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上門問罪
淩姨娘快步到了前院中,這一路上她思索許多種方法,但無一能夠解開眼前的難題,也曾想過磨蹭着拖延時間,但是拖延又能如何?早晚都是要面對的,還不如早早的去,顯出誠意來,力證自己無辜才好。
一進了院子,便看到自己家中的幾個家丁,看到她進來,目光一碰,又緊忙低下頭去,淩姨娘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剛到了台階下,便聽到了裡面的談話之聲,“大将軍,您可要公正,給本夫人一個交待啊。”
淩姨娘急匆匆的步子一頓,那個女人竟然來了?這種事她倒是積極得很!
已經到了台階之下,不能再遲疑,她提着裙子擡腿走了上去,聲音清脆道:“芳姨娘,您這是要什麼交待呢?”
屋裡的人一見她來了,目光都看了過來,冷肅微皺着眉頭,沉默不語,居中而坐,客座上的正是恒先強和他的姨娘。
芳姨娘比淩姨娘大不了幾歲,保養得很是不錯,膚色白淨,眉毛淡掃,眼睛裡冒着精光,比淩姨娘那個面帶了蒼老的母親強了許多。
淩姨娘先對着冷肅行了行禮,又對恒先強行了禮,“父親,您怎麼來了?”
恒先強還未開口說話,芳姨娘冷聲一笑,“你還好意思問?我倒要來問問你,做了什麼好事!”
淩姨娘心中怒火騰騰,面上卻是未露,低頭向冷肅身邊走了幾步,聲音低低卻透出幾分委屈來,“不想女兒出了門,嫁了人,還是這樣惹姨娘厭棄,縱然在家中是有千般不對,現在還不能消散嗎?”
她說着,擡頭對着冷肅露出一抹笑意,隻是那笑意苦澀,“将軍,讓您見笑了。”
恒先強聽着她的話,想着女兒怎麼也是嫡出的小姐,被一個姨娘吆來喝去也實在不得體,何況現在還不是在家中,還鬧到冷肅的面前來,這……
他不禁有些後悔,不該跟着來,若不是芳姨娘哭得梨花帶雨,軟磨硬泡,自己一時心軟……唉!
他看了芳姨娘一眼,眼神中的不滿明顯,轉頭對淩姨娘說道:“為父此次前來,實在是因為有事,芳琳也不是針對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冷肅看了一眼淩姨娘,“既然尋來了,且讓他們問一問,你知道什麼就答一答便是。”
淩姨娘聽着父親和丈夫的話,不由得心頭一喜,看來事情也沒有那麼糟糕,聽這兩個人的話風都是向着自己這邊的。
她心中暗道,難怪琪姨娘總是有事沒事兒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這一招真是管用啊。
芳姨娘一聽冷肅和自己的丈夫口風有些變化,不禁微微惱怒,看向淩姨娘的目光更狠厲了三分,淩姨娘不客氣的回敬着,方才還委委屈屈的模樣,轉瞬間就又現了原形。
終究不是那個性子,裝也裝不來。
芳姨娘挑唇一笑,露出幾分譏诮的神情,“苑淩,你父親說得對,今日來找你并不是針對你,而是因為實在是有事,不能不來!”
“到底是什麼事,值得如此興師動衆?”淩姨娘心中明白,臉上卻詫異。
芳姨娘的臉上又浮現悲色,眼睛裡慢慢有了水光,冷肅冷眼瞧着,心道這女人的表演功夫果然厲害,平時自己忙于軍務,對這些從不怎麼上心,自己的後宅中……不會也是如此精彩吧?
恒先強對冷肅的神情瞧得分明,他的臉上也有些挂不住,輕咳了兩聲,低聲說道:“說正題罷,早早的把誤會解除,也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芳姨娘一聽這話,臉上的悲色更濃,聲音都微微顫抖道:“老爺!這怎麼能是誤會,莺兒那個賤人親口承認的!我侄兒死得冤枉!”
“芳姨娘,”淩姨娘的聲音也微微一厲,她冷笑了一聲,“你不要開口閉口賤人賤人的,莺兒雖然是個婢女,但怎麼說也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人,這樁婚事又是貴妃娘娘指的,你如何能如此不敬?”
芳姨娘擡手用手中的帕子捂住了嘴,嫣紅的嘴唇在錦帕後輕笑了出聲,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聲音也輕輕的從帕子後飛了出來,飄浮在空氣中,像是帶了毒。
“噢,我倒是忘了,貴妃娘娘……你不提,我都快忘記了,聽聞前幾日皇上下了旨,讓貴妃娘娘在府中多住幾日,”她的目光流轉,閃動着明亮的波光,在淩姨娘的身上滑來滑去,“難怪苑淩你如此嚣張,原來是府中有人給你撐腰。”
“你!”淩姨娘的臉色陡然一變,她豈能聽不出芳姨娘話中的惡毒之意,原來府中有個貴妃是長臉的事兒,如今這旨意一下,竟然成了這些女人們的笑柄,搞得自己臉上也很是無光。
“說這話的應該掌嘴!”門外一道女聲響起,聲音雖然不高,但溫軟中卻透出不容忽視的堅定和力道來。
衆人望去,隻見一個女人身着湖藍色的衣裙,快步而來,她的臉色微帶了怒意,一雙眼睛直直盯住芳姨娘。
淩姨娘一見是袁琪,不由得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她才不會相信袁琪會這麼好心的來替自己解圍,八成是聽說了前面的事兒,來看自己笑話的吧?
“你是何人?”芳姨娘聽到琪姨娘方才的話,臉色頓時又沉了三分,眼睛裡像是冒出刀子來,尖尖的刮着琪姨娘的臉。
琪姨娘卻并畏懼,她對着冷肅福了福身,“妾身見過将軍。”說罷,對怒目盯住自己的芳姨娘隻是淡淡一眼掠過,随即轉過頭看向恒先強。
她對着恒先強福了福身,“恒大人,您向來是如此管教家中女眷的嗎?”
恒先強微微一愣,還沒有回答,琪姨娘又道:“隻可惜,我冷府不是恒府,冷府雖然缺了個當家的主母,但多年來我與淩妹妹互相扶持,彼此尊重,偶然有些小摩擦但不影響我們姐妹情深。”
她淡淡的一笑,隻是笑意中帶了明顯的譏諷,“不似恒大人的後宅,有主母卻無力管教小妾姨娘,恒大人平時忙于公務,也疏于管教,以至于一個姨娘都可以跑到我大将軍府橫眉立目的指責妄為了!”
琪姨娘這話說得厲害,先是說自己和淩姨娘相處得好,不過誰都聽得出來,小摩擦還是有的,這摩擦是誰引起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淩姨娘了,因為她的母親雖然是恒府的主母,但是連小妾都管教不好啊!
淩姨娘的臉色忽青忽白,她氣得心尖都在顫抖,手指在袖子裡扭來扭去,卻不能開口說一個字,因為人家琪姨娘是在替她說話,是在為她鳴不平,是在維護冷府啊。
恒先強也的臉上也挂不住,沉沉如水,芳姨娘的臉色一變,“你……”
“此事換了是妾身,妾身是萬萬不敢的,”琪姨娘再次福了福身,姿态端莊,語氣溫婉,“休說别人,就是大将軍,也會在妾身未出府門之前打死妾身的。”
恒先強的臉色更加難看。
“更何況……”琪姨娘的神色一冷,方才的溫婉忽然退去,她的聲音裡也含了冷意,“不知方才提到貴妃娘娘時,話中所含何意?”
芳姨娘的嘴唇一動,琪姨娘微微冷笑,袖子輕輕一甩,已經又繼續說下去。
“冷府主母早逝,我等無能,大将軍膝下隻得貴妃娘娘這一個女兒,自小便疼愛非常,太後也深愛貴妃娘娘,皇上亦是如此,感念大将軍壽宴不盡如意,特意準許貴妃娘娘在府中多留幾日陪伴大将軍,父女團聚,共享幾日天倫,有何不可?此乃皇恩浩蕩,世間少有,怎麼方才的話聽起來卻不是這個意思?随意揣測聖意,”她拉長了聲調,轉頭看着恒先強,“恒大人,罪該如何?”
恒先強的眉頭皺得像是一個深深的川字,像是一條條的溝壑,刻在額頭之上,他不由得暗暗心驚,眼前這個女子居然如此能說會道,句句引誘,準确的抓住重點,自己的女兒如何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淩姨娘的臉色也變幻不停,她沒有想到平日裡看似被自己欺負的琪姨娘,今日也居然能有這般顔色。
抄手長廊的那一頭有人的裙擺飄動,像是一片悠然的雲,靜靜的在那裡舒卷,她擡手摘下廊下一朵芙蓉花的細嫩花瓣,在指尖輕輕的撚了開來。
本來還想着去看看好戲的,如今瞧着,倒不必先進去了,有人搶先自己一步,何必再去摻和呢?
就在這裡吹吹風,看看花罷。
被人家議論的人站在這裡賞風景,裡面的人卻吵得膽顫心驚,在唯皇權至上的古代,任何與皇權沾上邊兒的事兒都是像天那麼大的,哪怕是像豆子那麼小的事兒,也有辦法在一頂大帽子下迅速的長大。
沒辦法,人的舌頭就是有這種能力。
冷可情把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香氣還是濃郁了些,不知道司徒烨給的香料是如何做成的。
自從壽宴之後,司徒烨就似乎在意無意的躲着她,到底是不是她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