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扇的就是你
屋内一時靜了靜,連窗外的風場都似乎跟着停了停。
冷可情看到那隻耳墜,目光陡然一銳,如冷厲的刀鋒出鞘,她立即明白,昨天晚上自己腦子一熱,一時間大意,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那個小小的宮女,看到自己時的驚慌,還有那看似毫無章法的踢打,如今想來,恐怕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她不過是着拿到自己身上一件重要的東西罷了。
冷可情的目光無波,平靜的看着在座的這些女人的臉,或美豔、或妩媚,風情萬種,她卻不知道在這些美麗的皮囊之下,那一顆顆在她們腔子裡跳動着的心究竟是黑還是紅,這富麗堂皇的皇宮,就像是一座陰氣森森的豐都城,在光線照不到的暗影中,究竟隐藏了多少巨獸獠牙,在這腳下又埋了多少森森白骨?
突然一陣風吹來,拂動她的發,那風竟然有些涼,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一股悲涼之意,從她的心底慢慢彌漫。
皇宮深深,深幾許,天下人都道這裡是權利的中心,都道這裡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卻不知身在此中之人,總是在生死之間徘徊,一線之外是錦衣玉食,無限榮華,一線之外卻是地獄之門,人心險惡。
她之前的身份向來隻看任務說話,命令下達便嚴格執行,她從沒有因為身份而對任務之外的人、對自己毫無冒犯之人起什麼殺機,而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異世,無依無靠,一到這裡卻仿佛掉入了一個個陰謀陷井裡,她的心底不禁湧現幾分怒意。
她冷可情何時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坑過?她向來遵從的原則是,别人不坑她她閑着沒事也要挖坑來玩玩,老娘不發威,你們當我是貓嗎?還是有病的那一隻?
冷可情極慢極慢的笑了笑,她的唇角微挑,唇色鮮豔飽滿,此時卻如染血的刀挑出淩厲的弧,笑意不達眼底,森涼之意如冰封,瞬間讓人呼吸微微一滞。
“不過是隻耳墜,又能證明什麼?”冷可情慢步走到慕容蓮的身邊,微微俯身,目光沉而冷,像是在冰潭被冰封住的寶劍,直刺人心。
慕容蓮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向後仰了仰,迎着冷可情的目光,心裡像是揣了一隻不聽話的兔子,勉強冷笑了一聲,調開了目光說道:“這還用我說嗎?”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慕容連的臉上,慕容蓮怔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冷可情居然敢打她,而且是這麼明目張膽的打。
其它的女人也不由得抖了抖,幾聲驚呼差點從嘴裡沖出來,有的用帕子掩住了嘴,一時間屋内抽氣聲不絕。
李皇後的眉頭也微微一皺,眼光掃了掃一邊的容太後,後者卻是一副悠然的模樣,她也便把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
“你……你……你敢打我?”慕容蓮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伸手摸着臉,立時感覺嬌嫩的臉龐上鼓起幾道紅腫來,想必是一個明顯的巴掌印。
冷可情慢條斯理的整着自己的袖子,覺得這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煩,她像絲毫沒有注意到四周投射過來的目光,更沒有把慕容蓮的咬牙切齒當成一回事,她專注的整理着袖子,仿佛此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的衣袖。
“打都打了,還問這個問題,是嫌這個耳光不夠響亮嗎?”冷可情微微側首,唇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你是什麼身份?跟誰你啊我的?這麼不懂規矩,難道不該教訓一下嗎?當着太後和皇後的面尚且如此,若是在私下,你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就算是如此,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太後和皇後在此,難道後宮輪到你做主了嗎?”慕容蓮厲聲道,一雙眼睛裡的光芒恨不能化成千萬利箭,把冷可情穿成刺猬。
“唔……”冷可情揉了揉手,“這種辛苦的事兒,自然不勞太後和皇後動手,本宮代勞一下,想來母後不會有異議吧?”
她說着,轉過頭看向太後,太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情兒說得極是,哀家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皇後直了直身子,太後都如此表态了,她還能說什麼?隻是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婉大度,目光平靜,看似在看向所有人,又像是誰都沒有看。
慕容蓮被太後的話噎得差點沒有背過氣去,她捂着紅腫的臉,一字一句,字字像是從牙齒間磨出,“好啊,那麼貴妃娘娘,您倒是禮數周全了,這禮數麼……學學就會,那麼,您倒是說說,本宮的宮女突然身死,手中還握着您的耳墜,這該如何解釋?”
“本宮記得,那日你的腰間也曾有過本宮的耳墜,你當時怎麼不自盡身亡,到時候讓人從你的屍首上搜尋出本宮的耳環來,栽贓給本宮一個殺死妃嫔之罪,比殺死一個宮女的罪過不是更大一些?你的勝算也不是更高一些?”冷可情聲音輕飄飄的,卻是冬日的風,刮過人的耳膜。
慕容蓮怒目圓睜,“你!”
“你敢說不是?”冷可情的眼睛黑沉沉似浸在冰水中的烏玉,帶着滲骨的寒意,刹那間逼來。
慕容蓮覺得那寒意浸入心底,血液都跟着冰了冰,她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冷哼了一聲,“哼,你不過是空口無憑,而現在……妙蓮的死可是真真切切的。”
冷可情也在心中暗自咬牙,這的确是件麻煩事,不管怎麼說,人死了,這就是無聲卻最為有力的證據,誰會拼上命來誣蔑别人?雖然心中明白,在這個尊卑有别的古代,死個宮女和死隻螞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
看到她短暫的沉默,慕容蓮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無論如何,這是有一個扳倒冷可情有利的時機,以前覺得她是個傻子,位置卻在自己之上,心中有些不服,現在看來,這個冷可情性情大變,更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勁敵,那麼……就更沒有理由再留着她了。
她剛要開口再乘勢再多說些什麼,隻聽冷可情突然說道:“仵作何在?驗一驗這宮女的死因以及死亡時間,看究竟與本宮有無幹系,和蠢貨在這裡争論,本宮擔心再染上蠢病。”
“……”衆人。
容太後卻笑得更歡,她越發覺得,這樣的冷可情倒真是讓她更喜歡,她看向身邊的嬷嬷,“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按照貴妃說的去做?”
“是。”
仵作早已經等在了門外,時間不大,仵作快步走了進來,他垂着頭,肩膀上挎着箱子,目光斜視的到了屋子中間跪下,“奴才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給皇後娘娘請安,見過諸位小主。”
“起來罷。”太後擡眼看了看退到一邊的侍衛,“去,看看宮女的屍首,究竟是何死因,又是死于什麼時辰。”
“是。”仵作察覺出這屋中的氣氛不同,又是太後親自下的旨意,一刻也不敢怠慢,随着侍衛快步出了屋子,到了屍首的停放之處。
慕容蓮看着仵作離開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暗想等到結果出來,看她冷可情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不由得擡頭去看冷可情,剛巧與冷可情的目光撞了一個正着,冷可情的眼角微挑,微微眯起,如飛揚的鳳翅,劃破長空。
慕容連不過對視了一會兒,便敗下陣來,她覺得那目光淩厲,竟然似有幾分殺機,有些像……皇帝容卿的目光,她的心中慌得愈發厲害,不知不覺間手指絞着手裡的錦帕,上面繡的蓮花被擰的不成樣子。
仵作剛從外面走了進來衆人的目光頓時都對準了他,慕容蓮更是咬住嘴唇,目光灼灼,隻盼着仵作說出有利于她的話來。
“如何?”冷可情淡淡的問道。
仵作向上一叩,“回娘娘的話,奴才驗出那宮女乃是先溺水而亡,不過……她并無掙紮之相,像是被迷倒失去意識之後才被扔入水中淹死,至于死亡的時辰,應該是在三更時分。”
冷可情聽到這個結果,心中暗暗叫不好,三更時分……她仔細的算了算,這古人的計算時辰的方法一時還真是用不慣,三更時分她應該正好在那處廢棄的宮殿中,與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在一起。
不過……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且不說她身為貴妃私下裡會見外男是什麼後果,就單憑她答應了那個面具男不洩露出去,此刻就不能吐露半字,食言洩秘,哪一個也不是她冷可情的風格。
對面的慕容蓮眉梢一挑,“貴妃娘娘,你倒是說說,昨天三更時分,你人身在何處?何人為證?”
“你是不是又想挨耳光了?”冷可情似笑非笑,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的手掌,蔥段似的手指。
“蓮妃,你收斂些,”容太後的聲音帶着幾分明顯的不悅,“情兒的位份在你之上,就算死去的宮女是你的人,也輪不以你在這裡審問她。”
“多謝母後慈愛。”冷可情立即回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