然依然是暗中行事,不過現在他們一起暗中行事,就覺得暗處也陽光普照,滿是花香。
沒過多久,花香漫出院牆。
兩人夜間回到太子府,對石鳳岐回話:“探出來了公子,前兩天晚上,林家家主林緻遠跟二皇子一同前去蔣家拜訪,聽他們說起了親事。”
“親事?”石鳳岐擡眉。
“蔣家有個女兒,叫蔣薇安尚還待字閨中,如果不出錯,二皇子的婚事應該就是跟她了。”笑寒喝了口水,快速地說道。
石鳳岐看他口渴,又給他添了杯茶,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這些年上央重農抑商,商人在大隋的地位很低下,難登大雅之堂,如果蔣家能與石牧寒結上親事,就能一舉成為皇親國戚,擺脫低等商人的身份,難怪蔣家這麼幫着林家,這個條件的确夠優厚的。”
“那也得是在保證石牧寒能活下去的情況,蔣家才有資格享受這皇親國戚的榮耀。要是石牧寒小命都沒了,那姑娘嫁過去就是寡婦,年紀輕輕就守寡,啧啧,實在是太可憐了。”能這麼說話的自是魚非池,她自門口走進來,跟笑寒打過招呼後便坐下。tqR1
“你想說什麼?”石鳳岐看着她就發笑,看着她心情就好。
魚非池面色沉靜地想了想,帶着些主持公道替天行道滿身正氣的神色:“我這人一片菩薩心腸,最是見不得好姑娘們受難。所以要拯救這個将要陷入水深火熱中的蔣薇安姑娘,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好姑娘守活寡,嫁給個短命鬼。”
“噗嗤――”正喝着茶的笑寒一口水噴在石鳳岐衣服上。
石鳳岐擰着眉咧着嘴,罵道:“笑寒你……”
“對不住對不住,公子不好意思啊。”笑寒趕緊放下茶杯,提着袖子給石鳳岐擦着身上茶水,卻憋不住笑意低笑出聲。
“笑什麼啊?”石鳳岐拍開他的手,大老爺們兒的往他身上摸着,總覺得怪怪的。
“咱家太子妃娘娘說話真有意思。”笑寒笑聲道,明明是不能讓二皇子跟蔣家結成姻親,卻偏要說得這麼正氣凜然的。
本來石鳳岐正郁悶着身上這一身口水,不過聽到“咱家太子妃娘娘”這幾個字,就什麼火氣也沒有了,揮着手趕笑寒下去,看着一臉無辜的魚非池。
魚非池一臉無辜地說:“我說什麼了,他樂成這樣?”
“他還沒習慣你的性格,習慣了就好了。”石鳳岐笑道,“所以你是準備壞一壞這好姻緣了?”
“話不要這樣說嘛,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壞人姻緣是要遭天譴的,我這頂多是拯救失足少女。”魚非池開脫道。
“你這古怪的詞兒倒是挺多,說說吧,想怎麼拯救?”石鳳岐笑問。
“你願意跟那失足少女去睡一覺……啊,沒什麼,我去拯救。”魚非池心裡想什麼就一時沒防備,說了出來,結果一說出來就後了悔,連忙改口都平息不了石鳳岐臉上的怒色。
不過魚非池也沒說錯什麼嘛,憑石鳳岐這張臉,再憑石鳳岐這個自帶春藥效果的體質,去色誘一下那小姑娘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那失足少女與石牧寒的婚事不就黃了嘛!
雖然……這想法是挺混蛋的,但魚非池也改口了啊,石鳳岐至于扛起她扔到床上去嗎?
打從回了這邺甯城,兩人基本上就沒下過床!
想着石鳳岐是不能去拯救失足少女了,魚非池隻好自己揉着又酸又痛的腰,叫上了豆豆自己去拯救。
豆豆見魚非池一直揉着後腰,也就替她輕輕捏了幾下,天真地問:“魚姑娘你腰怎麼了呀?”
魚非池想着,自己跟石鳳岐不要臉不要緊,但人家豆豆還是根正苗紅天真純潔的好姑娘,不好把人家帶壞了,否則上央會來跟他們拼命,便歎聲氣,說道:“早上起來的時候扭着了。”
豆豆好心,說了一大堆保養的法子,魚非池一邊聽着一邊想,隻要石鳳岐不上床,她腰就不會酸,比什麼法子都頂用!
兩人手挽手,進了一家脂粉店,魚非池不甚精通這些玩意兒,但豆豆很喜歡,挑來揀去挑了一大堆,塞在魚非池手裡:“這個好看,以後魚姑娘你跟太子殿下成親的時候,就用這個!”
“好好好,買買買!”魚非池隻一個勁兒地點頭,抱着一大堆豆豆挑好的戰利品,看豆豆選得一臉的興奮之色,深深覺得自己可以當個男人用。
兩人正挑着,魚非池手裡的一罐香粉掉到了地上,豆豆見了彎腰去撿,手剛拿住那罐子香粉,就被人一腳踩住。
豆豆不會武功,痛得一縮,那人卻腳下用力,踩着豆豆起不來。
魚非池扔了滿懷抱着的東西,擡手就一巴掌,“啪”的一聲打在那人臉上,打得她一個沒站穩,步子一晃,豆豆的手也就得救。
“拿水來!”脂粉店裡的人有些驚住,畢竟大隋這個北境之國再怎麼蠻夷,也很少見當街扇人耳光的。
店鋪的掌櫃吓得不輕,剛剛聽兩人言語之中,這好像是近來名震邺甯城的太子妃,生怕得罪,趕緊打了一盆清水放在桌上。
魚非池拿着豆豆的手泡進去,一點點洗淨她手上的泥土,看到有些地方還破了皮,心裡有些内疚,早知道不帶她來了。
“把地上的東西給我撿起來。”魚非池微冷的聲音說道。
“你竟敢打我!”背後傳來跋扈嚣張的聲音。
“要不算了,魚姑娘,這點小傷不礙事的。”豆豆怕魚非池在這裡受氣,連忙小聲說道。
魚非池讓她小手泡在水中,對着豆豆笑了笑:“以前在戊字班的時候,你見過我忍氣吞聲嗎?”
豆豆一愣,想起來那時候在戊字班,魚非池總是意氣飛揚,甚至有些嚣張,最見不得戊字班的人受委屈,怎麼可能做得出忍氣吞聲的事來?
下面的事情會有點血腥,魚非池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所以讓豆豆先回去,不要在這裡被吓着了就不好了。
等豆豆一步三回首地離開,魚非池才轉過身,看着這位生得不錯心思卻有點狠毒的年輕女子,心想着原來這失足少女不值得救,就該讓她受一輩子的活寡。
她帶着些淺笑:“我身為太子妃,打你怎麼了?”
“太子妃?不過是個連親都沒有成,門都沒過的空頭虛号!”蔣薇安怒容滿面,平白糟蹋了她臉上上好的胭脂。
“空頭虛名也是個名号,這大隋國裡我不敢打的女隻有皇後,你是什麼身份,我打不得?”魚非池走近她,眼中帶着逼人厲色,當着她的面這樣刁難豆豆,不就是想給自己難堪嗎?
正好自己近來脾氣也不是特别好,不妨在這裡好好撒野一番!
“跪下,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放到那張桌子上。”魚非池一根手指指指地,看着蔣薇安。
“你休想,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是太子妃就了不起,等二皇子……”她話到一半,連忙咽下去。
還不算蠢到無以複加,至少沒把最重要的事說出來,不過對于魚非池來講,這也沒什麼區别。
“二皇子怎麼了?就算二皇子今日在這裡,我要教訓你,他敢攔不成?”魚非池現在覺得,這個官階啊,尊号啊什麼的,太好用了,拿來欺負人,太順手了。
“我不會跪你的!”蔣薇安大概是認定了魚非池這個太子妃再當不了幾天,這會兒脾氣也是硬得可以,瞪大着眼睛看着魚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