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眼前這位身形高大的景府護衛不是隻在嘴上說說,敢真動手砍了自己的腦袋,渾身發軟的孫公公哪裡還敢多說一句,任由兩個小太監架着就是灰溜溜的朝着山下跑去。
隻是在心中呐喊,與景府不死不休!
噗!
三人路過黛麗絲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怪味,黛麗絲皺了皺鼻子,回身望了一眼氣味的來源,就見孫公公的褲子後邊濕了大片,居然是給吓尿了,她來不及捂嘴就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之後又陸續有站在路邊觀望的百姓發現,四周就是哄笑不已。
讓得孫公公羞怒交加,恨不得腳下有個地縫,一頭鑽進去。
“老夫人,先前隻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左右您也沒有吃什麼虧,不如這就請您移步入寺内上香,悼念歸塵大師?”
直到見孫公公跑的沒影了,蕭徑才松了口氣,然後對着景老夫人拱手,客氣的說道。
蕭徑沒敢再提被砍掉頭顱的禁軍伍長。
看景老夫人的态度,是保定那位景府護衛了。
先前景老夫人可是什麼話都敢說,一點不曉得忌諱,他不想再招惹什麼麻煩,左右孫公公不會善罷幹休,不如讓他借太子的勢和景府争鬥好了。
他樂的看戲就行。
跟着蕭徑一起走出來的幾個官員這半天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有的低頭雙手插進袖子裡裝駝鳥,有的假裝沒看到茫然四顧,還有人則是臉色冰寒,作冷眼旁觀狀。
“也好。”這回景老夫人沒有再為難,牽着林雅的小手踏進寺門。
好一個景府老夫人!
巾帼不讓須眉!
林雅在心中一陣贊歎。
不過随即,便是一陣陣的發悚,林家給她的任務……她哪裡是景老夫人的對手?
自從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内情後,江龍就是隻在一旁看着,沒想要再往上湊了,男人要有擔當不假,但也要有腦子,懂得審時度勢,該出手的時候再出手,不然他在不了解情形的情況下,貿然說出的話語與觀點,反而有可能會拖景老夫人的後腿。
這時見蕭徑低頭,孫公公灰溜溜的逃離,他暗贊景老夫人果然不簡單。
一字一句不離對方必須顧及的破綻。
針針見血,掌控全局,各種手段玩的是爐火純青!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黛麗絲。
白發老妪似是看穿了黛麗絲的心思,冷不丁的開口,“你真以為上邊派你潛進景府,隻是看中了景府的銀子?”
“難道還有别的?”黛麗絲詫異,她來執行任務之前,上邊表露的就是這個意思。
“你太小,不清楚前塵往事,景家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白發老妪輕聲說了一句,就是又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景老夫人走出幾步,突然停下,轉身朝着江龍輕輕招了招手,就在江龍快步上前之時,蕭徑拱手道:“寺内有異國使節,本官還要進去在一旁陪同,就不再這裡打擾老夫人領着後輩上香了。”
說罷,用眼角淡淡的瞄了一眼江龍,就是轉身離開。
說到底,這個蕭徑甯願得罪太子,也不願和景老夫人結恨,是因為敬畏與忌憚而不是和景家的關系有多好,才有所偏頗。
真要是有可能,蕭徑甚至也希望景府家破人亡!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才更顯得景老夫人不簡單。
景老夫人沒有理會離開的蕭徑等人,待江龍走過來後,就是用另一隻手拉住了江龍。
姚媽媽最是了解景老夫人,不用吩咐,就是立即讓跟在後邊的景府衆人拉開距離。
黛麗絲也放緩了腳步,暗忖景老夫人有什麼話要對景江龍與林雅說。
同時也是眼睛微眯,果然,在景老夫人眼中,景府名正言順的少夫人林雅才是真正的自家人。
而自己雖然代為打理景府全面事宜,但終歸隻是外人。
有什麼重要知心的話,景老夫人并不會對自己說。
隻是看自己頗有幾分手段,借以利用麼?
黛麗絲心中冷哼,遲早有一天,這景府會是自己的!
景府護衛們跟在最後邊,待和景老夫人等人拉開了距離,便是湊在一起說笑了起來。
“世豪,剛才好樣的。”
景府護衛的隊長陳泰上前一步,拍了拍先前殺人護衛的肩膀。
剛才身上殺氣十足,出手異常果斷,吼聲如炸雷的關世豪這時卻是露出一張憨厚的笑臉,撓了撓頭回道:“這不是輪到我了麼?”
此語一出,剛剛還臉上都有笑容的景府護衛們似是想起了什麼,盡皆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頭發已經花白,但個頭高大,看體形比剛近中年的關世豪還要壯碩幾分,左手帶有殘疾的陳泰才重又開了口,“我們這些府中護衛,當年不是老侯爺的親兵,便是小侯爺的親随,都曾是受了景家大恩的。
許多人也許幾十年前就應該是死人了,但卻承蒙景家兩位侯爺及時出手相救,才得已活到現在。
我們的命是兩位侯爺給的,所以将來也要把命還給景家!”
“是!”衆護衛低聲齊喝。
關世豪更是激動的說道:“當年在戰場上,我被蠻人砍斷了左手手筋,差點就交代在那裡了,是老侯爺突然殺到,扯了我一把,才讓我閃開了蠻人砍向我腦袋的大刀。
我這條命,是老侯爺給的。
因為傷殘我退了伍,老侯爺又把我安排到了府中當護衛,這些年我娶妻生子,雖然過的不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着實榮光享受,比當年在老家時要好的不知多少倍。
所以陳泰老哥你放心,這回即是輪到了我,我便不會有半點退縮。
不就是掉腦袋麼,咱們都是上過戰場,不知見過多少死人的硬漢子,會怕這點事?
死就死了,十幾年後,咱又是一條好漢!”
“說的好!”諸多景府護衛都是對着關世豪豎起了大拇指。
陳泰也是贊許的點了點頭,随即又道:“現今的景家不比以往,雖然上邊給賜了塊牌子,但卻也奪了景家的爵位,而且小少爺太過懦弱,即便現在老夫人仍能撐起整個景府家業,卻也是非常艱難。
所以咱們必須要殺伐果斷,不能讓人給小瞧了去。
隻有這樣,景府的仇家才會有所顧忌,不敢找上門來尋仇。”
“陳泰老哥,這些咱們都懂。”有人出聲應和。
“我知道大家都是不怕死講義氣的,不過我醜話也還是要說在前邊,如果将來輪到誰了,卻是個孬種,害的景府折了顔面,可别怪我刀下無情!”陳泰一聲冷喝。
衆人間的氣氛就是有些凝重。
接着陳泰又補了一句,“而且大家也要記得,景府若是垮了,我們這些景家護衛也是必死無疑!包括你們的家人!”
“我關世豪絕對不會!”關世豪猛然拍了拍兇脯,打破氛圍,“不過老哥你知道我沒什麼喜好,就是喜歡喝兩口,若真的哪天我去了,到時你可要在墳前給我多倒上幾碗酒才行。”
“你小子放心,逢年過節,都少不了你的。”陳泰哈哈一笑,在關世豪的肩膀上重重的捶了一下。
景府護衛間的氣氛又是緩和了下來。
直到景府衆人走遠了,幾個禁軍軍士才上前把死去伍長的屍體收斂起來。
連孫公公都不能把景家怎樣,看來這個伍長是白死了。
有一個身份比那位伍長還高的禁軍将領這時手捧着伍長的腦袋,眼神一片悲痛,良久之後,猛然擡頭,望向景府衆人背影的目光中,飙射出無盡的殺意與怨毒!
宮廷禁軍多是世襲,也就是說老子是禁軍軍士,那麼後輩将來長大了,可以挑一個身手好的來繼承老子的名額。
這個後輩不單指親生兒子,族内的侄兒也是可以的。
又因為禁軍不用上戰場,還可以在京城耀武揚威,所以禁軍是很吃香的。
于是很多熟識的禁軍,如果對脾氣,關系也是真的不錯,便會聯姻結成兒女親家。
被殺死的伍長,便是這位将領幾個女婿中的一個。
女婿死了,不但老友會悲傷痛哭,他的女兒也怕是要守一輩子活寡。
雖然他可以接回女兒,讓女兒再嫁,但以兩家的情份,卻實在是磨不開面子。
想起這些種種,他怎能不恨那個護衛,不恨景家!
這個年代更多的人對于女子講究的從一而終!
一女不嫁二夫,一家媳婦不喝兩家茶。
或許這個将領官職不高,對于景家來說隻是微不足道的小蟲子,但有時候一些小人物遇到合适的良機也是能給你帶來大麻煩的!
“先前可被吓到?”
走出幾步,景老夫人關切的看向了江龍。
江龍輕輕搖頭,“孫兒隻是擔心得罪了那位孫公公,孫公公會在太子面前說咱家的壞話。”
又認真打量江龍的臉龐幾眼,見江龍果然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景老夫人才松了口氣,她真怕剛才護衛出手,砍掉人頭的場面太過血腥,會吓到自己的乖孫子。
不過松了口氣的同時,她也是發現此時的江龍和以往有些個不同。
好似突然間長大了許多。
“這個倒是不怕。”
景老夫人淡笑,“左右太子一直瞧咱家不順眼。”
嗯?
景家居然和太子一直不對付?
江龍心中猛的一跳!
那可是太子啊,未來的天子,皇上!
被此人瞧不順眼,那等老皇上死了,景家豈不是随後就要被新皇帝抄家滅門!
如果說之前黑衣衛的出現讓江龍提高了警惕,暗自小心。
那麼現在,則是發覺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