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身在殷府裡的岚晴亦是愣怔怔地坐在那裡,身旁殷夫人在說什麼,她完全是聽不到了。
殷夫人見她這個樣子,不由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晴兒,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岚晴連忙掩飾一笑,“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意外。”那個自己叫了數十年‘父皇’的人,那個曾經無比寵愛自己的人,那個……殘忍傷害自己的人,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這世上了……
那殷夫人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沒想到皇上最後真的把皇位傳給了澈王殿下。”雖然之前已經有了一點苗頭,但是畢竟太子殿下一直都把持着朝政之事,另立新君之事總覺得不太可能,如今遺诏一經公布,倒果真是有些意外的。
不過,這件事對于自己兒子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盡管明意不說,她也知道自己兒子在翰林院裡日子過得一定是不太好的,如今太子殿下大勢已去,澈王殿下繼承皇位,那自己兒子以後在翰林院的日子也好過了。雖說,她之前一直都不怎麼贊同自己的兒子踏上仕途,但這是他的抱負,自己這個做娘親的也不忍心看着他就這般被打壓、埋沒。
等到夜幕初降,殷明意才回到殷府,他先是去了殷夫人的房裡請了安,這才回到他跟岚晴的房間裡,進去内室,正看到岚晴呆呆地靠在軟榻之上,想着什麼,很是入神的樣子,連自己進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殷明意輕咳一聲,岚晴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側頭看向殷明意,“你回來了?”擡眸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今日怎回來得這麼晚?”
殷明意此時已經在岚晴的身邊坐下,輕聲應道:“沒辦法,要跟翰林院其他人一起去給皇上進行祭拜,所以才回來晚了。”
岚晴聽了這話,緩緩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了。
殷明意看着她這個樣子,不由地心疼起來,這個時候晴兒的心情怕是很糾結的,于是便轉開了話頭,道:“不過,我倒是見到了澈王妃,還跟她說了幾句話。”
果然,岚晴一聽到這話,便是迅速擡起頭來看着殷明意,“真的?甯姐姐她還好嗎?你跟她說了什麼?”
殷明意輕輕握住岚晴的手,“澈王妃很好,她讓我告訴你,不用擔心她,她沒事,等皇上的喪事結束之後,她就來看你。”
直到此時岚晴的臉上才出現一絲絲的笑意,甯姐姐沒事就好,自己之前還擔心甯姐姐這麼久沒有消息,是不是已經……還好,澈哥哥終于還是找到了甯姐姐。
隻是以自己對甯姐姐的了解,她此時心裡應該也不會好受,澈哥哥繼任皇位之後,不可能不填充後宮,以甯姐姐的性子怎麼可能受得了?他們兩個以後可怎麼辦?難道就如同之前那麼多的皇帝和皇後一樣,漸漸地,淡了感情,最後隻能做表面上的夫妻嗎?
縱然甯姐姐再怎麼聰明,這也都是一個死局,根本就解不開的,真的很難想象,澈哥哥和甯姐姐以後要怎麼走下去……
皇宮内守靈,大人可以受得住,小孩子可受不住,眼看着懷中的瑤兒就要哭鬧起來,蘇洛甯便是帶着她去偏殿裡,哄着她睡覺了。
而就在這工夫的時候,皇後娘娘卻是帶着人進來了,不知怎麼的,蘇洛甯覺得皇後這表情很是有些來者不善,來不及多想,蘇洛甯抱着瑤兒便是向皇後娘娘行了禮,“見過母後。”
“免禮吧。”
“謝母後。”
皇後此時邁步走到蘇洛甯的面前,低頭看向她懷中的孩子,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站着的嬷嬷,道:“你先把小公主給抱出去吧。”
蘇洛甯一聽這話,面色不由一變,抱着瑤兒的手亦是下意識地緊了幾分,開口語氣卻依舊是平靜,“不用麻煩嬷嬷了,瑤兒這都快要睡着了,等會兒把她剛在這裡睡就好了。”
皇後見得蘇洛甯這樣,語氣亦是淡淡的,“你别緊張,瑤兒是本宮的親孫女,本宮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本宮隻是想跟你單獨說些話,不希望吓到瑤兒而已。”
說着這些,皇後又是看着那嬷嬷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小公主趕緊抱走。”
那嬷嬷看着皇後娘娘的眼神,領會她的意思,竟是做出了要上去硬搶的架勢,蘇洛甯見此也不欲跟她争執,隻是輕聲囑咐道:“你輕一點,她就快要睡着了。”
那嬷嬷點點頭,正要把孩子抱走,可是那瑤兒一離了蘇洛甯的懷抱便是哭了起來,蘇洛甯正要伸手接過,卻聽得皇後沉聲道:“還不快抱走。”
嬷嬷不敢違命,抱着瑤兒就走了出去,蘇洛甯此時卻是不解地看着皇後娘娘,她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而此時,皇後娘娘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了下來,擡眸看着站在那裡的蘇洛甯,開口問道:“自從你回來之後,本宮還沒有好好問過,你是被什麼人擄走的?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蘇洛甯一聽這話,心裡就明白皇後娘娘此時找自己是什麼意思了,她的重點就在最後一句吧,之前在乾風國澈一直拖延着不帶自己回祈靈,應該也是擔心這個。
“我不明白母後的意思,之前殿下不是已經跟母後說過了嗎?他們對我下了藥,讓我失去聲音,還把我易了容,母後為何還要再問一遍。”
“甯兒,本宮知道你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女子,剛剛本宮說的話你不可能沒有聽明白,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事情。”
“甯兒不明白。”
皇後一聽這話,不由沉了臉,“本宮的意思是,把你擄走的人,有沒有……玷污你?”
“沒有。”蘇洛甯立刻斬釘截鐵地道。
“有誰能為你證明?”皇後沉眸看着蘇洛甯。
蘇洛甯聽聞此言嘴角笑意冷然,“如果我能找來為我證明清白的人,皇後娘娘您就能信我了嗎?”這種事情能找誰為自己證明,擄走自己的人嗎?自己上哪兒去找他們去?皇後心中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卻還偏偏要這樣說,自己能如何回話?
皇後聽聞蘇洛甯這般回話,不由頓了一下,然後沉聲道:“不會。但,就算本宮信你,那天下百姓能信你嗎?一個王妃被匪賊劫走這麼多日子,誰能相信,他們沒有動過你?”
“如果皇後娘娘非要這麼說的話,那甯兒的确是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但是甯兒可以在這裡發誓,甯兒的身子并未被任何人玷污過,皇後娘娘您信也好,不信也好,這都是事實。”皇後娘娘果然是來者不善,皇上這還沒下葬呢,她就急着來解決自己了。
而這個時候,皇後的語氣卻是緩和了下來,道:“信與不信,不在本宮,而在天下百姓。蘇洛甯,本宮知道你對澈兒是真心的,既然是真心,那你也該為他的将來着想,等再過二十幾日,澈兒就要釋服,到時候他登基為帝,但是站在他身邊的皇後卻絕不能是你。你的存在隻會讓百姓們對他指指點點,不管你的身子有沒有被被人染指,你被歹人擄走這麼天是事實,一定會有不少的人認定你已經被歹人染指了,那這些人會如何的心中嘲笑澈兒,嘲笑他有一個不貞潔的皇後。”
蘇洛甯聞言隻是淡淡一笑,眸中清涼如水,看着皇後,輕聲開口道:“那皇後娘娘想讓我怎麼做?”
皇後以為蘇洛甯這般說話,是想通了,要跟自己妥協了,便是轉頭看向身後的宮女,道:“把酒遞給澈王妃。”
其實,從皇後帶着宮女進來的那一刻,蘇洛甯就已經注意到了那宮女手裡端着的酒杯,那時候她就已經大概猜到了皇後的意圖,如今聽到皇後這樣說,嘴角的冷笑便愈加明顯了幾分。
而她的這笑看在皇後娘娘的眼中,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有的時候她覺得這個蘇洛甯會給人很強的壓迫感,可她分明不會絲毫武功,此時身邊又沒有别的人護着她,聽到自己說這樣的話,她應該害怕才對,可為什麼,她的反應卻是這般鎮定?
這個時候,那宮女已經依照皇後娘娘的吩咐,把那杯酒遞到了蘇洛甯的面前。
蘇洛甯此時卻是故作不知地看向坐在那裡的皇後娘娘,“母後這是什麼意思?如今甯兒正在為父皇守孝,不能沾酒的。”
“如果你真的孝順的話,就喝了這杯酒吧。事到如今,本宮也不瞞你了,這杯酒是毒酒,你喝了之後會立刻斃命,放心,很快,不會有太大的痛苦。這樣做,對你,對澈兒,對景兒,都是最好的結果。你應該也不想自己的後半生都活在衆人的流言蜚語當中吧?”說到這裡,皇後娘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蘇洛甯的面前,低聲道:“你想想看,澈兒現在是不在乎,可是時間長了呢?三人成虎,就算是假的,傳着傳着也會變成真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時間長了,澈兒不可能不起疑心。你與其等到那個時候,澈兒無情地把你丢棄,還不如現在趁着他對你還有感情的事情,先離他而去,這樣最起碼,還能在他的心裡留一輩子,何必要等到以後相看兩相厭呢?”
不得不說,皇後這番話說得真不錯,句句都說到了重點,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女子,此時怕是已經被皇後娘娘給說動,主動喝下那毒酒了,可偏偏蘇洛甯不是别的女子,皇後娘娘這番話對她根本就沒有作用。
“讓皇後娘娘為我操心了,我這個人沒有别的優點,就是有些倔,既然皇後娘娘都這樣說了,那我還偏要看看殿下最後是如何抛棄我的。”
“你!”這個蘇洛甯怎麼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自己都這般語重心長地勸她了,她偏還一意孤行。
“就算你不為澈兒着想,你也應該為你的女兒瑤兒着想啊,她現在還小,聽不懂那些人的流言蜚語,等她長大了,聽懂了呢?她難道會願意有你這樣的一位親生母親嗎?你讓她怎麼面對别人?怎麼跟其他的皇子、公主相處?她豈不是要處處低人一頭嗎?”
可縱然這皇後娘娘再怎麼說,洛甯都是不為所動,她不可能因為這些原因就喝了毒酒去死的,而且,她之前已經答應過了,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除非是司空澈先背叛了她,否則她是絕對不會先棄司空澈而去的,這是她的承諾。
于是,蘇洛甯淡淡開口應道:“那這就是我的事情了,等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自會解決。如果皇後娘娘沒有什麼事情的話,甯兒就先去給父皇守靈了,離開太久了終究不好。”
話剛一說完,蘇洛甯便是邁步就走,卻聽得皇後沉聲道:“不許走!”
皇後的聲音一出,那幾個宮女就是攔住了蘇洛甯的去路。而這個時候,皇後也是放棄了苦口婆心地去勸,而是轉而采取了強硬的态度,“蘇洛甯,今日這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不能讓你毀了我兩個兒子。”隻要蘇洛甯還在這世上一天,澈兒和景兒就永遠都可能和好,而蘇洛甯的存在隻會讓澈兒和景兒備受非議,所以,她是必死無疑的。
蘇洛甯聽到這話,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一聲,這皇上和皇後娘娘還真是夫妻倆,都那麼想要自己的性命。
“皇後娘娘就這麼迫不及待嗎?皇上還未下葬皇陵呢,身為澈王妃的我就死在了皇宮裡,難道這就不會引起百姓們的非議了嗎?”
“蘇洛甯,你也不用再在這裡跟我拖延時間了,今日這酒你是非喝不可的。”
皇後當然也知道,這個時機有些不好,皇上駕崩的消息才剛剛傳出去,澈王就死在皇宮裡,這件事定然又會在百姓中間掀起一陣軒然大波,各種猜測也會接踵而來,但是,她不得不盡快解決了這件事。
因為這個時候澈兒正忙着各種事情,根本抽不出空來守着蘇洛甯,若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自己就很難再找到時機下手了,所以,還不如趁着這個機會速戰速決。就算澈兒會怪自己也沒有辦法了,自己終歸是他的親生母親,縱然他知道蘇洛甯是自己殺的,他也絕不會把這件事公布出去,也不會把自己治罪。當然,他一定會怪自己,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總有一天他會理解的。
這般想罷,皇後就對身後站着的宮女沉聲道:“喂澈王妃喝下去。”
那宮女一聽這話,便是走上前來,伸手去拽蘇洛甯的胳膊,蘇洛甯卻是目光驟冷,眼神淩厲地看着她們二人,冷聲道:“住手!”
那兩個宮女被蘇洛甯這樣的眼神給震懾住,一時竟是僵在了那裡,皇後的臉色便是不好看了,沉聲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本宮動手。”
可是皇後的話音這廂剛一落下,就聽得一道含着怒氣的冰冷的聲音,“我看誰敢動手!”
皇後一聽這話,頓時心中冰涼,下意識地回身去看,那協着滿身冰寒之氣走過來的人不是司空澈,又是誰?
怎麼會這樣?自己之前已經讓人打聽過了,澈兒要跟禮部的官員商量皇上下葬皇陵的一應事宜,這一時半會兒是根本不可能說完的,正因為時間充裕,她才選擇了這個時候對蘇洛甯下手,澈兒此時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都是自己的人,不可能會把消息傳出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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