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傳的烏坦侍女在氈帳的外間,如實向西蓮娜女皇禀報:“羅胤女皇,可汗和東儀皇後找到了引起這次野牛群狂奔的火硼粉來源,有些事情想要問您,您現在是否方便?”
西蓮娜女皇看着自己臉上那一片又惡心又刺鼻的傷藥,而傷口還沒有絲毫好轉的迹象,本來正滿心火氣,又想發作。突然聽到外間傳來的侍女聲音,一下子猶如被當頭潑了一桶冰水般,全身一個激靈。
薩爾勒和水濯纓查到了火硼粉的源頭,并且還找到她身上來了?
火硼粉是她派了一個侍衛向一個遊動商販秘密買來的,這個遊動商販現在可能已經到了任何地方,早就無迹可尋;同樣是這個侍衛假傳了消息,把馬圈裡面的那個馬僮引開,然後自己易容成那個馬僮的模樣,在東儀皇後的馬鞍下面藏了帶有火硼粉的冰塊;薩爾勒因為她從馬上摔下的事故而審問馬僮時,出場的還是這個易容者,她假裝寬容地說情保住他,之後這個侍衛卸掉易容,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她身邊。
當時她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還不至于到殺了那個馬僮滅口的地步。後來臉上受了傷,更是猶如整個世界天塌下來一般,腦海裡隻剩下她要毀容這件事,早就把這個小小馬僮的存在抛到了九霄雲外。
薩爾勒肯定是從火硼粉聯想到她那匹同樣發瘋狂奔的賽馬身上,又去調查了這個馬僮。現在的馬僮是真的,估計是被人識破出了跟之前的易容者不是同一個人,所以薩爾勒才會來找她。
要是被烏坦人知道火硼粉是來源于她,因為她而引起了這麼大的災難,她隻怕都别想全須全尾地走出烏坦。
但西蓮娜女皇在最初的恐慌之後,很快又冷靜下來。她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自己本身也是這次火硼粉事件的受害者,薩爾勒雖然查到了這個侍衛的身上,這侍衛畢竟又不是她本人,她還是可以撇清關系的。
西蓮娜女皇立刻讓侍女出去回複:“女皇現在身體不便,不能馬上起身,請各位在外間稍等片刻。”
然後便傳信給了那個正在氈帳外面的侍衛,讓他趕緊逃出庫裡城,逃得越遠越好。這個侍衛是她父皇留下來給她的人,精通易容術,在羅胤難得一見,她不能就這麼損失掉。
然後又磨磨蹭蹭地拖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估摸着已經足夠那侍衛逃出城了,這才讓兩個侍女把她從内間裡挪了出來。還是不願意以現在這副模樣見人,用一層薄紗簾子隔着。
結果一到外間,被驚得一口氣險些背過去。
她剛剛傳信讓他逃出城去的那個侍衛,這會兒正被五花大綁着,堵上了嘴巴,扔在薩爾勒和水濯纓面前的地上!
“你們……”
她一驚之下,猛然擡起頭來看向薩爾勒和水濯纓,總算反應不是太慢,立刻裝出一臉的怒容來。
“烏坦可汗這是什麼意思?我的這個侍衛可是做了什麼冒犯可汗的事情?”
薩爾勒看着西蓮娜女皇冷笑了一聲:“你這侍衛冒犯的可不是本汗一個人。倒是請女皇給本汗解釋一下,為什麼本汗一到這裡,說是查出了火硼粉的源頭,女皇的氈帳裡面就有人給這侍衛傳信,讓他逃出庫裡城?”
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水濯纓就提出先不要下命令把西蓮娜女皇的下人們集中起來,以免打草驚蛇,隻讓薩爾勒偷偷派了烏坦士兵,暗中把西蓮娜女皇等人住的這一片地方包圍住。
然後士兵們就發現,薩爾勒等人進了西蓮娜女皇的氈帳,說要求見西蓮娜女皇之後,立刻便有一個下人從西蓮娜女皇的氈帳裡面鬼鬼祟祟地溜出來,摸進了旁邊另外一座下人們居住的氈帳裡面。然後那個侍衛頂着一副烏坦平民的裝束和容貌,很快出了氈帳意圖往庫裡城外逃,結果便被守在周圍的烏坦士兵抓了個正着。
薩爾勒盡管并不算聰明,但就是腦子再遲鈍的人,這時候也看出了西蓮娜女皇的問題。
去通知這個侍衛逃跑的人,顯然是西蓮娜女皇派出去的,西蓮娜女皇為什麼要故意放走這個侍衛?
之前他以為這個侍衛是埋伏在西蓮娜女皇身邊想害她的敵人,畢竟西蓮娜女皇在這次災難中也受了這麼重的傷,但現在西蓮娜女皇竟然還幫着這個侍衛逃走,這說明了什麼?
西蓮娜女皇的背後一片冷汗涔涔而出。
剛才的确是她大意了,沒有想到薩爾勒是有備而來,早就讓人包圍和監視着她的住處。因為毀容和受傷,她最近整個人心浮氣躁,遇到什麼事情都冷靜不下來,剛才驚慌之下,根本沒有考慮這麼多。
但她還是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面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仿佛根本不明白薩爾勒在說什麼。
“什麼傳信?我剛才并沒有下過任何吩咐,誰從氈帳裡面出去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了她跟這些下人的所作所為沒有關系,她是受害者,這些事情全是她的下人們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幹的,這樣她才能減少責任。
薩爾勒揮了揮手,又有兩個士兵拖着一個同樣被五花大綁的侍女過來,扔到西蓮娜女皇的面前。
“這侍女就是剛才去給那個侍衛通風報信的人。原來并不是女皇吩咐她去的?”
西蓮娜女皇搖頭:“我根本沒有吩咐過她。”
那侍女被吓得滿眼含淚,不過倒是個對西蓮娜女皇忠心耿耿的,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水濯纓在旁邊插話道:“那這意思就是說,這個侍女跟這侍衛也是一夥的,在女皇的帳篷裡得知侍衛有麻煩,所以就瞞着女皇偷偷出去給這侍衛通風報信?”
西蓮娜女皇一臉疑惑地蹙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這個侍衛和侍女究竟幹什麼了?”
她裝傻就必須裝得徹底,讓衆人以為是這侍衛和侍女兩人勾結,把她蒙在鼓裡,她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薩爾勒剛要回答,水濯纓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先不要說話,然後讓人把那個侍衛拖出了氈帳。
這才對地上那個侍女道:“你來解釋一下你和這侍衛到底都幹了些什麼,為何互相勾結暗害女皇,你們的來曆又是什麼。如實坦白,說不定還能對你網開一面。”
“奴婢……”
那侍女剛要開口,卻一下子傻了眼,呆在原地。
她這時候要保護女皇,自然必須承認她跟這侍衛是一夥的,目的是為了害女皇。但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侍衛到底幹了什麼!
西蓮娜女皇使用火硼粉暗害東儀皇後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好事,當然不可能讓自己的下人們都知道。買來火硼粉,引開馬僮,易容成馬僮混進馬圈,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是西蓮娜女皇直接吩咐那個侍衛一個人幹的。
這侍女不是西蓮娜女皇身邊的貼身侍婢,隻不過是一個跑腿做雜事的二等丫鬟,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那個侍衛現在已經被拖出了氈帳,如果她自己編一套說辭出來,衆人隻要去向那個侍衛一對質,立刻就會被拆穿。
她現在如果什麼都不說的話,女皇還是會受到懷疑,可她根本就沒什麼可說!
要說她不知道的話,明明跟那個侍衛是一夥的,還幫着侍衛逃跑,卻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幹什麼,這說出來誰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