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演員們嘔吐了一陣,身上症狀稍緩,一個個互相攙扶着站起來,丁義把腿受傷的小演員背在身上,指揮大家,“快,向村外走,進莊稼地。”老李指着跛腳龍恨恨地罵道:“這個王八蛋,讓我宰了他。”
“宰不得,”陳榆說道:“他有用。”右臂一挾,将跛腳龍挾在腋下,大踏步走在前面,出了祠堂,後面衆人在丁義和侯班主的指揮下,帶領衆人互相扶持,迅速沿一條小路進入青紗帳裡。
夏天的莊稼地,就象汪洋大海一般,人走進去立刻無影無蹤,丁義緩了口氣,詢問侯小光被捕的經過,原來,侯小光在北平上學,是個有愛國思想的熱血青年,結識了北平的“抗日鋤奸團”,不想這事偶然被父親的“朋友”跛腳龍給撞到了。跛腳龍悄悄向敵特告密,在侯小光回家的路上,秘密抓獲。
侯班主說:“我和跛腳龍無怨無仇,他卻這樣害我,害我全家,害我們戲班全班人馬,這人狼心狗肺,饒不得,兩位壯士,把這個王八蛋狗漢奸交給我,怎麼樣?”
“不行不行,”陳榆搖頭,“這家夥可是寶貝。”
本來他倆是奔着救許群去的,卻不想搞錯了人,被抓的人是侯小光。心下失望。但跛腳龍是掌握“聯絡密圖”要案的關鍵人物,将他擒住,也算有得有失,自然視為“寶貝”。
衆人一邊嘔吐,一邊罵着跛腳龍等人,串着莊稼地裡的小路,走到一片葦塘邊歇下腳來,丁義将跛腳龍提到旁邊,惡狠狠地問道:“跛腳龍,你要死還是要活?”
跛腳龍腿上受傷,血流不止,此時已經委糜至極,幾乎說不出話來,勉強睜開眼皮,“長官,饒命。”
“饒命可以,老實交待。”丁義一邊給跛腳龍包紮傷口,一邊審問,自從密營一号失事以來,衆特工在項先生率領下挺進敵後,重建密營,但失落的聯絡密圖,一直沒有線索,此時掌握重要信息的跛腳龍終于抓獲,丁義不顧尚未脫離危險,立刻便即審問。
據跛腳龍交待,密圖确實是他拿了,但不明所以,看不懂是什麼東西,就把那個香煙盒交給了慈明和尚。
“慈明在哪裡?”
跛腳龍趴在地上喘着粗氣,“他……去滁縣了,滁縣有他的相好,不不,我說的是真話……否則你打死我……”
“快點,老丁,”陳榆登上一個高坡,向遠處了望,“八裡營村裡,有鼓噪聲,老丁,這裡不安全。”
丁義點了點頭,走過去對侯班主說:“老兄,咱們就此分手。”
侯班主抓着丁義的手,感慨萬分,他這回死裡逃生,想起來隻覺後怕,“老弟,大恩不言謝,我帶着弟兄們回老家。唉,剛才小光也說我了,以後我們好好回鄉種田,再也不幹偷雞摸狗的事了。二位,以後若用得着我們,侯某和弟兄們萬死不辭。”
侯小光熱情地對丁義說:“先生,雖然你們打扮得象個漢奸,但我知道,你們一定是抗日志士,我和北平的鋤奸團有聯系,咱們能不能合作?為了抗日,我願意赴湯蹈火。”
鋤奸團是北平各屆抗日人士,秘密成立的團體,既不屬于哪個黨派,也不隸屬軍隊,算是民間組織。裡邊有很多侯小光這樣的熱血青年,但他們武器、訓練等比起正規軍隊來,自然相差甚遠。有時行動難免陷于幼稚。丁義拍拍小夥子的肩膀,“合作,當然合作,不過眼下咱們必須分頭撤退,小夥子,以後要小心些,局勢複雜,人心險惡,鬼披了人皮,專門騙人上當。象跛腳龍這樣的人,遍地都是,凡事多長個心眼兒,好自為之。”
匆匆說了幾句,陳榆和丁義便要離開,戲班裡那個受傷的小演員忽然說道:“兩位大哥,你們能收下我嗎?我加入你們。”
“對,我也加入。”老李叫道。
丁義回身一笑,“抱歉,各位,現在不能。将來若有機會,咱們再叙,你們跟侯班主先回家隐蔽,抗日戰場上,咱們合作殺敵的機會,一定會有。”他沖衆人抱了抱拳,和陳榆一起,背起跛腳龍,和戲班衆人告别。
兩人串着莊稼地裡的垅溝,找到自己的自行車,将跛腳龍捆在車後座上。這時候,聽到八裡營村外吵吵嚷嚷,知道一定是逃走的姚隊長組織人馬追過來了。他倆推着自行車,鑽着青紗帳,迅速消失在綠色的莊稼海洋裡。