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表哥死訊
漠王取下隻紅色的信筒,從裡面抽出一張小小的信紙,上面隻有寥寥幾個字,但是裡面的内容卻讓他眉頭微皺。
“看門人宴請兵部周郎。”
說得很不客氣,但漠王已經明白了裡信中的意思,看門人自然指的是城門領馬世貴,兵部周郎自然是周東緻。
漠王其實并沒有把這兩個人太放在眼中,但這兩個人身後牽扯的人和事都不太一般,說到底讓他上心的,還是隐在這兩個人身後的東西。
馬世貴的兄長馬世強,周東緻的父親周遠行。
他的手指在紙條上慢慢的撚磨,很快把紙條揉得不成樣子,眼睛望着虛空處,天邊是飄動的浮雲,如棉如絮,他在心中暗暗的想,此時的馬世強,到了什麼地界了?
馬世強快馬奔到了素州台,這裡名叫“素”州台,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名字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就是因為這裡太窮了。
沒有了京都或者那些富庶大城的花紅酒綠,沒有那些香氣歡笑,無論是這裡的風景建築,還是街上的行人衣着,或者得酒樓裡的飯菜,素得都能夠淡出鳥來。
雖然馬世強這一路上不是來看風景的,雖然行軍打仗之時也經曆過無數的苦環境,但是這些年的帝都繁華和穩定安逸的生活已經一點一點吞噬了他原來的精氣神兒。
再加上之前看到那輛香豔馬車時的躁動與不安一直在心中壓抑着,再看這些光秃秃的山和憔悴黃容,這些強烈的對比就像是一根尖銳的刺,刺在他的心尖兒上。
所以,馬大人很煩躁。
日頭剛剛往西一轉,他在馬上就覺得身子疲憊不堪,擡手指了指前面一個村莊,“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宿頭。”
身邊的三個人都跟了他許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性,這兩日他的反常也都看在眼裡,心中都明白得很,所以,對于他提出的命令,也都不敢多嘴,隻是點了點頭,都稱了聲“是。”
許志遠還是打頭陣,快一步進了村子,村子裡很窮,雖然收拾得幹淨整潔,但仍舊透出幾分窮氣和破敗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看到有騎馬的人經過都不禁遠遠的就靠了路邊,用眼角多看幾眼。
許志遠轉了一圈兒,很快回來,對馬世強道:“大人,這村子裡很窮,就算投宿也不會太舒服,屬下方才注意到到村子後面有一處廟宇,像是無人的,不如讓張達和白林收拾一下,屬下去村外的樹林中打些野味來,也好過在那些窮人家借宿。”
許志遠說的是事實,那些窮苦人家你就算是給了他銀錢,他也給你做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來,再說這裡這麼窮,住的條件肯定也有限,馬世強豈能習慣得了?
馬世強點了點頭,許志遠向張達和白林交待了破廟的所在,便騎馬快速向着樹林奔了出去。
三人按照許志遠所說,果然很快看到了一處破廟,看樣子的确是沒有人住的,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擺設,想必也是被附近的村民搬回了家去,泥塑的菩薩像殘破不堪,面容也模糊得很,看不出是哪路的神。
馬世強向來也不信這些,張達和白林把馬拴好,打了幾樣東西湊合着快速打掃了一下,又在附近的一口井中取了一些水,灑掃幹淨,總算是讓人看着清爽了些。
馬世強心中煩悶,覺得自己這一趟出來的真是郁悶,好端端的跑到這千裡之外來,又丢了九門提督的職務,不知道再回京之後會有什麼影響,他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那輛漂亮的馬車,以及從馬車中伸出的那隻漂亮的手。
他的心尖上又似長了草,柔韌而頑強的刷着他敏感的神經,不知道……等到回京之後,攻疆世子還會不會在?那個馬車中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同樣的一個問題,正被容卿問出口,他坐在上書房中,指尖的一張紙條化成了灰,房子中間站立一個黑衣人,那人垂着頭,看不清容貌,聽到容卿的問題,他依舊沒有擡頭。
隻是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回皇上的話,此次攻疆世子奉旨入京,據說為了領略京都的繁榮,與他同來的還有他的一個妹妹,這要看來,那馬車中的人,應該便是了。隻是,那車中之人很少露面,即使下車也是以紗遮面,一時間還無法考證。”
黑衣人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屬下等一定會盡力追查,請皇上放心。”
容卿點了點頭,“你先退下吧。”
“是。”
上書房中安靜了下來,容卿微眯了眼睛,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陽光,仿佛看到冷可情臉上明亮的笑意和晶亮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唇。
良久,布公公聽到容卿道:“傳旨,冷大将軍雖然已過,但感其與情貴妃父女情深,着情貴妃可先在将軍府多住幾日,至于回宮之日,擇日待定。”
布公公八風不動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掩飾住眼底的一絲詫異之色,最終頭垂得更低,沉聲道:“……是。”
一道旨意下,得到消息的不隻是冷府的冷可情,聖旨到的時候她正修剪着指甲,聽完聖旨,眼皮都沒有擡一下,隻是淡淡道:“知道了。”
消息傳到其它的院子,琪姨娘先是一愣,随即恢複了神色,笑了笑說道:“貴妃娘娘能夠在府中多住些時日,将軍想必也很高興,父女團聚,是皇上的恩德。”
淩姨娘正往頭上插着钗子,手指一抖,尖尖的钗尖刺得頭皮生痛,她的眼白都有些泛紅,這該死的……居然還不走?
她心中的怒氣壓不住,很想拿身邊的丫頭出一出氣,莺兒今天一早讓表哥家來的人擡走了,不管怎麼說,也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那丫頭嫁了過去,還想有好日子過嗎?
她如此想着,眼睛裡閃動出兩道狠毒的光來,正在此時,院子裡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一聲緊過一聲,讓她的心頭一跳。
腳步聲到了屋門前,人影一晃,一個丫環跑了進來,臉色蒼白的到了她的面前,聲音微微顫抖道:“姨娘,不好了!”
淩姨娘被她的樣子弄得心頭發慌,不由得恨聲道:“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吵什麼?到底怎麼了?”
丫環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角有潮濕的汗滾落,“姨娘,方才您娘家的表哥來了人,說是……想要……想要讨回一個公道。”
“公道?什麼公道?”淩姨娘一愣,心中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奴婢也是偷聽來的,那些人氣勢洶洶,說是莺兒害死了您的表哥,還想着逃走,結果被人給發現了,她……她說,是您指使她的,還給了她貴重的東西,她就是被那些東西收買的。”
“什麼?”小丫環的話音剛一落,淩姨娘就驚得站了起來,她手撐住桌角,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死了?怎麼會死的?”
“奴婢也不知道,隻聽說是……中了毒,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小丫環低聲說道。
淩姨娘隻覺得喉嚨裡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手指緊緊的抓住桌子邊緣,有種酸酸的疼,她的腦子裡一時還回不過彎來。
她自然不是心疼什麼表哥的死,隻是,這個表哥是自己娘家姨娘的一個侄子,母親年紀大了,那個姨娘這些年來很是受寵,否則,上次回娘家母親也不必偷偷的給自己布料,不過是兩匹料子而已,卻搞成那樣。
現在,卻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
更可恨的是,莺兒那個賤婢是怎麼會說是自己讓她殺死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是後悔當時沒有殺了那個賤婢!
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還沒有想出對策來,院子裡又有腳步聲,同時還傳來管家的聲音,“淩姨娘在嗎?”
淩姨娘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調整了一下神情,慢步走到門口,看着院中的管家微微一笑道:“有事嗎?”
管家面色平靜,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聲音平靜道:“姨娘,大将軍請您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淩姨娘的眉心跳了跳,臉上的神色想藏都藏不住,她抽了抽嘴角,“好,我知道了。”
管家也不再多言,微微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走去。
冷可情此時在院中,聽到這個消息,她眯着眼睛滿足的歎了一口氣--這點心真是太好吃了。
吃罷擦了擦手,側首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米開朗基羅偷偷翻了翻白眼,嘴裡卻依舊恭敬道:“主子,前院來了人,說是莺兒害死了那個男人,是得了淩姨娘的指使。”
“嗯,”冷可情點了點頭,“她一直在給本宮找麻煩,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一次,也讓她感受一下麻煩的魅力吧。”
冷可情心情暢快的吃着小點心,米開朗基羅聽着她吃東西的聲音,慢慢的垂下頭去,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嗯……得罪了主子,果然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兒,那些人啊……自求多福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