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一臉桀骜,冰冷的眸子裡不帶絲毫感情。
拿起鋼刀,用手指輕輕抹了把刀尖處尚帶有餘溫的鮮血,曲指輕彈。
血珠劃過一道軌迹,融入了漫天的花雨之中。
現場一片沉默。
先前江龍點出了蝶香夫人不開心的原因,是感歎韶華飛逝,青春難駐,本就讓衆人都是心有所感。
而現在死在殺人者刀下的丫環,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正值青春年少豆蔻年華。
人們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同情,心中一片沉重。
嬌嫩的花兒還未完全綻放,就被人狠下辣手以至枯萎。
江龍隐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雖然面無表情,但盯着殺人者的眸底中,卻是殺意滔天!
他不是沒有殺過人,幾天前還有蒙面人死在他的手下,而且前世身上更是背有數十條人命,但他所殺之人全都是該死之人。
而這個少女丫環何其無辜?
隻是因為心情不好,殺人者便揮刀劃破了她的喉嚨。
铿!
淮王将帶血鋼刀插入身旁護衛腰間的刀鞘之中。
一雙森冷的眸子,環顧四周。
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是下意識的避開,就算是襄王在此時,也沒有膽量與淮王那迫人的眼光徑直對視。
最終,淮王的眼睛定在了一直注視着他的江龍的身上。
先前江龍寫出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時,那個丫環就是露出一臉仰慕的神色。
之後江龍又猜透蝶夫人的心思,寫出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這等佳句後,小丫環更是壓抑不住的低呼出聲。
她是淮王府裡的奴婢丫環,不一心向着自己這個主人,卻去崇拜外人,留她還有何用?
于是視奴仆如蝼蟻的淮王便是當即拔刀殺人!
江龍壓抑着兇中翻騰的怒火,與淮王對視,毫不示弱。
淮王臉色越來越陰沉,一縷殺氣在身上逐漸的漫延開來,手指緊了緊,又有了拔刀殺人的沖動。
不過江龍并不是他想殺,就能殺死的。
沉寂了半晌,淮王收斂了殺機,景江龍現在還是有些用處的。
待回去後,進宮向父皇舉薦讓景江龍做官,如果他沒有點本事,最終的下場也是一死。
死在太子的手中!
隻要自己想讓死的人死了就行,何必非要親自動手?
襄王俊雅的五官線條柔和,似是感應到淮王不會再有動作。
漆黑的瞳孔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失望。
“蝶香,咱們回吧。”
襄王氣度不凡,緩步來到蝶香夫人近前,輕輕摟住蝶香夫人的肩膀,柔聲說道。
蝶香夫人下意識的想避開襄王的手掌,但卻又是蓦然止住。
妩媚的雙眸緩緩垂下,輕咬微厚性感的紅唇,低低應聲,“嗯。”
二人走向杏林外。
一衆護衛仆從跟着。
在經過江龍身旁時,蝶香夫人蓦然擡起頭,含着幾分羞怯的目光飛快的瞄了他一眼。
江龍紋絲不動,毫不示弱的仍在和淮王對視着。
隻是鼻腔間突然嗅到一股直讓人腹中火熱的誘人體香。
“我們也回。”
淮王冷哼一聲收回目光,望向襄王與蝶香夫人離開的背影,雙眼中浮起一抹恨意與嫉妒。
直到淮王等人走遠了,在場衆人才都是松了口氣。
先前一臉疏狂的淮王氣場太強,壓的他們都快要喘不上氣來。
這些人三三兩兩,結伴離開。
在離開時,都不約而同的離江龍遠一些。
他們不是瞎子,可以看出來江龍與淮王不對付。
若是和江龍走的近了,惹得淮王不高興,有所誤會……看看仍然躺在血泊中的那個丫環,就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好可憐,不如我們把她埋了吧。”
玉钗比較心軟,咬着嘴唇,看着那個被遺棄在林中的丫環屍體,神色難過的輕聲道:“她的父母聞聽到消息後不知道會有多難過。”
江龍無聲的點了點頭,眉宇間露出沉思。
丫環的親人?
柴世榮則是命令手下的護衛快馬加鞭去最近的鎮上買一副棺材,收斂丫環的屍身。
“淮王一向如此,賢弟,你以後小心點。”柴世榮拍了拍江龍的肩膀。
“嗯。”江龍長長吐出一口兇中濁氣。
前世時他就算殺的是該死之人,也是不合法的,會被通緝,仍然要像老鼠一般東躲西藏,可現在淮王卻是敢當衆殺人,并且不會被法律追究。
江龍對于這個等級森嚴的年代有了更加直接的體會。
一口濁氣吐出,江龍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不過他若是知道那個丫環是因為仰慕他的才華,有些沖動,才被淮王所殺的話,他就不會這般輕松了。
就在這時,他突覺手背微涼。
緩緩仰起頭,就見上方已經陰雲密布,居然下起了小雨。
幾個黑點在高空中穿梭,不時還會低聲鳴叫。
“下雨了,小少爺您快回馬車。”
寶瓶一聲驚呼,連忙扯着江龍的衣袖就是向車隊停靠的方向小跑。
江龍知道寶瓶是擔心自己身體虛弱,如果淋了雨怕是會生病,所以任由她用小手拉着。
樊仁是俠義心腸,滿腔熱血,一身豪氣,這時臉色也是不好看。
如果不是淮王身邊護衛夠多,他怕是要行刺了。
對着柴世榮抱拳道:“我與齊家三位哥哥這就先走一步。”
“啊?不是說好明天你們才動身的麼?”柴世榮愣住。
“不了,齊家三位哥哥有長輩與妻兒在家中苦等,我則要趕去北疆早些把陷害洪鐵柱的那個混蛋給殺了,好替兄弟報仇,再快速折返回來。”樊仁搖了搖頭,“侯大哥一向行事穩重,謹小慎微,且有心投靠景江龍,我對他很是放心。
但洪鐵柱性子憨,脾性又很是暴躁,到是要拖柴公子照應一二。”
“你放心,有我罩着,沒人敢把洪鐵柱怎麼樣!”柴世榮拍着兇口保證。
“還有我那幾個沒有出獄的朋友,也請柴公子使些錢,給獄卒打聲招呼别讓他們在裡邊受太多的皮肉之苦,再多催促着些景江龍,希望他們能早日被放出來。”
“我曉得。”
柴世榮臉上笑的很燦爛,但心中卻是發苦。
都怪淮王那個王八蛋,動辄殺人,讓得本來對自己頗為交心親近的樊仁突然和自己疏遠了。
在樊仁眼中,他與淮王一樣,都是高高在上的特權階層。
雖然樊仁對自己有誤會,但柴世榮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徒勞解釋自己和淮王是不一樣的,估計樊仁也是聽不進去。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等相處的時間久了,樊仁總歸會看的明白。
樊仁又和齊氏三兄弟與侯江洪鐵柱告辭,侯江抱拳祝他們一路順風。
被雨淋到,腦袋清醒了一些的洪鐵柱卻是大聲嚷嚷,說本來今晚還想要和幾人大醉一場的,真是掃興晦氣。
江龍來到馬車上,掀起車窗簾,見林雅扶着杜娟的手臂快步走近。
他沒有開口多說什麼,隻是眼神溫柔。
林雅似是讀懂了江龍眼中的含意,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
樊仁和齊氏三兄弟過來和江龍告辭之後,就是騎馬離開了。
柴世榮上得馬車後,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侯大哥人到中年,不想再在江湖中流浪漂泊,四海為家,有心投靠你,你答不答應?”
站在車窗前的侯江見江龍望向了自己,多少有些個緊張,抱拳低頭。
江龍第一時間想起那個身死的丫環,沉吟片刻後,才是說道:“侯大哥是有一身過硬真本領的,來投靠小弟,小弟自然是滿心歡喜想要立即就點頭答應接納,不過景府現在聲名落寞,而且在朝野之中仇家遍地,如果侯大哥真的來到景府,怕是不能過上心中向往的平淡日子。”
“江龍,我沒看錯你,果然是真性情!”柴世榮大力拍了拍江龍的肩膀。
侯江則是沉聲道:“既然投靠賢弟,老哥哥我自然不能白白借景府的威名庇護,而且老哥哥我也不想一身本領就此再無用處,一句話,隻要賢弟有需要的地方,老哥哥就是搭上一條命,也在所不辭!”
江龍自然不會再推诿。
且雙眼中,閃過一抹亮芒。
洪鐵柱見侯江成功投靠江龍,心中替朋友高興,也說隻要江龍日後有用的到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性子憨,脾性直,同時也不喜拘束,更喜歡在江湖中四處漂蕩。
不過柴世榮有些不放心他,畢竟這裡是京城,滿街都是驕橫跋扈的官員子弟與勳貴纨绔,所以這段時間柴世榮會給他安排一個偏僻些的住處,免得洪鐵柱喝點酒到大街上惹事生非。
又提了提獄中還沒有放出來的人,柴世榮就要下車騎馬離開。
因為雨不大,所以江龍到是沒有出言挽留。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景府護衛騎着高頭大馬飛奔而來。
來到車前,單膝跪地彙報。
原來今天一大早有官員進府拜訪,一是說明樊仁給的那張名單上的人都沒有什麼罪責,乃是冤枉的,今天就能放出來。
二是緻歉,說沒能查出在伽藍寺偷襲江龍的那些蒙面人,是什麼來路。
柴世榮聞聽那些人今天就可以出獄,帶着洪鐵柱就和護衛們騎馬飛奔離開。
還大笑說不用給獄卒塞錢了,可以省下些許銀兩。
江龍聽到後一條,到是沒有生氣。
這在他和景老夫人的意料之中。
那些蒙面人都是被組織豢養的死士,哪裡會留下什麼線索?
就算是逮到幾個,估計也會服毒自殺。
為了表達歉意,幾個到訪的官員還送上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
這是怕景府不高興,要是鬧将起來,到時傳到皇上耳中,皇上怕是要讓他們卸官歸鄉。
景老夫人拿捏好其中的分寸,既維護好自身的威嚴,也并沒有太過為難幾個官員。
聞聽完護衛的彙報後,江龍下令車隊前行。
不一會,一個嬌小的身影鑽進了車廂。
“小少爺,先前那個姑娘好可憐。”進來的人是桑蛛。
“那你的意思是?”
江龍心中就是一動。
“奴婢有辦法在别人毫無所察之下,進入王府取了那個淮王的命!”桑蛛往日裡嬌怯的俏臉,此時一片森寒!
沒有立即回應,微閉雙眼,江龍在心中一番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