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侯李賢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礦賊來一發狠的,幾乎就是一發入魂的架勢了,葉宗留這一波人,哪怕算上附和起事的鄧茂七之流,想要恢複原本的聲勢,都不大容易了。
原因很簡單,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之前葉宗留起事,為什麼能得到各大家族的廣泛投資?還不是拿了福建參議竺淵的人頭做投名狀,讓大家覺得他夠狠?
然而現在這個情況,各大家族對葉宗留等人的投資,自然就要減少了,保本,這是各大家族必須要做的,畢竟各大家族也不是鐵闆一塊,家族和家族之間的傾軋、家族内部各房之間的傾軋,是什麼時候都無法完全消除的。
對于那些跟着造反的小喽啰,也隻有一部分是真的活不下去的,剩下的,要麼是十萬大山中各路山寨的豪傑,跟着打打秋風,反正幹的都是掉腦袋的買賣,這跟着造反,不說吃的更好吧,到時候要是真成了事兒,還不混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
被李賢完了一套煙攻之後,無論是葉宗留背後的金主,還是葉宗留前面搖旗呐喊的小喽啰,都發現原來朝廷這麼強,那自然是撤資的撤資,跑路的跑路,葉宗留身邊剩下的,除了幾個死心塌地跟着的小寨主之外,就剩下一幫子苦哈哈。
想要東山再起,至少要拿一個指揮使的人頭,讓各大家族看見他的實力。
剩下的大山賊……當然是回老家了,再跟着混,那目标可就太大了。至于葉宗留東山再起之後,還有沒有臉跟着混……
特麼的,江湖道上厮混的,連命都不要了,還要臉?到時候舔着臉湊上來,說“大王啊,不好意思,弟兄們當初被官軍沖散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大王的所在。”
他葉宗留能幹啥?殺人?别鬧了,還不是整的和勝利會師差不多,溫上兩碗酒,喊一聲“弟兄們辛苦了”?
不過這十萬大山裡面要消停一陣兒,倒是真的了。
當這個李順跟着楊尚荊解釋戰況的時候,楊尚荊心裡是十萬個卧槽的,心說這種老家夥就是腦子活絡,啥都能想到,關鍵還有實力做。
要是再提前幾年,或者緯度再低一點兒,想要放一把山火燒點兒煙,可就要更麻煩了,這年月雖然南方還是潮濕,可是小冰河期,南方的夏天就以幹熱為特點了,綜合一下就是空氣濕度減小了,地上的落葉、樹枝也就相對幹了。
要是直接丢上去個火把,的确是燒不起來,但是瞞過本地鄉賢們的眼線,偷偷摸摸地搞了一堆猛火油,這就是實力的體現了,說是滴水不漏,那是沒有半點兒誇張的地方。
所以站穩了上風口,這一通兒煙氣熏下來,誰特麼都受不了,燒山的面積還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總體而言,姜還是老的辣。
楊尚荊這邊兵分兩路,忠叔帶着二十個身手好的,和李順的麾下一起,護送着楊尚荊南下,直奔建甯府的老家去了,楊勤則帶着其他人,去豐城侯的大帳,等着楊尚荊回轉了。
楊尚荊不是不想見李賢,問題的關鍵是,現在楊恭還有可能卧床,他這個做兒子的不趕緊趕回去,肯定是要給人留下話柄的。
如果說楊尚荊的心裡是十萬個卧槽,那麼還在慢吞吞地趕路南下,準備去替代豐城侯李賢的李信,心裡就是一百萬個草泥馬奔騰而過了。
作為一個浙江的地頭蛇,還是有一幫鄉賢給他傳信的,他之所以慢吞吞地往南走,都司裡一點兒屁事兒處理許久,就是想等着豐城侯一敗塗地,或者楊尚荊去見了閻王爺之後,來個“力挽狂瀾”的。
然而就因為和鄉賢們有勾結,所以他還在處州府府城喝酒吃肉的時候,就比楊尚荊晚了那麼一點兒時間收到消息,當時他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喝了兩杯酒,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抽出刀來就把屋裡劈了個亂七八糟。
因為李勇弄死了内廷派來的監軍曹吉祥,因為他和楊尚荊不睦,因為楊尚荊是外朝的爪牙,勳貴的女婿,所以内廷的某些人,是在他身上下了注的。
所以他這麼選擇,也是理所應當的。
然而豐城侯李賢不按規矩出牌啊,他别人不學學老黃忠,玩兒了一整套老而彌堅,直接把葉宗留打殘了,他再去接替那個位子,無論是地位上,還是未來的前塗上,基本都是吃人家剩下的殘羹剩飯了。
“老爺,老爺,息怒,息怒……”
他的一個寵妾哆哆嗦嗦地勸着,那真是哆哆嗦嗦,連着聲音帶着身體。
她知道自己家的老爺啥脾氣,她還隻是個小妾,換句話說,賤籍,在大明朝這種封建體系下,她不勸,隻怕會得到一個“無用”之類的評價,然後後半輩子凄苦而死;勸了,一個勸不好,一個正二品的武将想要弄死她,簡直不要太容易。
那真是連法律責任都不用負的。
李信聽着這話,原本就在火頭上的脾氣,仿佛瞬間被澆上了一桶猛火油,還是豐城侯李賢放煙的同款,熱效率瞬間提升了百分之三百,拿着刀指着這個小妾,破口大罵:“息怒,息怒,你就知道息怒,老夫要你有甚麼用處!”
說着話,舉步上前,提刀就要剁下去:“那個姓楊的小畜生不予老夫痛快,那豐城侯李賢還是不予老夫痛快,到了現在,你這個賤人也不予老夫痛快,你們……你們想要幹什麼!”
如果這會兒能解開李信的褲腰帶,這個小妾敢保證,自己肯定能讓他痛快,然而火頭上的男人,褲腰帶這玩意是很緊的。
所以看着迎面而來的一把大刀,她驚叫了一聲,轉身一閃,刀直接劈在了桌案上,火燭落地,點起了幾片紙張,火光燃起。
李信這會兒也是氣得不行,隻覺得雙眼發黑:“賤人,你還敢躲!”
拔出刀來,就要跟身進步砍出第二刀來,火光之中,李信他宛如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