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司空澈徑直走到蘇洛甯的身邊,輕聲問道:“沒事吧?”
蘇洛甯擡眸看向他,搖了搖頭,司空澈則是握了一下她的手,這才看向宮女手裡端着的那杯酒,冷笑一聲,道:“母後還真不愧是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後,這種事情做得這般得心應手。”說話的同時,司空澈已經伸出手去,拿起了那杯酒,當着皇後的面把那酒杯裡的酒盡數緩緩倒在了地上。
“母後,隻要我還活着一天,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的面前動甯兒一下,您也不例外。”
“你!澈兒,母後這麼做都是為你好啊,這個女人不死,你一輩子都要遭人非議,還有瑤兒呢,難道你也不為她着想嗎?”
司空澈聞言冷然一笑,把手中的杯子重新擱回那宮女手中的托盤中,語帶諷刺地道:“為了我好?母後你這麼做,難道不是為了司空景嗎?所以說,有些事情放在心裡就好了,何必又拿什麼假話來敷衍呢?”
說着,他的目光便是移到那幾個宮女的身上,沉聲道:“還愣着幹什麼呢?還不把皇後娘娘給送回寝宮去。”
那幾個宮女自然是不敢動,而皇後此時也明白自己這計劃是徹底失敗了,既然澈兒已經來了,那自己就絕不可能讓蘇洛甯喝下那毒酒了。于是,便也隻是深深看了蘇洛甯一眼,然後轉身離去了,那些宮女亦是連忙跟上。
待皇後離開之後,蘇洛甯這才看着司空澈開口問道:“你怎麼……?哦,對了,我忘記了,你在皇後娘娘的身邊安排了眼線。”蘇洛甯說到這裡,不由淡淡笑了,自己總忘了他在皇宮裡可比自己想象得有勢力。
而司空澈卻沒笑,反而是一臉的嚴肅,片刻之後,隻見司空澈把蘇洛甯擁入懷中,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抱歉。”
聞着他身上那股幹淨的、熟悉的味道,蘇洛甯趴在他的兇前淺淺一笑,“我原諒你了。”
聽到這句話,司空澈的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你原諒我什麼?”
“那你抱歉什麼?”蘇洛甯如此反問。
司空澈此時隻是淡淡笑着,沒有再說話了。他對蘇洛甯感到抱歉,是因為蘇洛甯遭遇的這些都是因為他,被父皇派人擄走,下藥、易容,現如今又被母後逼着喝毒酒,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根本就不會遭受這些。
但是,他現在不想說這些了,因為甯兒肯定也不想聽,他們兩個已經是夫妻,既然是夫妻了,那就沒有必要再猶豫什麼、後悔什麼,隻要攜手往前走就是了。
發生這些事情,是因為自己之前做得還不夠好,所以,從今以後要做到更好。
……
三日守靈之後,司空澈和文武百官一起便是把皇帝送入了皇陵下葬,蘇洛甯這才得以回去澈王府,不過這次回去也住不了幾日了,司空澈因為要處理政事,所以這幾日都是在皇宮裡歇下的,雖然說還要等到二十多天釋服之後,司空澈才會真正地登基為帝,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他現在已經是事實上的皇帝了,隻是洛甯還不能習慣這件事。
“小姐,我們現在是不是要開始收拾行李了?”寄雨看着蘇洛甯輕聲問道,畢竟再過不了幾天,小姐就要搬進皇宮裡去住了,東西這麼多,現在是應該收拾起來了。
蘇洛甯聞言環視了一下這房間,然後淡淡道:“你先看着收拾吧。”
聽到蘇洛甯這樣說,寄雨不由放輕了聲音,眼睛看着蘇洛甯,猶豫地開口問道:“小姐不想住進皇宮,是嗎?”
蘇洛甯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想與不想又如何,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我們都做不得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到頭來,這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就像是當初自己即将要嫁給司空澈的時候,心裡也是萬般不願,那個時候的自己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那個聲名狼藉的男人,所以說,這世上的什麼事情都不能想得太絕對,沒有經曆過怎麼就知道好與不好呢?
“那我就先收拾着……”
“嗯。”蘇洛甯一邊輕聲應着,一邊起身往房間外面走,口中道:“我去看看瑤兒睡醒了沒有。”
可是,蘇洛甯這廂剛邁出房門,就看到一個侍女朝這裡走了過來,看到蘇洛甯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那侍女連忙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行了一禮之後,開口道:“王妃,岚小姐來見您。”
蘇洛甯聞言,腳下便是邁開了步子,一邊走,一邊道:“她此刻在前廳嗎?”
“是。”
許久沒有見到岚晴,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蘇洛甯又何嘗不想跟岚晴說說話呢,其實說來說去,能跟她聊這些事情的,除了岚晴,也沒有别人了。
快步走到前廳,還未等她開口,岚晴就已經起身喚道:“甯姐姐。”
之前明明就已經知道蘇洛甯平安回來了,但是在看到蘇洛甯的那一瞬間,岚晴還是不由得酸了一下鼻子。
看到岚晴落淚,蘇洛甯連忙走了上去,擡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然後輕聲道:“抱歉,這些日子一定讓你擔心壞了。”
岚晴這時才擡眸看向蘇洛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甯姐姐能平安回來就好。”從一開始聽到蘇洛甯跳河自殺,到後來聽宇哥哥他們說甯姐姐沒死,再到現在親眼看到甯姐姐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岚晴心中自然經曆好一番波折。
兩人坐下之後,岚晴這才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甯姐姐,擄走你的人到底是誰?”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
蘇洛甯沉吟了一下,然後吩咐旁邊的所有侍女都出去,這才一點一點地跟岚晴說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在乾風國發生的事情……
聽完所有的這些之後,岚晴驚訝地看着蘇洛甯,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嗎,“甯姐姐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到這裡,岚晴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讓人……恐懼?
“也許是因為澈對我的感情太深了吧,之前我就應該猜到的,他有意要讓澈繼承皇位,卻遲遲沒有下決定,不是因為他猶豫,而是因為我還在澈的身邊。”也或許他是因為知道了司空景對自己的感情,擔心自己會成為他們兄弟兩個反目的理由,所以才要對自己做這些事情,讓蘇洛甯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讓自己以一個新的身份生活在另外一個國度。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皇帝對自己還算是仁慈,最起碼他沒有殺了自己,而是給了自己一條活路。說實話,如果他當時要殺了自己,自己是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的,南之和尤叔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殺了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或許,這也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點仁慈之心吧。
“他為什麼總是這樣?這麼殘忍,這麼無情,不管怎麼說,甯姐姐你也是澈哥哥的妻子,瑤兒的親生母親,他的兒媳啊,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了?!”
臨到死了,他仍舊是沒有一點改變。
“算了,他人都已經死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了,不過好在,澈還是找到了我。”無論如何,結局總還是好的。
說到這裡,岚晴的表情才是緩和了下來,“不過,真的有一種藥粉可以讓寫好的字迹隐去嗎?”這種事情好像隻有在話本裡看到過,聽着卻不像是真的。
蘇洛甯點頭,“是真的有,還是當初林老先生告訴我的,這是天和醫館的一個秘方,當初因為一些特殊的情況,他就把這個方子告訴了我。在乾風國的時候,我就趁着那南之不注意的時候,用手帕包了磨好的藥粉,在給大皇子妃研墨的時候,偷偷加到了墨裡面。”如今再回想當時的情景,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的,如果一個不小心,被南之看出來自己的把戲,那自己可就徹底暴露了。
當時自己也偷聽到了南之和尤叔說的話,如果一旦發現自己恢複了記憶,他們就會把自己給殺掉,雖然南之和尤叔因為跟自己相處了這麼久,有可能下不去這個手,但是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情,他們對自己的主子還是很忠心的,不然也不可能願意帶着自己在乾風國過那樣的日子,一輩子都回不到自己的故鄉去。
想到這裡,蘇洛甯不禁在心中暗道,也不知道南之和尤叔這個時候是不是還在乾風國,他們應該也已經回來了吧,畢竟他們的任務就是看着自己,如今自己已經回到了祈靈國,他們的主子也已經死了,他們也就沒有理由再繼續呆在乾風國了。
兩個人許久沒有見面,又是絮絮叨叨說了很久,眼看着天色都已經暗了,岚晴這才起身告辭回殷府去了,而蘇洛甯也無心用晚膳,正打算沐浴之後上床睡覺。
卻聽得有人打開了房門,背着珠簾正在收拾衣服的蘇洛甯以為是寄雨又回來了,便是懶懶開口道:“你不用伺候我了,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那人聽到這話,腳步頓了片刻之後,卻又是繼續往裡走,而這個時候,蘇洛甯也聽得出這腳步聲不是寄雨的,而是司空澈的。不由轉身看着撩開珠簾走進來的司空澈,疑惑地開口問道:“你不是在皇宮裡歇下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而司空澈的回應則是徑直上前擁了蘇洛甯入懷,輕聲道:“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睡不着。”
聽到這話,蘇洛甯心裡亦是不由一軟,擡手回抱司空澈,就這麼靜默地抱了半晌之後,司空澈這才在蘇洛甯的耳邊輕聲問道:“甯兒,你是不是……有些排斥要住進宮裡去?”
蘇洛甯想了想,卻是含笑道:“為什麼你們都這麼想?就在這之前,寄雨和岚晴都這樣問了我。”
司空澈聽到這話,不由用下巴在蘇洛甯的肩窩處蹭了蹭,然後道:“那是因為我們都太了解你了,以你的性子應該不喜歡住到皇宮裡去。”
蘇洛甯聞言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道:“雖然我不喜歡,但是為了你,我願意去适應。”
聽到蘇洛甯這樣類似表白的話,司空澈怎麼可能不感動,不由低頭去尋蘇洛甯的唇,喃喃道:“你放心,就算我們搬去了皇宮,你還是時常可以回來看看,這裡畢竟是我們成親的地方,我也是舍不得的。”
而蘇洛甯回應的話語已經喃喃消失在司空澈的輕吻之中……
這廂情意綿綿,暖意融融,太子府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此時的司空景恨不得把整個太子府裡的東西都給砸了,如今司空澈已經住進了皇宮之中,隻等着釋服之後,就能登基為帝了,可是原本要登上皇位的自己呢?如今卻隻能作為陪襯,跟在司空澈的身後。
從這次去皇陵就可以看出,那些之前對自己躬身哈腰的大臣們,全都變了另外一副嘴臉,巴不得離自己遠遠的,好像跟自己站得近一些,就會傳染上什麼惡疾似的。
而這個時候,一旁的那薛涵泠也是沒有眼色,其實也不能說她是沒有眼色,隻能說她此時也是滿心的絕望,以至于忽略了對自己丈夫的關心和基本的儀态。
隻見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帶着哭腔開口道:“我可憐的烨兒啊,原來你是要做皇子的,可是如今呢,将來隻能做一個世子罷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上天為什麼對你這麼不公平,打娘胎裡就被人吓成那個樣子,現在又被人奪取了皇子的地位,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其實她本來是想說太子的,但還是有所顧及沒有說出口,隻說了皇子二字。
司空景本來就是滿心的煩躁,此時聽得她這樣說,隻恨不得立時封住了她的嘴才好,恨恨地轉過頭看着那薛涵泠,道:“
你在這裡亂說什麼?還嫌我不夠煩是不是?”
薛涵泠的話就像是一把把刀子紮在司空景的心上,讓他痛得厲害。
而這個時候薛涵泠的語氣也是緩和下來,輕聲問道:“殿下,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澈王殿下他們串通了起來,僞造了遺诏,父皇怎麼可能那麼糊塗?不把皇位傳給你,而傳給澈王殿下?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你出去問問那些街上的百姓們,他們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哪一個不是震驚萬分的?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貓膩,說不定皇後娘娘也參與了,隻害了殿下你一個人啊。”
“不可能有貓膩的。”這其中的緣由說得清清楚楚,做不得假,那遺诏就是真的。
隻是他不知道父皇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他一開始以為父皇扶持司空澈,隻是為了激勵自己,後來倒有些像真的了,可是父皇在病倒的時候也選擇了讓自己打理朝政,更是一直沒有提廢太子的事情,這不正說明父皇還是看重自己的嗎?可是為什麼父皇最後真的把皇位傳給了司空澈!這對于自己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殿下,難道您就這樣算了嗎?那本該是屬于你的皇位啊,就這麼被澈王殿下給奪走了。”
聽到這話,司空景不由冷哼一聲,“我看你更在意的是你的皇後之位吧。”
自己還能不知道薛涵泠的心思?她從一開始在意的就隻有皇後的位置,對于自己,她也不見得有多少的感情。
司空景眼神冰冷地看向薛涵泠,“我不這樣算了,還能怎麼樣?你是想讓我造反嗎?”
薛涵泠一聽這話,身上不由出了冷汗,連忙道:“怎麼可能?我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我隻是覺得澈王殿下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其中說不定有什麼陰謀,不忍心看着殿下經營了這麼久的事情,就這樣失敗了。”
她可不相信太子殿下真的會放棄,這可是他一直追求的東西啊,怎麼可能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